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霞辉
【摘 要】结合米克·巴尔的叙事学理论,从三个部分来谈对《佩德罗·巴拉莫》启发和思考,首先是从全文的行文、故事整体来看叙述走向,两条线索的分化让佩德罗·巴拉莫的家族史慢慢甄出,构成完整的故事情节。其次是时间的错乱安排直接造成魔幻的效果。最后从米克·巴尔的理论中非叙述的插入文本来例证小说在文本插入上的巧妙效果。
【关键词】《佩德罗·巴拉莫》;叙事走向;时间安排;插入文本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10-0251-02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郭沫若曾对中国清代的蒲松龄如此评论。一直以来,鬼神观念被固化,人鬼泾渭分明。第一次读《佩德罗·巴拉莫》没有读懂,第二次才慢慢明晰起来,并由衷地震撼。尽管民族不同,但艺术让人心相通,胡安·鲁尔福用一种时空倒错和叙事变换的巧妙手法让人鬼一起登场,真实与虚幻之间随意变换,让我觉得他是写鬼写人的大师。胡安·鲁尔福(1918~1986),墨西哥当代著名作家,因创作了中篇小说《佩德罗·巴拉莫》被誉为“拉丁美洲新小说的先驱”,他用人鬼混杂、时空倒错的叙事氛围,将此作品打造成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的经典之作。
首先梳理一下文章的脉络,看胡安·鲁尔福巧妙的叙事走向。整体来说,《佩德罗·巴拉莫》这部作品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讲述这个故事却与我们一般熟悉的“从前有一个人,他在哪里做了什么……”这样的单线条流程不同。他采用了两股叙事走向齐头并进的方法,一方面是胡安·普雷西亚多直白地站立在读者面前,向大家宣告自己要去找父亲,并一路上和众多鬼魂相遇;另一边是佩德罗称霸科马拉的故事;这两个故事并不是相互分离的,而是交织融合在一起。
小说的开头,第一人称叙事的“我”跳了出来,根据米克·巴尔叙事学中对于“叙事者”的解读,胡安·普雷西亚多属于人物叙事者,人物叙事者细述自身的际遇,胡安·普雷西亚多这个人物角色就首先确定下来,小说是以这个人物的视角来写的。“我来科马拉的原因是有人对我说,我父亲住在这儿,他好像叫佩德罗·巴拉莫,这是家母告诉我的。”貌似漫不经心随意叙述,实则以第一人称口吻不容置疑地占据了故事主讲人的地位。
接下来的叙事走向中,主人公慢慢展开自己的故事轨迹:“我”接受妈妈的嘱托;“我”遇上邮差阿文迪奥;“我”进入科马拉;“我”找到爱杜薇海丝太太;“我”听到妈妈婚姻的实情……慢慢地,佩德罗·巴拉莫出来了,开始话说当年,追述往昔,只不过这些都是睡在地层深处的鬼魂们说的,所以让小说有一股匪夷所思的震撼感。
胡安进入鬼城科马拉,成了一个新鲜的来客。一切鬼魂似乎都倾向于新鲜的听众,纷纷跑来向他讲述自己曾见到或听到的与佩德罗·巴拉莫相关的人和事。在众鬼魂的口中,慢慢拼凑起一部家族兴衰史。
其次,胡安·鲁尔福让鬼魂说话的方式也很高明,鬼魂出场说话,大都是主人公胡安·普雷西亚多接近迷狂的状态下隐隐约约听到。如梦似幻,弄不清真假。这些鬼魂人物或独白、或对话、或梦呓,跳脱,没有章法,让读者发挥自己的联想对这些杂乱的素材加以整合。
按照经验,既然有两条叙事线索,结局必然是回归同一个主题,但是接下来,胡安·鲁尔福的叙事方向似乎有些偏离,而这种偏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冷酷的鲁尔福在胡安邂逅了地面上游荡的所有鬼魂后,又毫不犹豫地在小说中闷死了他,并将他埋葬。原来开头的主人公慢慢变得可有可无,他的地位在作品中淡化,逐渐成为叙述的中介而非叙述的主体;通过他的死亡他的埋葬,听到更多地底下的鬼魂的声音。因而,胡安更像一个媒介,所有关于佩德罗·巴拉莫的叙事都是通过他来进行的。一个儿子寻找自己的父亲,慢慢找着找着,找父亲这件事似乎变得不太重要了,过程中的荒诞怪异自然能吸引读者们的关注。或许这就是作者胡安·鲁尔福的高明之处吧!
再次,小说对时空的处理也颇具特色。一般情况下,小说都沿时间线索展开,有始有终。如果时间变得立体、多维,我们的感受则将完全不同。胡安·鲁尔福在时间安排上就是运用这种打乱正常时间顺序的方式,时空倒错,“现在”、“现在的过去”、“过去的过去”……时间的错乱增加了阅读难度,但是前后对照产生了神奇效果。马尔克斯曾说,他的好友卡洛斯·维罗做了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将《佩德罗·巴拉莫》根据时间片段剪开来,再严格按照先后顺序重组成戏剧。结果成了一本不同的书,平白无趣。正是这种时间的错乱才让作品读起来魔幻奇特。
胡安·鲁尔福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事件列入同一“画面”,手法也是非常高明的。第一,是让一群鬼魂说话,而鬼魂在概念里是游离于时间之外的,所以时间上的错乱安排与特定的人物结合具有合理性。读过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不难发现,南美洲对“死亡”、“死人”、“棺材”……这样的意象并不忌讳,甚至在他们眼中死和生没有严格界限,在他们看来,死亡是生命的延续,鬼魂能够与活人共存,能够与活人交流,他们会随时随地出来讲述生前的故事,将之投影成现实中的魔幻。南美洲这种独特的生死观,将整个小说带入一种神秘而魔幻的氛围。第二,让时间错乱打散的可行性表现在胡安·鲁尔福借助于的胡安·普雷西亚多这一人物形象来叙述所见所感。无论是在“现在时”的遭遇还是鬼魂口中往昔的科马拉,都以“现在”为依托回播,只不过众多素材回播的顺序不一样。这样,“当前”成了一张网,将几十个历史片断投影到这张网上,因而,它们之间的时间差别就被忽略了,只剩下叙事过程中的位置关系。在这样的时间安排中,一条佩德罗变得冷酷和残暴的线条就清楚起来了。时间的回溯,让佩德罗祖父、父亲和儿子的死亡接踵而至,为人物的性格及命运做出了诠释。
最后,根据米克·巴尔叙事理论,叙事过程中的插入文本可以是叙述的也可以是非叙述的,《佩德罗·巴拉莫》是以插入的非叙述来造就小说整体一种魔幻的氛围。米克·巴尔说:插入文本的绝大多数是非叙述性的,一个插入文本的内容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对于一般事情的主张、行为者之间的讨论描述、内心隐秘等等。其中最主要的形式是对话。对话是诸行为者自身,而不是主要叙述者的讲话方式。当主要叙述者在一个行为者的每一讲述间插进诸如“某某说”这样的附加语时,叙述层次就逐渐分明起来,当子句相随,而没有第一层次的叙述者的插入时,我们就有可能忘记我们正在插入的话题。
胡安·鲁尔福的插入做到了这种安排。在小说中,“某某说”这样的字眼完全看不到,而我们也常常弄不清楚讲话者到底是谁,叙述层次并不分明。大段大段对白故意造成叙述层次的模糊性,这也是魔幻感的来由。
叙述走向的不寻常,时间安排的不合理,文本插入的模糊化,是魔幻感的源头。这部小说的创作意图是要表现20世纪墨西哥的乱世景象,要表现卡西克主义的恶果。作者写这部小说就是想塑造佩德罗·巴拉莫这个“卡西克”形象,通过科马拉的变迁展示墨西哥农村的现实,抨击把“人”变作“鬼”的强权政治。这是一部叙事艺术技巧高超的小说,使人深受启发。
参考文献:
[1]胡安·鲁尔福.佩德罗·巴拉莫[M].屠孟超.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
[2]米克·巴尔.叙事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