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
我和她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南山南”的一角,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空气里隐隐约约地掺杂着第三个人的气息,却是无影无声的。直到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茄子啦?”我故作惊异。
“嗯,也就才吃了两三个月。”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盯着手机翻看。
又是一阵沉默,再也没有了可以开头的话题,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与时间胶着在一起。整个世界像是被裹进太妃糖里,我想呼吸,却更加艰难。这里只有夹菜时,筷子彼此相碰的声音;这里只有双脚在地上不安的划动声;这里只有吉他里缓缓倾泻而出的《南山南》的歌声;这里只有她和好友的窃窃私语,似乎是关于某个明星的,又好像是她们学校里的趣闻。反正,与我无关。
我并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在赴约之前,我信心满满,以为在最熟悉的地方必然会遇见曾经的故人。我和夏夏好了三年,一起游街,一起聊天,一起上自习,一起在“南山南”吃饭。她妈妈对我好得如同我是亲生闺女一样,彼此对对方的家庭成员和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对对方的糗事和臭毛病如数家珍。在大人们的眼里,夏夏就像是一匹野马,而我则是一片永远敞开怀抱容留马儿停歇的草原。可是一场中考风吹过,就把我们的关系吹得七零八散。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深浮在不同的板块上,伴随着沉默而生,伴随着沉默而亡。相遇只不过是一时的碰撞。还记得两个人一起脱掉鞋子坐在操场的攀梯上,看远方的飞鸟,夏夏的后脚跟上有厚厚的粗茧,那是她喜欢穿小皮鞋留下的惩罚;还记得坐在“南山南”的吧台边,夏夏自顾自地一边哼着“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一边憧憬着未来和远方。她说她最想去北海,那才是适合埋葬青春的地方。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上的痣会跃动,我总说那样性感可爱。而如今,却再也没有这样的默契,一切美好的回忆都从梦想与爱的丝线上被扯断,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牵连。餐厅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散下来,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我吃完了”。
“去哪儿?”我莫名其妙地问。
“北海。”
哦,我就这样结束了吗?
南山南,悲秋北,北海有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