别样暑假

韦凡方



别样暑假

韦凡方

7月9日下午，学校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进行一学年工作总结，安排放假事宜。在会上，王校长特别宣读了《教育部关于严禁中小学教师假期有偿补课的通知》，并代表学校与每位教职工签订了《杜绝有偿家教承诺书》。

魏放回到县城的家中已是七点钟了，和妻子刚要吃饭，电话铃响了，是大哥打来的：“你和他二婶到我家来吃饭吧，我们有事和你商量！”不容问话，电话挂断了。大哥大嫂平时忙着干装修散活，一年到头没个闲忙的，轻易不会主动打电话的，一定有什么事。夫妻俩二话没说，骑车就走。等满头大汗地赶到大哥家，只见大嫂正在厨房忙着做菜，喊道：“哥，我来了，什么事呀？”没见哥应声，忙问大嫂，才知大哥去超市买酒了。看来，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路上的担心多余了。

上高二的侄子跑出来要给叔叔婶婶冲茶水，被魏放止住了。魏放知道侄子一向学习成绩不错，就随便问起侄子的假期打算。本来还脸带笑容的侄子脸挂下来了，低着头矗立在桌旁没有吭声。他感到有些不对头，就急忙追问：“魏民，怎么啦？”侄子嗫嚅着，正要开口，这时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大哥抱着一箱啤酒回来了。

魏放一看到大哥骨骼凸起的高大身躯和憔悴疲惫的脸色，不由一阵心酸，便连忙站起：“哥，你忙活什么呢？快把脸洗洗吧！”

“这不你放假了吗，难得我和你嫂子今天回来得早，炒几个菜，找你和他婶子过来坐坐，顺便和你商量个事。”

说话间，大嫂开始上菜。“哥，有什么事情你就打个电话呗，大热天的还这么破费忙活干啥？”魏放心有不忍。“都是自己家人，破费什么呀？就是让你们过来吃个饭，见个面，你看平时都是各忙各的，一家人也难得碰面说话。”大嫂边忙边说。

说话间，大哥倒好了酒。这时，下学期就要上初三的侄女背着书包从外面回来了。打过招呼后，魏放问道：“小叶没有放假吗？”

大哥插话：“我就想说这事呢！”叹口气，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低下头又停住了。

大嫂说话了：“你看看，都放假了，个个都要补课，还要那么多钱，让我们怎么办呢？你哥颈椎病好像越来越重了，我的胳膊有时也抬不动，钱越来越难挣了，却越花越多，这日子怎么过？”

“看看，你说这个干什么？慢慢来呗。我就是想问问你，孩子们这课还非补不行吗？’少补一门不行吗？你上学时也没补过课，不是照样考大学？”

大哥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让魏放一时无法回答。他看看在县城实验中学读书、成绩优异的侄女，试探着问：“小叶，是学校组织你们补课吗？怎么补呀？”

侄女一脸愁云，低声说道：“听说学校是不允许补课的，是科任教师自己安排的，到老师家里去补。本来只有数学老师提前找我谈话，说明年就中考了，我的数学还不过硬，暑假应该再补补课，明年就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县中了。他说他在两个班只找了30名好学生补课的，其他人想补还不要呢。补一个月，每天上两个钟头，一天交100元。我也只想补一下数学的，可是，”侄女犹豫了一下，“后来英语老师又找我……再后来，班主任教我语文，也让我补课……”

“你看看，你看看，平时都怎么教的、怎么学的，不好好教、好好学，放了假还得补课花钱！”哥哥拍着桌子叫道。

“哥，你难为孩子干什么？她有什么办法呀？”魏放长叹一口气说道。

“是呀，哥，现在的老师都这么做，好容易带主科，下年又是毕业班了，能轻易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吗？都想着法子赚钱呀！不光是高中初中补课，就连小学甚至幼儿园的孩子都补课呢！我娘家哥哥的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刚上幼儿园，暑假都要去上课呢，平时就连星期天也不闲着，一天要上好几门，一学期一个小孩光是补课费就得四五千元，还天天忙得我爸爸妈妈接来送去的。你看看，几乎是全民都在忙着上课，忙着赚钱。只有我们这些带小学科的，没有办法。不过，也有带初三小学科的班主任硬要学生补课的，你摊上了，有什么办法呀？”在县城外国语学校教政治的弟媳孟菲说道。

“是呀，人家有些同学平时星期天还补课呢，一学期一千多，老师找我我都没去补。可是，现在老师硬找我，别人都去，我有什么办法？”侄女委屈地说道。

“小叶，你不是学习挺好吗？对考上县中没有信心？”魏放微笑着看着侄女。

“我……”侄女不知如何回答。

“哎呀，你这不是难为孩子吗？她学习一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要不然老师会让她补课？要是差生，老师能让他补课吗？那还不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爱人抢白他道。

魏放苦笑着摇摇头，自我解嘲道：“看来我这个教政治的老师真是不懂行情呀！”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转头看着侄女，“小叶，你要真想三门都补，就补吧，学费你爸一时半会拿不出，让你婶子想想办法。要是只补数学，你就跟其他两位老师好好解释解释，就说父母身体不好，拿不出那么多钱。你们家好不容易才在城里买了房子，都是为了你爸妈干活方便、你们上学有利啊，可每月得交房贷呀，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你补课。要不然我去找你们老师好好说说。你看怎么样？实在不行，抽空我给你补补语文，初中语文我还是能行的；让你婶子给补外语。”

小叶一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在学校样样表现突出，平时语文、外语成绩尤为出色，经常在年级考第一，数学呢，上千个学生中，从未出过前三十名。在家也没少帮妈妈干家务，平时父母干活回来得晚，都是小叶做好饭等着的，洗衣服的活几乎不让妈妈动手。听叔叔这样说，她虽然怕老师不高兴，但还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本来她唯恐父母连数学也不准补呢。

见弟弟这样安排，哥哥脸上虽然没有放开，但对女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嫂子有了些笑脸，让道：“他二叔、二婶赶紧吃菜，都快凉了。”

“魏民呢，你暑假补课吗？”魏放盯着侄子问道。

“我？我不补了，我要去打工挣钱。”侄子低着头小声说道。

魏放一进门就发现侄子神情不对，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疑惑地看看哥哥。

“还不也是那一套，几个老师早就打电话找我了，说是明年就要高考了，暑假无论如何得让他补课呢。”哥哥一脸愁容。嫂子看着儿子，一阵长吁短叹，都不吭声。

“魏民，你这次全市统考成绩怎么样？在班级和年级占多少名呀？”魏放抚摸着侄子的肩膀问道。

也许是看到妹妹的结果了，侄子此时倒好像是有些想得开，大大方方地回答：“凑合吧。我不争气，差两分没够县中统招，去了海港高中，学习不是最好，但年级从未出过前二十名。这次好像是文科班前五名，应该能考个二本吧。我本来没打算补课的，想暑假在家里好好学习的，可是，语数外三科老师轮流动员，教历史的班主任也做我的思想工作，说起码得补补数学外语。不过，我对他们说，家里没钱，得回家跟爸妈商量商量再说的。”

“你看看，都逼着补课，还得交那么多钱！当教师的工资已经不低了，补课就补课呗，干吗要收那么多钱呀？一天挣好几千呀？我们起早贪黑干一个月还挣不了三千块钱，老百姓谁补得起呀？”哥哥说得眼睛发红。说实在的，嘴上这么说，其实内心是怀有愧疚的。儿子上初中时学习还是挺努力的，初三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看起来是十拿九稳的县中了，谁知中考成绩出来却不够理想，想上县中得多花两万五千元择校费。要是硬凑凑也勉强能把择校费交上，可是谁知老天偏咬病鸭子，自己干装修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住院治疗，花了几千块钱不说，还耽误了一个多月的工时。没办法，只得咬咬牙把儿子送到海港高中了。很多人都感到惋惜，连儿子的班主任都打电话过来动员，说有些家长想花几十万送孩子上县中还捞不到呢。的确，许多比儿子成绩差不少的学生都托关系走后门，挖空心思花钱上了县中，儿子眼红得吃不好睡不着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俺就这个命呢，你要是多考两分不就够了吗？要是家里有钱不就行了吗？一个人的命是天生的，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想当初，自己上初中那会成绩也很好，在村里几个学生中成绩第一，可是摊上父亲病倒了，高中没上成，又没有别的门路，只得实实在在地做了农民。结了婚之后，日子一直就是紧紧巴巴地过，在县城买了房子之后就更加拮据了。因此他就一咬牙一跺脚，不愿让刚刚结婚还欠了一屁股债的弟弟贷款垫付，硬生生把孩子送到几十里外的乡下读高中！现在，想起这事心里好不难受！儿子转眼之间明年就高考了，嘴上说没钱补课，可是心里能忍心吗？两万五没有，几千元难道还凑不出出？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都快碎了。

“说那些有什么用？人家有钱的多的是！你没听说人家把老师请到家里手把手地专门教吗，一个钟头得上百块呀？我们没有本事能怨谁呀？只有干红眼了。”妻子抢白他道。

大哥瞪了瞪眼，低下头叹气。

“都是些有钱的把那些老师惯坏了。平时拿着工资，还上门补课。你没听说，有些县中的教师做家教，一个晚上就是上千元呢！我有个同事，爱人在县中教数学，很有名，平时在家里补课不算，被接到市区去一对一上课，一个晚上两家，挣一千六。光房产就有五套，还有两处门面房，一年租金十几万呢，两口子一人一辆轿车，都是二十几万的。你看看，我们两人都是教政治的，他还是堂堂的研究生呢，跟人家怎么比？看看吧，这就是当今社会、市场经济呀！”孟菲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呀，怎么越是规范办学却越来越不规范了呢？这样发展下去，普通百姓的孩子还有活路呀？我们上高中那会，学校也补课，每个学校都补，高考科目样样全补，可是整整一个暑假总共只收四五十元，家家虽不怎么富裕，可是没有多大负担。教师哪有单独补课的呀！现在怎么啦，天天喊规范办学，不准有偿家教，可是补课之风愈来愈严重。老师、学生在学校轻松了，可是回到家里，放了假就忙开了，比在校上课还累上好几倍。关键是许多家庭拿不出那么多补课的钱呀！可是看看人家都在补课，又怕孩子学习跟不上，考不上好学校，输在起跑线上。所以，不少人家就是不吃不喝，勒紧裤带也不让孩子亏着呀。唉，幸亏我们这两个孩子还算争气，要不然……”魏放说不下去了。

“都是这高考给闹的，要不然哪里会……”孟菲叹息着。

“看你说的，要不是高考，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还怎么上大学？没有高考，老百姓的孩子哪有出头之日呀？”魏放打断了爱人的话。

“就已经成这样了，上级也不好好管管呀？都不让补课不就行啦？平时学生都靠自己的本事学，放学回家自己做作业，谁也不许补课，老师补课逮着就开除，看谁还乱收费乱补课！你们也不向上级反映反映。”大嫂旁若无人，自言自语。

“大嫂，事情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呀？上级有文件，也经常强调，可是怎么管呀？又不是在学校里补课，都在校外补、以别人的名义办补习班，或者在自己家里补，你怎么抓？再说啦，领导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呀，他们想要教学质量，想要中考、高考成绩来装门面，还巴不得你好好补课呢。学生考好了，他们有名有利呀！最主要的是学生家长呀，现在孩子少，生活条件好了，谁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才呀？你看看吧，一到假期，各种补习班、培训班比比皆是，从幼儿到高中、甚至是大学生，五花八门，种类齐全，教什么的都有，已经成为社会浪潮，泥沙俱下，势不可挡！你说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魏放这一说，大家都无语了，连两个孩子也跟着叹气。一直低着脑袋的大嫂喘气似乎急促起来，她心有不忍，抬起头看着丈夫，犹犹豫豫地说道：“要么我们还是让孩子补课吧？实在不行，我回娘家找我哥去借点钱，他家负担轻。”

“借什么借呀？不用还呀？自己在家好好学还不照样考学呀？你说这如今有些教师都是些什么素质呀，都想碗外找饭吃？怎么就没有一个雷锋呀？还让学生活不活啦？”听了弟弟的一番话，大哥本来的念头有些动摇了，但还是气不过，又是一通牢骚。其实，他何尝想委屈两个孩子呀，实在是家里负担太重了。前几年，听了弟弟的话，为了孩子能上好一些的学校，把家里的四间新房子卖掉了，跑到城里交了个首付，买了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两口子打工挣钱还房贷，生活紧紧巴巴的，勉强供应两个孩子上学。谁知这两年身体不行了，总是出岔子，再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有些受不了，发现挣钱越来越不容易了，可是花钱的地方却越来越多，有些力不从心了。眼看儿子明年要上大学，女儿要上高中，需要好好攒钱了，可就是攒不下，心里难免着急。两个孩子虽然学习还好，谁知补课一下子得五六千元，他是实在拿不出呀！要是硬去补课，明年上大学的钱哪里讨呀？可是不补吧，委屈了孩子不说，自己心里也着实不落忍呀！不由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民，你们是到学校里去补呀，还是去老师家里补呀？”魏放问道。

“不用去学校，老师在县城都有好几套房子。最远的离我们这里也就四里路。四十个人，分上下午两个班上课，说还有空调。听同学说还有不少同学托关系要来上呢。也有的同学不想补的，可是家长硬逼着来。”侄子小心地回答。

“你们都住在县城吗？路远的怎么办？”魏放又问道：

“只有少半数住县城。路远的可以自己找地方住，也可以走读，上下午各两个钟头，公交车也方便，反正时间来得及。”侄子答道。

“你看看，那些走读的连吃饭再加路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一个月下来还不小一万呀？看来老百姓有钱的真不少呀！”魏放感叹。

“没有钱又能怎么办？看来这课还真得补呀！”大哥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想通啦？是的，魏民确实到了高中最关键的时候了，人家都在补课，我们不补怎么能行？不过……”魏放犹豫了一下。

“爸，叔，要补我也只补数学，语文英语我自己自学，保证不落下！”也许是考虑妹妹的感受，也许是体谅父母的困难，魏民下了决心。

妹妹一看哥哥这样说，想想哥哥上初中时从来没说要补课，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明年才是中考，要不然就不补吧？让哥哥多补一门。”

大嫂一听，心里难受，抬眼看看大家：“他二叔，你说呢？”

“该补课就补课，总不能因为几千块钱耽误孩子！我和你弟妹给凑一部分。不过，学习上的有些东西也不是补课就能完全解决的，关键是要自己学会思考领会。多买些资料，除了补课，你们两个也要有志气，自己在家好好学学。有些内容我和你婶子也能给辅导辅导。”

“我就只补数学了，其它科目我一定能学好！”魏民一再坚持。

“好，有志气！我们相信你，叔也支持你！”魏放觉得，其实补课不补课，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关键是自己想不想学。今天晚上能够解决孩子的学习动机问题比什么都重要，这绝对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他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惬意，哥哥嫂子也终于有了笑脸。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半了，魏放正要洗澡，电话铃又响了，一听，是他班的数学课代表王虹打来的，一问，也是补课的事。他知道这个学生的家底，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在外地打工，一年也不回来一次，也挣不了多少钱，他和上初中的妹妹跟着年迈体弱的爷爷奶奶生活，家庭经济状况就不要说了，要不是他全力挽留和帮助的话，王虹早就辍学打工了。他不但给王虹争取了全校最多的助学金，连班费、讲义费、资料费等也千方百计地给省掉了，平时在生活上还给了不少接济。这不但给了王虹很多温暖，也给了他许多动力，进入高二以来，学习进步巨大，一跃而成为班级学习尖子，尤其是数学成绩更为突出，高二下学期以来的各次考试始终稳居班级第一。这让魏放十分得意，自己这个班主任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总算得到了回报。

此刻，一听到王虹十分为难的语气，魏放不由又是一阵难过。放了暑假，好不容易才可以放松放松，谁知，学生却更忙碌了，而且经济负担也愈来愈重；老师呢，更是挣钱的忙着挣钱，不挣钱的忙着操心，这个社会怎么啦？我们的教育怎么啦？他难免一阵长吁短叹。听到电话中王虹急促的喘息声，他才醒悟过来：“噢，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王虹长长出了一口气，嗫嚅道：“临放假前，英语老师找到我，说我英语成绩还不够突出，想让我暑假到她家补补课，一个月，收一千二百元，可以少收我二百。后来数学老师又找了，昨天语文老师也让同学来通知我……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你是怎么盘算的？”魏放担心地问道。

“老师，你知道的，我们家的情况，要不是你帮我，我真不想上学了！说实话，别说交补课费了，光是来来回回的车费、生活费我也没有啊。我早就和本家一个在青岛打工的哥哥说好了，准备暑假去青岛打工挣钱的，到高三时花钱就更多了。可是……”王虹有些说不下去。

魏放的心沉重起来了，思绪烦乱，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是啊，正是上学的年龄，一般家庭的孩子别说外出打工挣钱，就是平时在家家务活也不干一点，而他这样一个学业优异的学生，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却要为了日常生计和几千元学费而劳心劳力，想一想多么让人揪心啊！

“老师，你说不补不行吗？我平时捎带着多看看书，尤其是英语，多用点心……”电话中传来王虹小心翼翼的声音。

魏放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搭话：“噢，对了，是这样的，除非万不得已，外出打工挣钱的事我是不赞成的，毕竟你还未满十八岁呀！高三的学费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毕竟国家还有贫困助学金嘛，其它方面我还可以帮忙想想办法；至于上大学就更没有问题了，有国家助学贷款，甚至可以获得社会捐助，基本上不用家里出什么钱，这些你绝对不用担心，只管把学习搞好就行了！”他要消除王虹的一切顾虑，帮他树立参加高考的信心。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补课的事，有条件就补，没有条件就在家里自学，有问题就向别人请教，只要自己有决心，就一定能学好！如果你真想补课，那我就跟几位老师求求情，看能不能少要点补课费。”

“老师，我太麻烦你了。你千万不要为我求这个情，这会让几个老师为难的，我自己跟他们说吧。”王虹真诚地恳求。

这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好学生呀！本该是无忧无虑的花季少年，却偏偏要承担同龄人不该有的精神重负，这对他来说是多么不公平呀！魏放的心一阵掏空似的，陷入了黑暗无底的深谷。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七点半了，这可是平日从未有过的待遇啊！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了，本来晴朗的心情不禁笼上了阴云。他思虑再三，还是拨通了数学老师孙立的电话，把王虹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孙老师，你看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少收点补课费呀？”

孙立立即予以回答：“魏老师，我找的地方太小，原计划收30个学生的，现在已经42人了，实在挤不下了！再说了，我考虑了一下，像王虹这样的成绩也用不着补课的，我也只是跟他商量一下。我正要忙着上课呢，再见啦！”

魏放一阵茫然，也不知他的话里有没有水分，思考了一下，又拨通了英语老师李丽荣的电话，将自己的意思委婉地说了一下，李老师沉吟了一会，说道：“我是考虑到王虹成绩那么优异，就是英语稍微差了一些，所以想让他补补课。你看我又是租房子，又是买空调、买桌凳的，投资不少钱呢，人家别人每天两节课最低要收一百元呢，你看我一天上两个钟头，补一个月才收一千二百元，已经够低的了，要不看是自己的学生，我才……再说我又给他减了二百元，再减的话对别人没法说呀。不过，既然你这个班主任开了口，我就收他八百元吧。”

是的，人家放弃假期，辛辛苦苦地给学生补课，又要担当一定的风险，岂能白忙活？自己这样硬要帮助学生提一些过格的要求，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呢？人家又会怎么猜想自己的动机呢？这样一想心里不禁乱七八糟的，妻子喊他吃饭也似乎没有听到。

爱人走过来嗔怪道：“你是瞎操心呀！人家补课挣钱，你给乱说情合适吗？自己侄子侄女的事都没有解决呢，还有闲心思管别人的事！”

“你这个人怎么啦？变得这么冷漠？他可是我的学生呀！”他苦笑着看看妻子，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想办个班，免费给那些交不起补课费的学生补课呀！”

爱人一听，惊奇地摸摸他的额头，说道：“你没发烧吧？真要当教育界活雷锋呀？再说啦，你在哪里补呀，有地方吗？谁又让你补课呀，学生都补数学、英语呢，你补什么呀？你还会高中的数学、英语吗，人家能放心你给补课吗？别痴人说梦了！”

“当活雷锋怎么啦？当教师的就不能做做善事？社会上慈善家多的是！你说，怎么不行？我和你一齐上阵，买套资料，边学边教，和学生一起学习研究，说不定把学生教好了，你我也又学习、复习了许多知识。将来我们的孩子，再也不用求别人补课了，不但省钱，而且方便，岂不一举多得？”魏放来了兴趣，脸上有了笑容。

“怎么，还想拉我一起做慈善呀？我还想趁没要孩子好好自在几天呢。再说啦，你想给学生补课，谁又会找你这个教政治的补呀？你真成万能啦？总是异想天开！”爱人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戏谑道。

“怎么不行？才几年呀，学的东西都忘啦？我可是高中的尖子生呀，头脑聪明得很，教什么不行呀，不懂的可以学嘛！”魏放越说越来了精神。

爱人见他不是开玩笑，不禁也严肃起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又是房子，又是桌凳的，你哪里有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开玩笑呢？”

“我们住的不是房子呀？我们的这套桌子不能用呀？又不是招几十人，只是找几个真正需要帮助的学生指导指导，还有侄子侄女，哪用大动干戈呀？”他沉思着说道。

爱人不由惊叫起来：“什么？在我们家里？那会弄成什么样子呀？要搞你去学校，我可不想再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到学校就更不方便了，放下其它的方面不讲，单是来回跑路就成了问题，我们俩还有侄子侄女呀，骑车去吧太远了，坐客车吧来回路费也是不小的开支，中午吃饭呢？还是在家里方便呀！我们今天拾掇拾掇，明天就开始！”魏放下了决心。

爱人终归有些不情愿，可一看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又怎么拦得住？嘟囔道：“还得花钱买资料，图个啥呢？让侄子侄女过来补课还能不管饭呀？”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想得就是周到呀。”魏放过来想拥抱一下爱人，被她一把推开了，说道：“没有心情跟你瞎闹！你就等着吧，麻烦事多得是，够你受的！自己没事找事也就算了，还得拉上个垫背的。”

“我这不是带你行善积德嘛，麻烦点有啥？孩子们能忘了你，老天会不记下你的好？”

“不落个不是就万事大吉了。你不还得跟孩子们说说呀，人家来不来呀？”

“这倒是真的，得先跟王虹打个招呼，再告诉侄子、侄女。”

魏放拿过手机，拨通了昨晚王虹的来电号码，谁知这是他邻居家的。魏放让他帮忙找一下王虹，说班主任找他有急事。等了一会，邻居说他不在家，出去借钱了。魏放就告诉邻居让王虹回来给他打电话。魏放又拨通了大哥的电话，大哥听了很高兴，就说：“这样真是太好了，你给看着两个孩子学习，我和你嫂子就放心了！”

夫妻俩把客厅里的各种小物件全都收拾到阳台上，客厅显得宽敞亮堂多了。魏放一边拖地，一边心有歉疚地对爱人说：“这要是真动起来，即使没有几个学生，不要说辅导了，单就这打扫卫生和做饭的事就够你忙活的了，又得辛苦你了！”

“少给我打预防针呀，你少惹我生气就烧高香了，哪敢说什么辛苦呀！”爱人说着，对着他大汗淋漓的光背就是一巴掌。

这时，王虹打来电话。魏放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番之后，征求他的意见，王虹高兴地说：“老师，由你指导学习，我一定能学好。我今早打电话给爸爸，他说不让我外出打工，让我和妹妹好好学习，他想先找老板预借点钱寄回来，我有些不忍心，他在外面也不容易，没什么技术，挣不了多少钱的。这下子可好了！”

听王虹这么说，魏放顿时更有信心了，能给几个学生和家庭排忧解难也就值了！

下午，魏放和爱人骑车逛了县城几个专门经营初高中学生学习资料的书店，买了七百多元的学习资料，又找几个熟人借齐了初三、高三的语数外教材。回家后，就开始着手备课。其实，尽管高三的数学难度很大，毕竟这十年变化也不是很大，有些东西沉下心来看看之后还能记起来，边学边教问题不会太大。自己的语文基础本来就好，更不在话下；英语呢，虽然单词忘了不少，可还有爱人帮忙，她可一直都没有丢下英语学习呀。再说啦，指导学生，关键是在学习方法上，引导他们自学领悟，说不定比一味地讲解还有效呢！这样看来，这件事真是做对了，不但可以帮助学生，也可以提高自身知识水平，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七点刚过，魏放正和爱人吃饭呢，侄子、侄女就过来了。父母干装修活，六点半上工，两个孩子自然得跟着一块早吃饭。魏放先大致地把上课的思路跟他俩交代一番，就让他们拿出下学期的新书开始先预习语文。刚拾掇完饭桌，王虹就过来敲门了，还带来了一大袋土豆、豆角、丝瓜、茄子等蔬菜，说都是他爷爷奶奶种的，吃不了，让他带过来。

爱人有些过意不去，对王虹说：“你爷爷奶奶年龄大了，种点菜不容易，留着自己吃吧，吃不了就卖点钱，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只管来学习，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侄子和王虹都是暑期后进入高三，又都是文科，学习内容完全一致，魏放就安排他俩在客厅学习，侄女去书房学习，年级不同，避免讲解时互相影响。课程也是岔开的，他们两个先上语文，由他辅导；侄女先上英语，由爱人过去辅导。然后交换，他再去辅导侄女语文，爱人过来辅导他们两个英语。

魏放征求了一下两人的意见，就大致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由于高二阶段已经学完了教材上的全部内容，语文课就先复习高中课本上与高考有关的重点篇目，然后就基本依照他买来的最新的语文高考复习一轮资料进行复习；作文呢，就根据考纲要求，大致按照复习资料进行复习，学生自学、练习为主，老师讲解指导为辅，随时可以质疑问难，展开讨论。

第一次语文课就从必修一开始复习。现代文面广量大，一般的复习用处不大，主要是复习文言文，先自己朗读，，再自己对照注释逐字逐句翻译，然后是复习背默课文上要求背诵的篇目或者段落，最后是他抽查重点句子翻译和重点语段的默写。不足一个钟头的时间，要求复习的几篇课文全部过关，毕竟两个都是所在班级的尖子生，基本功就是扎实，带着他俩复习就行，几乎用不着讲解什么。魏放心里高兴，鼓励他们要学会自己学习，独立思考。

给侄女上课时，由于侄女初三的课程还没学，魏放就从指导侄女怎样读文章入手，先让侄女读懂课文，有不懂的地方就提问，读完后他再提问，让侄女回答。遇到好的段落，他就让侄女多读几遍，说说好在哪里，侄女聪明，几乎难不住她，叔侄一问一答，非常和谐，课上得很顺利。

转眼之间，已是十一点了。魏放安排他们几个自己看书、做练习，他和妻子动手做菜。由于米饭是提前淘米下锅的，所以，炒两个菜，做一个汤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魏放便过来催促王虹他们收拾书包，准备开饭。王虹一看十一点半了，背起书包要往外走，侄子侄女也想出门回家，都被魏放拦住了：“饭做好了，都在这里吃饭，吃过饭休息一会。”

王虹有些急了：“老师，我带着煎饼的，我还想去书店看看的！”

侄子也说道：“叔，早上妈妈给准备好面条，让我和妹妹回家煮着吃的，我们家近，就不给你和婶子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把你叔婶当外人啦？以后你们三个人的午饭都在我家吃，谁都不要往回跑！晚上回去告诉你爸妈，让他们只管放心干活，以后就不用操心你们的午饭了！”魏放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道。

王虹说什么都要开门出去，被魏放拉了回来。王虹急了：“老师，说什么我也不能再给你和师娘添麻烦了，我带着干粮呢！其实，到家二十里路，我骑自行车一个来回也就个多钟头，我也可以回去吃午饭的，正好你中午可以休息一会。”

孟菲过来劝道：“你这个孩子，我们也得吃饭，就是添一双碗筷！以后别让你爷爷奶奶给你带干粮了，他们年龄那么大了，多不容易。更不要来回跑，路上不安全。”

王虹眼睛有些潮湿，站着不动。魏放笑着说：“我们是师生，也是朋友，放了假在一起学习、交流，这是多么愉快的事呀！你以后不能这么拘谨，更不要带什么东西，那样就见外了。将来你要是成家立业了，我到你家也是一样，吃住随便。中午你与魏民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丫头可以在书房的小床上休息的。想出去转转，让魏民和你一起去。”

下午安排复习数学。魏放先了解了一下两个高二学生的教学进度和学习要求，知道他们的新课早已学完，下学期就开始根据大纲要求进行考点复习了。魏放先让他俩对照高考考点把必修课本上的有关内容逐册开始复习，他也跟着一起复习。看完一个考点之后就进行一番交流讨论，有疑问提出来，他帮助解答，实在不行，就三个人讨论解决。三人水平相当，又各有所长，对同一个问题往往各有见解，正好取长补短，互相促进。他征求他们两个的意见，他俩说这样学习比听老师上课效果好多了。魏放也觉得这种自学思考、讨论交流的复习形式也确实可取，不禁信心大增，曾有的疑虑一扫而光。他把买回的资料发给他们每人一册，让他们做几道相关考点的练习题检测一下，他也跟着做。做完之后两个学生交换批改，有问题就拿出来三个人讨论解决。侄女呢，在爱人的指点下，虽然是新内容，可学起来也并不困难，两个钟头学习了一大章新内容，一做习题，效果很好。几个孩子走后，夫妻俩交流的时候，妻子虽觉得有些劳累，但满脸喜色，感觉良好，这使对爱人怀有愧疚的魏放心花怒放，便手脚轻快地收拾起桌凳、打扫起卫生来。

正在吃饭的时候，王虹打来电话，说：“我班的张晓梅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参加补习，我不好意思撒谎，就实话实说了，她一听也想来，让我先问问你。老师……我……”

“噢，我知道了，这没什么，你让她明天也来吧！”魏放知道，想来他这个非专业的教师家里来补习功课的，不用说都是家里出不起钱的，只要他们不嫌弃我，我能接收的就尽力而为，反正再来几个也坐得下！不过爱人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家里坐不下不说，吃饭问题怎么解决？更重要的，影响了同事赚钱，人家会怎么看呀？魏放劝慰道：“我们这是杂牌补习班，无法跟人家竞争的！人多了坐不下就不再收，管不了饭就不管！”

见王虹、张晓梅两个好学生没来语数外老师的补习班补课，其他学生怎能不去打听？两天之间，他俩在班主任家上课的事便传开了。已经去补课还未缴费的几个学生找上门来了，就连几个已经交了补课费的学生也有些心动，打电话找班主任询问。魏放一看事情有些闹大了，就赶快制止：“你们安安心心地在那里补课，我这里已经坐不下，不再收入；再说我又不给他们上课，只是让他们自学！”但还是有几个学生一再坚持，非要过来不可。

果然，下午两点时，教数学的孙立打来电话了：“魏老师，我们都是当老师的，又是一起搭班的，可不能互相拆台呀！我平时也没捞到补课呀，好不容易靠到暑假，也想招几个学生挣点外快，你这又横插一杠子，要干什么呀？你不让王虹和张晓梅这两个好学生来补课，我的门面就已经塌了一半，现在你还想把另外几个再拉过去，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记得没有怎么得罪过你吧？你要是眼红，自己另找学生呀？要么我把补课费分一半给你？”

一番话呛得魏放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刚想解释，对方电话挂断了，他急忙打过去，人家不接电话了。没办法，他从阳台上回到客厅后，对几个中午刚过来的学生说道：“你们几个明天还是回到孙老师那里去上课吧，他有经验，又是专教数学的，补一个月的课，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的，在我这里学习跟在家里学习没有大的区别，学不到东西我也过意不去。再说了，你们没有征得孙老师同意就跑来，孙老师找我们了，这会影响我们同事之间的关系的。他那里收费也确实不高，你们家庭也还拿得出，只要有收获，比什么都重要！”

见几个学生低头不语，魏放接着说：“你们也知道王虹和张晓梅他们几个的情况，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要是有一点办法，他们也不会到我这里来补课的。另一方面，他们的成绩好，自学起来就方便得多。成绩稍差一点还得是专业老师上课呀！你们几个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见班主任这样说，有一个学生发话了：“老师，说真的，数学老师补课与平时上课差不多，真不见得效果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回去吧，不难为你了。”另一个说道：“我也没有答应一定要在孙老师那里补课，他只说让我过去先试试，不愿补课就不补的，怎么……”

又一个学生插话道：“这不是孙老师找过来了吗，你让班主任咋办呀？唉——”

母亲长期生病的杨兰央求道：“老师，我和王颖没有答应去补课，也没有去上过，你就让我们留下来吧！他们几个已经去上过课了，就让他们回去吧，老师？”又回过头央求那几个，“你们明天就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看到几个学生左右为难的情状，魏放心里确实不好过，都是自己的学生，赶走哪一个都不忍心。假期里学生想学习这是好事呀，可是，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插曲呢？他甚至这样想，要是我当校长，我就让想学习的学生都到学校去上自习，教师义务辅导，免得如此不公平！

另外的几个学生虽不情愿，但受不了几个同学的苦苦请求，何况下学期高三时毕竟还要面对自己的那几位科任教师的，便答应明天回去。这样一来，魏放这里连同侄子、王虹共有六个学生了。

晚饭时，他接到本班一个比较顽皮的学生家长的电话，说想到他家玩玩，现在就过来。他连忙追问有什么事，让他在电话里说。可是，那位家长却说：“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正在疑惑呢，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只见本班的李洋和他父亲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许多东西。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李洋的父亲不容分说，径直跨进门里。

魏放拦住道：“进来玩可以，但绝对不能把东西拿进来！”

做建材生意的李老板朗朗叫道：“怎么，嫌我的东西脏，还是嫌弃我是个粗人？我就是带孩子来老师家串串门，带点东西还不是人之常情？”

“过来串门我当然欢迎，可是，带这么多东西就太叫我为难了，我怎么能……”

魏放还没等把话说完，就被李老板打断了。李老板接过孟菲递过来的茶水，认真地说道：“魏老师，我是来求你帮忙的。这不放假了嘛，你看这李洋天天在家里不干别的，除了上网玩游戏就是出去和一些社会上的小青年瞎混，时间长了还能有个好？”

“爸——”李洋乜斜了父亲一眼，忍不住插话。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这孩子，总是不让我省心！我生意上摊子铺得那么大，一天忙到黑，容易吗？”李老板喘着粗气说道。

说真的，提起李洋，魏放难免有些发憷。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动贪玩、不愿学习。上课时连三分钟都坐不住，不是和前后位讲话就是玩手机，一个学期光是手机就被老师收了四五部；下了课就更不用说了，全校四处乱跑，到处惹事，从高一到高三，他没有跑不到的。

不是找漂亮的女生搭讪，送小礼物，就是和那些不学习的调皮男生搅和在一起惹是生非，几乎每周都有告他状的。为此，他这个班主任可没少找过李洋，政教处也多次找来训导，并给了记过处分，还约来家长谈话。可是，三天一过依然我行我素。若是班级自习课上有异动，一定和李洋脱不了干系。你说这样一个学生，怎不让人头疼？

“李老板，你别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魏放问道。

“这不听说你给几个学生补课嘛，我也想把李洋交给你，让你给看着，免得他到处乱跑，给我惹事！他也愿意跟着你上课，魏老师，麻烦你了！”

魏放有些为难，若有所思地说道：“李老板，这几个学生都是在这里自学的，我哪里有补课呀？李洋的情况恐怕自学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还是得找专业的科任教师给好好辅导辅导的。李洋，你说呢？”

“我天天催着他去补课，可他不愿去。好不容易花钱给送到了补习班，可第一天下午就逃课了。你看看，怎么办呀？还得送到你这个班主任的手里管着我才放心，他还是愿意听你的话的，学不学东西无所谓。你收多少钱都行！”李老板无奈地叹口气。

“老师，你让我来吧，我保证听你的话！上自习也行，看书也行。在补习班上课我受不了！”李洋央求道。

魏放解释说：“我这不是给学生补课，也绝不要什么钱，我只是让几个喜欢学习的学生在这里自学交流，是不允许随便说笑和玩耍的！像李洋这样的性格，估计是很难接受这种约束的，毕竟是暑假呀，你要是随便旷课、到处乱跑我也没有办法呀，出了事我也担当不起呀！”

“我也就是想请老师帮忙好好管管这个孩子，至于出了其他问题绝对不让你担当责任！李洋，你也跟老师表表态，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决不胡来！”李老板把李洋拉到老师跟前。

“老师，我保证遵守纪律，不调皮捣蛋，绝不影响别人学习！”李洋也郑重其事地表态。

没有办法，毕竟还是学生的班主任，不好再拒绝学生与家长的一再请求，只得答应李洋过来试试。但是，所带礼物必须带走，否则便不接受李洋来家里上自习。

送走这父子两人后，孟菲有些埋怨地说道：“这样的学生你也接受，影响了别人学习怎么办？要是他逃学惹出麻烦，你能脱了干系？”

“他是我的学生，我也有教育的责任呀！把他推到社会上，出了事我就没有责任呀？我就多费点事好好引导引导他，说不定能有所转变呢。”

连李洋这样的学生也收下了，几个住在县城及附近的、还未补课的学生也闻讯而至。因为他们吃住很方便，既然想学习，来就来吧。这样，魏放家里已经有十多个学生了。

虽然人多了，辅导起来难度大了，好在后来的几位虽然学习成绩不太理想，但还能按部就班。尤其是李洋，上下午来上课总是很守时，上课时也能守纪律，表现还不错。魏放及时给予了肯定，鼓励他好好学习，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提问。

魏放觉得，对这几个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来说，最为关键的还是在培养兴趣和指导学习方法上下功夫，所以刚开始时不应管束得过死。他就安排上下午各是两节大课，每节一小时，中间安排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就穿插讲一些中外历史趣事或者名人成才的励志故事。这无疑很能调动像李洋这类学生的情绪，每每讲过一个故事之后他总是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盯着老师不动。魏老师就趁机向他提出一些新的学习要求，让他尽力完成，这时他似乎积极性很高。魏放不由暗暗高兴。晚上，魏放和爱人说起这事，还掩饰不住得意之色。爱人告诫他：“这种学生也就是三分钟的热度，很难彻底改变的。”

也许是乐极生悲吧，有一天上课时间早过了，还不见李洋的影子。魏放难免心生嘀咕，忍不住给李老板打了个电话，只听李老板语气焦虑地说道：“李洋去你家的路上被轿车撞了，正在县医院呢！”

魏放一听，头脑嗡地一声，差点晕倒。他急忙和爱人交代一下，安排学生好好上自习，便骑着电动车赶往县医院。

一到县医院，得知李洋被送进CT室拍片子了。他刚想向李老板打听一下李洋的情况，就被一个胸前挂着相机、手拿话筒的记者缠住了：“请问你是伤者的班主任吗？他是到你家去补课吗？”

魏放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解地看着李老板。李老板连忙解释：“魏老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记者怎么来啦？”

原来，李洋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了，他先赶到城东的车站去给一个外出打工的初中同学送行，同学上车后，他一看时间不早了，便骑着电动车拼命往老师家赶，谁知在一个十字路口横穿马路的时候跟一辆轿车撞在一起。待他被执勤民警扶起，责问他为什么速度这么快时，他忍着伤痛，脱口而出：“我是急着到老师家上课，马上就要迟到了！”不知是谁多事，竟用手机拍了下来，还发到网上，标题是：“学生暑期补课忙，横穿马路被撞伤！”自然，嗅觉灵敏的记者就一路追到了县医院。

好在，片子出来后，一看李洋并未伤到骨头，没有大碍，魏放虽然心情压抑，但还是长长出了一口气。面对记者再三追问，魏放一直缄口不语，最后，只摔下一句话：“等会你去问学生吧！”

回到家里，爱人询问他事情的原委，他只是冷冷地回答一句：“没有什么，李洋在路上被车刮了一下，受了点皮外伤。”可是爱人明显察觉他有些不对，一直到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他这个人一向是处事不惊的，什么事一般都能看得开，这一次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下午，学生们刚刚开始上自习课不久，就有人敲门。打开门，进来两个人，好像有些眼熟，可是不容分说，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拿起相机就是一阵拍摄，拍完客厅就去拍书房。一阵忙活之后，那个年长一些的就自我介绍：“我们是教育局纪检室的，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利用暑假召集学生在家里有偿补课，还有学生出了车祸，网上也传出来了。现在，你对这件事怎么解释？”

孟菲刚要开口，被魏放制止了，他脸色平静地转头看看学生们，说道：“我不想解释什么，你问问他们吧。”

那个年长一些的好像被他的态度所激怒，严肃地说道：“其实，事实摆在这里，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但我还是想要你亲口来回答。”

孟菲插话道：“这里面除了他的侄子、侄女外，都是他班补不起课的学生，为了满足他们暑假学习的愿望，我们是免费让他们来学习的！”

年长的顿时疑惑地看着孟菲：“你也是当教师的吧？”那个年轻的不屑地笑笑：“都是这么说。”

孟菲急了：“我是当老师，在外国语学校。可我们没有昧着良心去赚学生的钱！你可以一个一个去问问他们！”

这时，王虹站起来说道：“我们老师没有有偿补课，他不但不要我们一分钱，还免费管我午饭！”“是的，我们老师绝对是不要钱的，我们都是因为家里没有钱去补课才到他这里来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也许现在没收你们的钱，可是后来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年轻的插话说道。

“好吧，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声明一点，我只是让他们几个在我家上自习，我不要学生一分钱！请你们调查清楚！”

年长的见他态度强硬，知道这样僵持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一字一句地说道：“事情是一定要调查清楚的。既然有人举报，就该给人家一个交代。另外，听说记者都知道这事了，我们就更不敢敷衍。但我们只是负责调查，至于怎么处理，得由领导决定。不过，现在，你得配合我们搞好调查。请你把这里所有学生的姓名、住址、联系电话、家长姓名都一一写清楚，交给我们，便于我们了解情况。”

他们走后，王虹等几个说道：“老师，我们给你惹麻烦了，要不我们就回到家里自学吧？”

魏放心里五味杂陈，但他沉思了一下，还是笑着安慰他们：“心底无私天地宽，怕什么？如果你们明天以后不过来了，那不就更说明我有问题吗？你们想来就来，不要想那么多。”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该出面说明的时候我们就要出面，绝不能胆小怕事！”王虹看着另外几个说道。他们纷纷点头。

孟菲本来想说就此停止的，一见学生们如此通情达理，便把话咽了回去。但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学生走了之后，她一边收拾客厅，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魏放，说道：“看看吧，得罪人了吧！他们说有人举报，会是谁呢？该不会……”“人家要举报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你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胡乱猜测。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嘛，由他去！”

第二天，正吃晚饭，年级主任刘岩打来电话，说王校长接到教育局纪检室的电话，通报魏放夫妇补课的情况，要学校协助调查，写出书面报告。魏放再无心思吃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刘主任如实陈说了一遍。

刘主任郑重其事地告诉他：“魏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负责的好老师，但事情既然捅到上面去了，就绝不会那么简单。暑假补课的比比皆是，可是没人举报无所谓，一旦有人举报，还被媒体曝光，问题就大了，现在正在严查有偿补课呢，你一定要有所准备，该说明的一定要说明，弄不好会背个处分，你的很多事情都会受到影响的。你现在最好先让学生们写一份签名的证明材料送到局纪检室去。”刘主任没有告诉他，本来学校要上报他个县师德模范的。

魏放心里堵得慌。到处都在补课赚钱，也没听说人家有什么事，而自己这个赔钱赚吆喝居然撞到枪口上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个“黑典型”，真是岂有此理！

孟菲感觉他神色不对，走过来轻轻问道：“刘主任说什么了？”

他本来想干脆置之不理，任由上面去查的，可是一看到一向不愿惹是生非的爱人那忧心忡忡的眼神，他不由心生爱怜，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可是不能让她受到牵连呀！她本来是可以舒舒心心地过一个暑假的，却被自己拉进来操心费力的整天忙活，而且还跟着担惊受怕的！他心有不忍，就把刘主任的话对爱人说了一下，安慰道：“放心吧，没有什么的。我们明天把学生的证明材料交上去就是了，再说啦，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但是，这一夜，他和爱人都未能安眠。

第二天下午，刚开始上课不久，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个背着摄像机的女记者。孟菲不由有些激动：“那些真正有偿补课的你们不去报道，我们这免费给学生上课的倒成了反面典型，你们能不能实事求是地进行报道呀？”

女记者倒也不去计较什么，满脸笑容却伶牙俐齿：“大姐，我是《现代新生活》的记者，我过来就是要了解和报道事实真相的。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采访一下好吗？”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采访他们几个吧！”魏放指着那些学生，没有好气地对记者说。

女记者甜甜地笑笑：“老师，只要你允许，我就耽误他们一点时间。对不起，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和大姐到里屋回避一下？完事了我再叫你。”

魏放知道下午的课算是泡汤了，便一把拉过爱人，一言不发，进屋关上房门。过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听到敲门声，他俩才出来。

女记者一副开心的样子，依然微笑着开口：“谢谢二位老师了！我能不能再问魏老师一个问题：你能亲口跟我说说你为他们补课的动机吗？”

魏放依然没有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有用吗？你们记者只要能尊重事实，我就烧高香了！”

孟菲见她不像是有什么恶意，语气软了下来：“记者同志，请你一定要把情况调查清楚，还我们清白！不能像有些记者那样，一听说补课就登报说是有偿补课呀！”

“放心吧，大姐，我会详细核实了解的，一定会还事情以本来面目。”

记者走后，王虹等几个学生纷纷说道：“老师，我们几个明天一起去教育局找局长，绝不能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你们几个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你们只要真能学到东西，我就高兴了。清者自清，多说无益！”

事情并没有过去。第二天七点多钟，学生还未到，魏放就接到学校办公室王主任打来的电话，告诉魏放上午八点半以前赶到教育局办公室去，说局领导找他有事。爱人一听，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叮嘱道：“你跟人家不要动怒，好好解释。”魏放跟爱人安排了一下上课的情况，就骑车赶往七八里外的教育局了。

找魏放谈话的是教育局的纪检书记。听完了魏放的汇报，顾书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汇报和学生写的证明材料，都说明你是免费为学生补课的。可是，你知道，暑假里老师为学生补课赚钱的比比皆是，这都成了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事，是公开的秘密，学生、家长需要，老师又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有偿家教愈演愈烈。上级提出规范办学，三令五申严禁教师有偿补课，要我们查，我们也想查，可是怎么查？又不在学校补课，都在校外补，在自个家里补，查到又怎么办？鱼龙混杂，真假难辨呀！往往又不是事先收费，都是补完课再收费的，你说怎么查证？要是没人举报，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一旦有人举报，像你这种情况，还被捅到网上，并且又登了报，市局责令我们调查处理，那就不能走过场了。所以，光靠你自己解释和学生的证明材料是不行的，我们还得一个个地走访学生家长，弄清事情真相，这一切希望你谅解。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补课的事必须立即停止，相关事情你自己得处理好。说真的，你为学生无偿补课的事，你自己知道，我也相信，可要是说出去能有几相信的，还不是被人家当作笑话？”

魏放听了这番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刚想开口辩解，可又一时语塞，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面对爱人担心地询问，魏放只得故作轻松，安慰道：“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没有什么的。”对纪检书记要求立即停止补课的事只字未提。

谁知事情竟然持续发酵。一天上午，魏放正在指导几个学生学习语文，突然接到了刘主任打来的电话，他急忙跑进卧室，闭上了房门。刘主任告诉魏放，学校里高三年级的班主任和科任教师选聘工作已经开始，但校长提出魏放暂不考虑在聘任之列。刘主任吞吞吐吐地解释了半天，无非就是因为魏放补课的事教育局还没有说法，让魏放找领导好好谈谈。

魏放一听，顿时有些头昏目眩。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无偿补课的事竟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这些领导是怎么啦？这个社会是怎么啦？竟然到了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地步！虽然天气闷热，可他内心却在一阵阵发凉。

“又是怎么啦？”不知什么时候爱人站到了身后，他猛然惊觉，掩饰不住满脸的悲凉。望着妻子关切的眼神，魏放长叹一声，知道再隐瞒下去已经无益，自己不能带高三的事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骗过爱人的。他拉着爱人的手，低低说道：“补课的事影响到我带高三了。”

“为什么呀？我们犯了什么罪啦？连高三都不让带了？这天底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一向文静的孟菲再也压抑不在内心的愤怒，不顾魏放再三示意的眼神，叫了起来。

魏放赶紧去捂爱人的嘴，可是房门开了，王虹几个人已经堵在门口。“老师，我们绝不能答应他们这样做！我们去找教育局！”几个学生喊着，就往外冲。

魏放看着几个满脸愤怒的学生，内心一阵激动。他强抑住自己的情感，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劝慰道：“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在这里安心学习，你们学习有进步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请你们相信我。”

学生们虽然被拉回来了，可是他们一时难以进入学习状态。

第二天，几乎一夜难眠的魏放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八点半了。魏放赶紧翻身起床。饭在桌上，爱人却不见了。饭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你吃过饭先收拾一下，安排他们几个学习。我到娘家去一下，我妈感冒了。”

已近九点了，居然一个学生都没有，怎么回事？是自己睡得太死，没听到敲门声，还是他们都没有来？魏放赶紧拨通大哥家的电话，可是没人接。再拨，还是如此。他就拨通了大哥的手机，问道：“哥，两个孩子怎么没来上课呀？”“不知道呀，他们没说不去呀？怎么啦？”大哥着急地说道。“哥，你干活吧，我去找他们。”

魏放沉思了一下，又分别拨通了另几个学生的电话，结果一样，都是吃过早饭补课去了。难道他们……可是侄子侄女呢，他们该不会……

魏放有了预感，便匆匆骑车出门。他先到哥家去看看，怕侄子侄女出事。敲了半天门，惊动了对门的老太太，告诉他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出门了。魏放急忙骑车往教育局赶去。

魏放气喘吁吁地赶到教育局楼下，已是浑身湿透。他刚要上楼梯，就被匆匆忙忙追上来的学校司机小宋喊住了：“校长看到你了，让你到下面学校的轿车里说点事。”

魏放转身下楼，随小宋来到楼下的轿车里。一看王校长严肃的表情，魏放知道没有好事。果然校长开口了：“魏老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找我反映嘛，为什么要让学生们跑到教育局闹事呀？你补课的事难道影响还不够大吗？你看看，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亲自过来把学生带回，安顿好！”说着叹了一口气。

魏放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校长，我再次申明：第一，我不是有偿补课；第二，我没有让学生来教育局闹事，此事我一无所知。”

面对着魏放不卑不亢的态度，王校长阴着脸沉默起来。轿车内气氛有些紧张。“好吧，有什么事回学校再说吧。你先和我上去把学生带走。”过了一会，校长说道。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了迎面走下来的孟菲，魏放一惊，明白了一切。他没好气地埋怨道：“你过来干什么呀？”

“我们免费帮学生补课，不图什么回报也就罢了，但总不能让他们拿屎盆子往你头上扣吧，居然连高三都不让带了，我就过来问问这些当官的还讲不讲理！”孟菲不顾魏放身边的陌生面孔，大声说道。

“那你也不能让孩子过来找领导呀！”魏放责备道。

“什么，孩子们？他们没在家学习吗？怎么回事呀，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纪检办向纪检书记反映情况的，没见到他们呀！”孟菲疑惑不解。

“你先回去吧，我和校长上去看看。”魏放说道。

原来，学生们一到教育局，就被局长碰到了。局长把他们带到小会议室，亲自了解情况，纪检书记根本不知道学生过来的事情。

接到学生，王校长安排魏放和小宋用校车分批把李洋在内的没有骑车的几个学生送回去，他留下去见局长了。

看到学生们个个一脸正气的表情，特别是看到多日未能上课的李洋那一瘸一拐的样子，魏放不忍心再责备他们。王虹见老师一声不吭，神情凝重，不禁忐忑不安起来：“老师，对不起，我们瞒着你了。可是我们……”“什么都不说了，你们抓紧时间回去上课吧。”

中午，孟菲特意做了一桌子菜，把学生们全部留下来吃饭，还拿出一瓶红酒。虽然满桌子拥挤不堪，但气氛热烈，其乐融融。说真的，看到学生们表现得这么勇敢、这么懂事，她心里特别感动，感觉这些日子的付出是值得的。

看着一个个可爱的孩子，看着爱人疲惫的眼神，魏放心潮起伏，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愧疚，他似乎只觉得自己为他们付出的太少太少了，他必当用全部的心血来爱护他们！

几天后，他又接到了刘主任的电话，告诉魏放，校长通知他了，说高三年级必须优先聘任魏放做班主任，还说局长点名上报魏放为区里的师德模范！刘主任最后补充一句：“魏放，你看到今天的《现代新生活》报纸了吗？上面有关于你的报道，祝贺呀！”

挂了电话，一转身爱人正站在身后，魏放嗔怪道：“你快成了我身边的间谍啦，悄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还不是被你给害的，这些天一有你的电话我就心惊肉跳的。”爱人低低地说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魏放缓缓地把爱人揽在怀里，紧紧拥着，附耳低语：“唉，你我这个暑假过得可真是非同寻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