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佳烨
写在开篇
第—次见任导时,还是在2011年的冬天,因为《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的拍摄过程而采访任导,文章刊发于《数码影像时代》杂志2012年1月刊,那是在播出的前夕,那次去见她之前,我一路的战战兢兢,不知这样一部大制作的执行总导演会是什么样?可当见到她,吃到她亲手削给我的苹果时,我的精神瞬间得到了解放,于是开启了那场愉快的采访。这几年间,也偶尔与她有邮件来往,也时常耳闻她在进行的创作,但却没有机会再和她面对面长时间的谈天说地。这一次终于,又要见面了!心中燃起”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与期盼......
她没有变,依然的爽朗亲和,坚守情怀:她有些改变,多了培养纪录片人才的梦想。我想,每一个有机会与她相识、交流、碰撞的人,都是幸运的,而我已幸运了两次。——《数码影像时代》张蓓蓓
任长箴
北京广播学院(中国传媒大学)94级电视编辑专业。
1998—2000年任中国农业电影制片厂导演。
2000—2006年任中央电视台《人物》栏目编导。
2006年至今自由职业者。
2005年中央电视台10集纪录片《留住手艺》执行总导演。
2008年北京奥运会奥组委体育展示类宣传片总剪辑师。
2009年北京电视台改革开放三十年15集纪录片《北京记忆》主编。
2010年东方电视台世博会15集纪录片《生活万岁》执行总导演。
2011年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舌尖上的中国》执行总导演,第一集《自然的馈赠》导演。
2012年民间投资纪录片《悦食中国》总导演。
吧台前一对儿老虎情侣正趴在地上打盹,神态慵懒;桌子角落的大猩猩竖着耳朵聆听咖啡馆里每一处的谈笑风生;可爱的熊猫宝宝两两结对,仿佛在窃窃私语;置身于咖啡厅里的大森林,脑子里不由得萌生出各种童话般的画面……早前就听说任长箴导演是一位幽默风趣的导演,如她之约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心情也变得更加轻快雀跃起来。
2012年大型生活类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以下简称《舌尖1》)由中央电视台一套热播,作为《舌尖1》执行总导演的任长箴也由此揽获自己纪录片生涯中的巅峰成就。四年前,有多少人守在荧屏前,看得食指大动、口水涟涟。在这个食品安全问题闹得国人寝食难安的时代,中国人对美食压抑已久的热情就这样一夜之间被重新引燃。甚至四年后的今天,依然有无数人在对该片的反复翻看中重新被唤醒对中国美食文化的渴望和探究。我便是其一。
任长箴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她留着干练的短发,休闲的条纹T恤,在采访过的女性导演中,她属于极具亲和力的那种。有一种付出和坚持,叫做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
对于任长箴导演来说,梦想是一件特别需要坚守的事情。90年代,中央电视台《正大综艺》栏目正在热播,节目中耳熟能详的一句话“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为那个时代的观众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而《正大综艺》这句象征性的代名词更在幼时的任长箴心中埋下了梦想的种子。“看着节目中的人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走南闯北,自由潇洒的工作状态,不由得心生艳羡。”任长箴出生于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是本本分分的医生,即便在亲戚朋友中也没有任何从事电视行业的背景依靠。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期,母亲极力打击她的电视梦,让她转学财会。也许作为女孩,毕业之后找一份稳当的工作,走一段平稳的人生,这是每个母亲对女儿最平凡的期许吧。
“每个人都有梦想,每一次为梦想前行一步,哪怕做一丁点儿的努力,都是靠近梦想最快的方式。我不试怎么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呢?”任长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一种付出和坚持,叫做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在未来的某一天,当自己的父母听见同院的叔叔阿姨讲起,“你们家长箴拍摄的纪录片在北京青年报上刊载报道了,”这一刻融化了家人之前对她职业的所有不理解,也令任导收获了内心的宽慰与欣喜。
1997年,任长箴从北京广播学院电视编导专业毕业。之后进入CCTV-7军事农业频道工作学习。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第一份工作被分配到农村,多少带些埋怨,“感觉自己的满腔热血没有得到施展”。
《民间艺术采风》是任长箴最早接触的电视栏目,从1997年到2000年,任长箴看到了太多中国乡土的民俗文化,于今天而言,这些20年前中国本土的旧面貌弥足珍贵。但对于任长箴来说,真正打开民间乡土文化眼界的是遇到台湾《汉声》杂志的创办人黄永松。“与《汉声》杂志的相遇第一次让我知道有这样开阔的一种格局去看待民间乡土文化。”梦想这东西和经典一样,永远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愈显珍贵。
《舌尖1》的热播以及被人们深深烙上了“美食类”纪录片的标签后,任长箴自然也成为了业内公认的“美食导演”。“有一段时期,找我拍纪录片的不是农副产品、地理标志性产品,就是肉联厂方便面厂这些影片一概没接。我是一个只接定制片的导演,但不是只拍食物的导演。”任长箴笑着说。“没有适当的合作我愿意在家歇着,玩儿、遛狗、看书、看甄嬛传,看琅琊榜……”
从某种角度上看,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导演。探究一部纪录片的价值从来都是一个宏大的命题,而在任长箴的眼中,正确的价值观是唯一的判定标准。比如2015年与杨澜创立的阳光未来艺术教育基金会合作,这个社会公益项目直接扶助了一些儿童。所谓“真善美”的三观,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吧。“你若给我一个正确的空间,我一定会在空间内发挥到极致。”
“这个行业太寂寞了。”任长箴一直强调,“做纪录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熬,要磨,要有强大的主心骨。如果一个做纪录片的人,做出来的影片能人尽皆知,这就足够了。”
任长箴是一名自由职业者,但那不是宽泛的“自由”,她的“自由”态度是严谨的,是高标准的。真实的力量首先打动镜头后的我们,继而让看到这部纪录片的更多的人们动容。
“松茸产地的凌晨3点,单珍卓玛和妈妈坐着爸爸开的摩托车出发。穿过村庄,母女俩要步行走进30公里之外的原始森林。雨让各种野生菌疯长,但每一个藏民都有识别松茸的慧眼。松茸出土后,卓玛立刻用地上的松针把茵坑掩盖好,只有这样,菌丝才可以不被破坏,为了延续自然的馈赠,藏民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山林的规矩。为期两个月的松茸季节,卓玛和妈妈挣到了5000元,这个收入是对她们辛苦付出的回报。”
这是《舌尖1》第一集一自然的馈赠里讲述的一段故事。一个采摘松茸的普通小女孩,她一出场便引起所有观众的共鸣。“我不喜欢传奇的故事,因为传奇的故事离我们很远……能找到这些人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其实,任长箴在片场就选取拍摄对象这个问题多次与其他分集导演产生分歧。“为什么明星真人秀受到大家的热捧,真人秀节目中明星都会抛开耀眼的外在光环,深入到普通人群中,与平凡的我们融为一体。我不会选择拍摄名人名家,因为作为普通人,角色更能直指人心。”
每部作品创作的过程是整个团队在分歧中磨合的过程,对于统筹的总导演来讲,任何个细节的拍摄都是耗费精力的。任长箴讲起在拍摄中,室内切菜时的刀具选择,或者会因菜品不同影响的拍摄角度区别,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细节问题。还有不可抗力的人员情绪问题。在团队管理中,她始终做着鼓励教学的前行者。如今创新性团队的主体大多数为90后,每个人的自我意识很强,这就需要很大的情商和智商去协调操控。“我没有固定的规章制度,更不会对下属出言不逊。我始终相信,工作发挥失常肯定有我自身的原因,我要去替他分析没做好的原因,用委婉的方式去引导他。大部分员工都有极强的羞耻心,他们会主动思考自己的问题。”导演是集监制、制片人、创作导演、后期剪辑师、摄影师为一身的职务,极其考验资源的配置和人员的协调能力还有情商。“如果是焦虑型人格,显然不能胜任。”任导笑言。
中国纪录片的春天已经到来了吗?
任长箴:”如今做纪录片行业的群体越来越多,但是素质也相对越来越参差不齐。在我看来.反而认真创新研究的群体是在减少的,要说春天的到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我觉得中国人有个特点,举一的能力没有.反三的能力特强。模仿仅仅停留在范例本身.并没有领悟到模仿的精髓,比如讲故事的方法,故事的并置结构等等。有人问过我《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为什么会成功,我说一句狂妄的话,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竞争者.没有竟争者那就肯定会成功。”编者:听到这里感觉有些小沮丧.但转念去想?不是仍有许多兼翼情怀与专业素养的纪录片导演在坚持做着有思想的创作么?如任导。因此作为热爱纪录片的我们?也该始终热忱下去,这位喜欢用“绝不”、”完全”、“没有可能”、”肯定”等坚决、刚毅之词的导演,每每谈到自己的人生心态之时。却又会用特别平缓的感情去描述自己:“一切都需要时间的打磨,一切都是时间的馈赠。未来更想踏踏实实,平平淡淡的前进。也许顺其自然,是对纪录片未来做的最充分的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