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希睿
蜜成花不见 丹心纸上留父亲朱丹忱书法之路
文/朱希睿
If the achievement of calligraphy itself is “honey”,then the nectar is learning,including copying objects and the process/experience of learning. Any kind of artistic achievement usually has the wonderful point, same as honey without seeing nectar. Every time I saw that the “honey” made by the calligraphy of my father was so wonderful, so I would like to look for its source--- nectar and felt that it would be a very interesting thing.
儿时记忆中关于父亲书写的记忆是模糊的,因为好像隔了一个时代。我们家住在一个三进式的宅院房子里,而我童年所有的记忆都留在了那里。记得小时总是与邻居家的三五个孩子一起在这幢前后联通的老屋里捉迷藏,每次躲藏都像是在寻宝,总是有很多意外收获。当然,童年给我最多的记忆还是很多又熟悉又陌生地人用一种特殊的木架顶着许多瓷器,挑到我家请父亲配写底款及诗句,我也总是趴在桌上看着父亲一字一字极为认真地书写,不知什么好奇心总让我有种想触碰的念头,虽然父亲反复叮嘱我,“这瓷器还没烧好,千万别摸”,终于有一天我还是没忍住,摸花了一大片,心惊胆战地准备接受父亲的训斥,意外的是父亲只是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下次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父亲说同我一样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祖父帮邻里们在自家的水桶、扁担、簸箕上书写各自的名字,当时的他也极为自豪,所以央求着父亲把学校全班同学的名字写下,非常认真地临摹,在每周一次的黑板报中,他的字也得到了同学及老师的赞许。此后祖父就将《柳公权·神策军碑》、《颜真卿·麻姑仙坛记》两本字帖交给父亲学习,也因此真正踏上一生研习书法之路。
《老子句》新彩行草
包世臣《论书——次东坡韵》一诗,开头就是:
昔吾语文笔,于中必有我,
蜜成花不见,持以论书可。
如果说书法的成就本身是“蜜”,那么“花”就是学习,临摹的对象以及学习的过程与心得。任何一种艺术成就,往往都有“蜜成花不见”的妙处,每次看到父亲书法的“蜜”如此美妙,再跟着蜜的成长过程,去找寻它的来源——花,也觉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记得一次翻阅父亲收藏的字帖时,无意中翻到一本沈尹默的字帖,打开后一页一页散落的是父亲用同等大的宣纸临摹的手稿,后面还附上了自己临摹时的心得,观看良久,不禁感慨,想要把一份热爱当终身事业是要付出何等的努力,也只有本人才能知晓。领着父亲走上陶瓷书法这条路的应该是我祖父,听说父亲的名字是祖父请好友毕渊明起的(珠山八友毕伯涛的后代),因此对于祖父我内心总有一份神秘色彩,觉着总能在历史的某个篇章上找寻影子,我们也由着命运延续着这样的血脉。
1976年父亲顶替接了祖父在景德镇艺术瓷的班,在艺术瓷厂近十年的工作经历,练就了父亲瓷上书法的功底,虽然平时刻苦练习纸上书法,但是陶瓷书法的书写并非易事,无论釉上、釉下,都需掌握材质的特性,釉上用油调和颜料,在光滑的瓷器书写时就需把控行笔的速度,感受笔中下料的急缓,要如纸上运笔似的随心所欲,并非一日之功。
本着对陶瓷书法的一份热忱,1985年父亲报考了在南昌的书画函大江西分校,才得以系统研习书法艺术。在学习过程中,父亲深刻感受到书画艺术要的不仅仅是技艺的传承,更需要系统地理论支撑及全面的教授学习,所以向当时景德镇市文化局倡议,创办书画函大景德镇分校,父亲也因此担任书画函大景德镇分校书法系主任,同时兼任市群艺馆少儿文艺书法班老师二十余年,影响和培养了不少成人书法爱好者及少儿书法爱好者。
对于初学写字,父亲主张要请教有经验的书法家。因为自己摸索,容易走弯路,等到成了习惯,要改过来就困难。但是有了老师指导,还要自己下苦功学习,因为耳朵听进去的,总没有脑子、眼和手的不断实践总结来得实在。写字的临摹阶段是必要的,至于学哪一家,写哪一派的字,一半要老师指导,一半也要根据自己的喜爱,有人喜欢褚遂良的俊秀,也有人喜欢柳公权的劲键,从自己喜爱的风格入手,是比较容易掌握一种规律的。但初学临摹阶段,必须要求学得似,经过模仿,得到形似,进入逼真之后,就要求变化。比如事物进入胃部,经过消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成为自己身体的部分,就不是原来的事物了。对于书法,用此来理解“蜜成花不见”,也是极为详尽的。
函大办学的经历让父亲有更多机会走出去,亲身感受历代书法的精髓。每年函大毕业考察,父亲总带着一帮学生(当然还有五岁的我)到各地观摩书法遗迹,我印象中的就有泰山摩崖、西安碑林、龙门石窟、华山石刻,当时的我只知道玩,其他的我也不懂,不过这也确是我非常宝贵的经历!
1986年父亲去北京总校办理书法函授大学的有关事宜,因此见到曾任函大书法系导师的欧阳中石老先生,聆听教导,在其家获先生题“文心出雅意,翰采赋丹忱”,父亲也因此自诩“文心堂主”。
《心经》新彩小楷
《正气歌》青花楷书
《沁园春·长沙》青花行草
《周敦颐·爱莲说》青花隶书
作为陶瓷艺术这个行业的一份子,回头再看父亲的陶瓷书法创作,我是敬佩的。在我求学的某一阶段,源于西方及现当代的影响,总觉得景德镇那个年代的陶瓷创新意识缺乏,只是一味地拷贝及模仿,从而内心感到排斥。现在看来,我不否认确有很大一部分这样的现象,只是我粗心地忽略了父亲孤独地践行。在陶瓷书法这个行业,从事的人寥寥无几,因为需要时间的积累,也要耐得寂寞抵抗外在的诱惑。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父亲在陶瓷书法领域开创了许多新颖的艺术形式,例如有用青花、乌金釉、釉里红等釉下书写形式;有新彩书写并配有色彩装饰的釉上书写形式;也有吹无光黑釉面直接用铁笔刻写及用祭红作底的阴刻、阳刻形式;还有将宣纸的泥金宣、红洒金宣、绢纹、明八行及瓦当等纹饰运用到陶瓷书法的装饰形式;最难的是经过反复试验、琢磨,能将纸上书法中浓淡干湿的笔触及渗化飞白效果在陶瓷上表现出来。不可否认这些形式引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陶瓷书法创作。虽然时有后辈抄袭模仿,父亲也毫不在意,而他在意的却是大家在习字的路上不尊重传统的精髓,既没有“花”,哪能酿出甜美的“蜜”。我也因此而明白,扎根传统文化中开出的花才有根,只是自身如何吸收,如何消化成自己的“蜜”,的确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努力践行。
《室雅、人和》祭红刻坯行书
《随 缘》邓石如·碧山书屋联行、楷斗方
2012年,年近六旬的他又决定去北京清华美院学习感受当下书风,有缘亲聆董雁先生、薛夫彬先生、杨明臣先生、张继先生及刘洪彪先生的教导。而此后父亲的创作并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只是单纯的书写着自己的心声,他总是强调书法和文学修养的关系,认为书写只是更真实地表达内心的感触,而书法中笔法的提按停顿,运笔的圆润转折,枯湿急缓却能成为情绪的表白。
在我心中,父亲的为人谦虚,踏实处世,精进钻研,与人亲和,在行业中算是前辈,却从没有姿态架子,他总说“我只是个手艺人”,但当大家自诩艺术家时能否真正感知陶瓷艺术手艺下的那份“匠心”,我因此感到自豪,也希望用一生传承父亲的翰墨丹心!
HONEY WITHOUT SEEINC NECTAR, BUT SEEINC A LOYAL HEART ON THE 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