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晗
在美国,大学有多牛,它的书店就有多牛。在普林斯顿大学拿骚路上的书店里,时常可以看到余英时、纳什等国际“大牛”出没;耶鲁大学博物馆对面的老书店,有最富情趣的咖啡厅,里面的精装旧书为美国旧书店之冠;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教堂山分校富兰克林路上的旧书店,其藏书之丰富,在北卡罗来纳州堪称翘楚。
哈佛书店有多牛?在20世纪90年代,哈佛校友曾票选哈佛十大知名地标,哈佛书店与纪念“二战”死难校友的哈佛食堂、哈佛纪念堂不分伯仲。据说在哈佛求学、治学的每一个人,都是哈佛书店的常客,当中又有许多人成为国会议员、大学教授和商界名流。
哈佛书店闹中取静,门外就是熙熙攘攘的哈佛广场,地下旧书区却静谧如世外桃源。与美国大多数大学书店类似,哈佛书店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风范。坦率地说,书店周围的环境实在谈不上阳春白雪,甚至有些市侩——烤肉店、奶茶店、水果摊、服装店与跳蚤市场应有尽有。苛刻地说,书店不该开在这种地方,但是这似乎也在提醒着南来北往的过客:书也是生活用品的一种。
哈佛书店的面积很大,地下一层专卖旧书,地上一层是新书。我对新书没有兴趣,所以与妻子直奔地下一层而去,果然琳琅满目。美国的旧书并没有中国的旧书值钱,美国人也绝少有对藏书或图书版本学有苛求之人,正因为如此,哈佛书店的旧书区也是许多亚裔、非裔学生的购书首选地。记得郑培凯先生旅居美国时,曾对该书店的旧书赞誉有加,张隆溪先生在哈佛攻读博士学位时,亦是这家书店的常客。在这里,读者时常可以淘到名家藏书、古籍善本(当然是西洋的),所费不过几美元而已。
旧书与新书最大的差异,是书的风格。楼上花花绿绿,多是流行的图书与报刊,但地下同面积的旧书区则犹如一位暮年绅士,多数书的书页都已经发黄,书籍装帧也古朴典雅。
随手抽出一本书,竟是古罗马诗圣卢克莱修的诗集,原藏者有心,做了精美的藏书票粘在扉页,签名龙飞凤舞,不知是哪位“大神”的旧藏,而且标价仅6美元。我抬头一看,旧书区严格按照图书馆的布局,将旧书按照学科分类,以便爱书者查询,而我正偶然站在“经典文学”的书架之下。这种韵味与格局让书店变成了爱书人的天堂。
一位店员告诉我,有时候他们遇到一些老教授,扛着藏书卖给旧书店,当中不乏蜚声国际学坛的知名学者。他们不求卖几个钱,而是有这种藏书、散书的情怀和惯例。
我正翻着旧书,忽然看到一位戴着领结、衣冠得体的老者,艰难地拖着一大袋藏书,徐徐走下阶梯,仙风道骨。数位顾客围观,老者频频跟周围的人打招呼。老者离我不远时,我赶紧上前伸手搀扶,一直将他送到底层的座位上。老人家再三致谢,并说:“我在哈佛教书四十多年,这次终于可以把这些书‘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不大明白。
“因为这些书都是在这里买的啊。”
近年来,哈佛书店善于与新媒体合作,知名度更是直线上升,甚至还申请了域名:harvard.com。实体书售卖在全世界都是个问题,所以哈佛书店曾摆出一个告示:“Findithere.Buyithere.Keepushere.”(这里能看到的,就在这里买,让我们生存下去。)
即使在纸质书销售凋敝的当下,它应该也能生存下去——因为哈佛书店不只是卖书,也传承着大学的精神。
摘自360读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