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仲连

2016-11-10 16:03王怡莼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8期

王怡莼

摘要:古人对于鲁仲连似乎已到了痴迷的境地,而《史记》仅以“谈笑却秦军”和“一箭定聊城”两件事情为他作传,《战国策》和《太平御览》中也不过多了“二辩孟尝君”及“巧驳田巴”等事。其实,仔细阅读史传中的相关记载才能真正感受到鲁仲连的名士风度以及义士情怀。

关键词:鲁仲连;名士风度;义士情怀

“吾慕鲁仲连,谈笑却秦兵”是左思的吟咏;“齐有倜傥生,鲁仲连特高妙”是李白的称赞;“义城鲁仲连,功成甘退让”是袁可立的颂美。历史上似乎从不缺乏高士鲁仲连的追逐者,即便史传中的他只有寥寥数笔。本文将从谋策辩术、人格气节、爱国情结、价值取向和思想多元性五个方面对鲁仲连展开论述,意在追思先人之遗风,领悟高士之风度,剖析后人狂热之因由。

一、卓异于画策,长于辩术

历史中的伟人大都是早慧的,鲁仲连也不例外。他幼时即以辩才闻名遐迩,12岁以“堂上之粪不除,郊草不芸;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之辩驳倒“一日服千人”的田巴,并得到田巴“先生乃飞兔也,岂直千里驹“的嘉赏[1]。

但最能展现鲁仲连卓异的策术和辩才的还是《史记》中“谈笑却秦军”一事。面对魏将辛垣衍关于魏赵两国一同尊秦为帝,以解邯郸燃眉之急的劝说,鲁仲连痛斥辛垣衍,义不帝秦。鲁仲连先指明了秦国“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的本质,以证明帝秦之不义。继而,提出魏、燕、齐、楚四国联盟击秦救赵的办法。当辛垣衍表示拒绝救赵时,鲁仲连又连举“齐威王生而朝周,死则叱之”、 纣虐三公以及齐王轻视邹鲁的例子力陈秦称帝之害。然后又有针对性地立足于魏王和辛垣衍的个人角度,分析帝秦之害。最终,顺利说服辛垣衍,退却秦兵,解邯郸之围[2]。

“好奇伟俶傥之画策”是司马迁对鲁仲连辩术之才的评价,鲁仲连在谈笑却秦军中的表现无疑是出色的。他审时度势、相机而动,其论辩既鞭辟入里又简洁明朗,整个过程也环环相扣,气势逼人。

二、不屈于诸侯,不羁于名利

在临淄稷下学宫期间,鲁仲连因为孟尝君驱逐舍人[3]、薄上贱士[4]曾经两次与他进行言语交锋。鲁仲连不仅以“雍门养椒亦,阳得子养”的例子反衬孟尝君养士的虚伪和吝啬,甚至还直指孟尝君的“拙”而“不肖”。此等胆识恐怕唯有“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的鲁仲连有之。

退却秦军、解邯郸之围可谓劳苦功高,但对于平原君的封赏,鲁仲连再三辞让,甚至“终身不复见”;以箭附书以遗燕将,定下聊城可谓不赏之功,但对于齐王的爵赏,鲁仲连逃逸至海。此等高节也唯有“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的鲁仲连有之。李白“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气节也概出于此。

司马迁立足儒学对鲁仲连做出“其指意不合大义”的评价,但即便如此,司马迁还是忍不住夸赞他“不诎于诸侯,谈说于当世,折卿相之权”。由此看来,司马迁的内心是羡慕、敬重鲁仲连的。

三、居布衣之位,系国家之变

与注重言语之辩的“天口骈”田骈、“谈天衍”邹衍等人不同,鲁仲连一反当时“为辩而辩”的常态,身体力行,为国事而辩。虽然选择居布衣之位,拒绝入世,但身为齐国人的鲁仲连,却时刻关注齐国安危,为国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这从他两次出山帮助齐将田单攻打狄邑、收复聊城[5]可以看出。

当齐国的失地狄邑数月强攻不下,齐将田单向鲁仲连请教时,鲁仲连并非冷眼旁观,拒绝出山;而是仔细地帮助田单分析之前战无不胜的缘由:“将军有死之心,而士卒无生之气”,以及如今三月不克的败因:“有生之乐,无死之心”,并劝勉他要身先士卒。当田单顺利攻下狄邑却停滞在聊城城下时,鲁仲连攻心为上,以箭附书。他“设身处地”地为燕将分析齐、燕两国目前的局势,称其死守聊城为“非忠、非勇、非智”之举;又以曹沫和管仲忍辱成名为例,意在诱惑燕将趁机弃城。

鲁仲连对于齐国、齐民强烈的责任意识以及良苦用心由此可见一斑。

四、不规于小节,不恶于小耻

贾谊将不同的价值取向概括为四类:“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全兮,品庶冯生”。在某种意义上,鲁仲连的死节观和荣辱观可视为“烈士徇名”一类。

“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是鲁仲连一箭定聊城时给燕将飞书的精华所在,他主张“去感忿之怨,立终身之名;弃忿悁之节,定累世之功”。当然,其中忍辱成名的观点也是“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的司马迁所赞同的,不然《史记》也不会著就。

然而与司马迁“没世无闻,古人惟耻”的立名观不同,鲁仲连不规小节、不恶小耻,却轻世肆志,惟实该“当仁”时方“不让”,立名后即“散发弄扁舟”。

五、集众家之学,融百家所长

《班志》以下各史志均将鲁仲连归为儒家,但其“不在其位,亦谋其政”的平民参政意识以及彻底摒弃权势的高土作风似乎和儒家积极入世之道相违背。《史记》中司马迁将鲁仲连和邹阳合传,很多人以此为据将鲁仲连归为和邹阳同类的纵横家,但鲁仲连虽居布衣之位,却心系国家之变的爱国情怀显然与追逐权贵的纵横家不同。更何况,司马迁合传之意在于“以类相从”,而这个类,不是学派之流别,而是作风之相类[6]。

与其具体地将鲁仲连归为某一流派,倒不如说其思想是由百家争鸣所得。诚然,他有儒家“为人排忧解纷乱”仁者之风,却不苟同于其积极入世的思想;有道家“不肯仕宦任职”的遁世之风,却心系国家之变,有当仁不让之度;有名家“好奇伟俶傥之画策”的辩士之风,却不同于务虚谈玄、“为辩而辩”的诡辩;有纵横家合纵连横之术,却满怀爱国爱民之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

不管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鲁仲连都是成功的。虽然“人无完人”,但历史俨然是将其塑造成了为数不多的“完人”,甚至仙人。与历史中其他人物病逝,被杀的结局不同,鲁仲连最后的结局也是颇具仙人色彩的“逃隐于海上”,之后便不得而知。

世人对于某件自己始终不会得到的东西总是充斥着嫉妒与歆羡,历史将鲁仲连刻画地如此完美,才引得后人争相痴迷与向往。司马迁羡慕鲁仲连独立的人格和自由,才说出“其指意不合大义”这样看似批判实则仰慕的评价。而他自己却无法放下儒家的约束,一生为其所累,自然也就少了鲁仲连的不羁与洒脱。与司马迁相似的李白虽有了鲁仲连的几分侠气,但他多少有些自负轻浮,少了鲁仲连的稳重。就连他的入仕也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而鲁仲连的出山则是出于对国家的热爱与责任。此外,从“功名吾自取”的慨叹中不难看出李白对于功名富贵终究无法释怀,这也是他痴慕鲁仲连的原因。

可以说,鲁仲连是每个人心中的桃花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参考文献:

[1]《太平御览·卷464》.

[2]《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

[3]《战国策·齐策三·孟尝君有舍人而弗悦》.

[4]《战国策·齐策四·鲁仲连谓孟尝》.

[5]《战国策·齐策六·田单将攻狄》.

[6]赵昌平.鲁仲连、赵蕤与李白——兼论古代文化史、文学史研究的若干问题[J].文学遗产. 2011,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