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

2016-11-02 17:00岳琳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7期
关键词:倾向日本文学物哀

摘 要:物哀与幽玄是日本文学的传统美学观念,这种独特的审美意识体现在自然美、传统美、色彩美和人性美的四个方面。在物哀这种审美意识的影响下,大多数日本作家的笔端特别重视传统美和自然美,善于捕捉色彩美,崇尚纯洁的人性美。本文将举例探讨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希望可以为日本文学的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物哀” 倾向;日本文学;审美意识;作家

作者简介:岳琳,平顶山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7--02

“物哀”在日语中写作「物哀れ」,是日本文艺审美理念之一,可以翻译成物哀、物之感情、幽情和多愁善感等,原本属于平安时代的文艺特点,在不断的继承与发展中形成了独特的审美意识。本文将简单介绍“物哀”的内涵,并从自然美、传统美、色彩美和人性美这四个方面来举例探索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

一、“物哀”的内涵

“物哀”是日本文学的审美理念之一,在日语中写作「物哀れ」,它是起源于平安时代的艺术观,凝聚着清幽、余韵和古典,追求自然、伤感的美。日本作家认为即使不用语言来表达,也可以感受到“物哀”的美丽与哀愁[1]【1:1】。“物哀”审美意识原本就属于佛教和道教思想,注重追求自然美、传统美、色彩美和人性美。自本居宣次评价紫式部的代表作品《源氏物语》的特性为“物哀与幽玄”以后,“物哀与幽玄”就被当作文艺本质的概念[2]【2:1】。作为平安时代末期至镰仓时代前期的代表和歌诗人藤原俊成采用了大量的“物哀”手法编制了《千载和歌集》。此后,能乐、茶道、俳谐和小说以及现代日本文学都在使用“物哀”审美理念。物哀在日本文学史中被定义为:「言葉の意味には表れず、また、目には定かに見えなくても、その奥に人間が感じることが可能な美の世界、これが物哀れといえる。たとえば、花を見て美しいと思う。それは今、そこにある美しい姿である。美しい花はそれだけで感動を与え、しかし、そこにはいままで長い闇と風雪に耐えたという過去がある。」[3]【3:2】,可以翻译成:“不用语言表现,即使眼睛看不清楚,也可以说它是人类能够感受到的美的世界,这就是物哀的深层含义。例如看到花就想到了美,那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美。而美丽的花可以给人一种感动之美,但是经过风欺雪压之后,这种美就会成为过去”。深受“物哀”审美意识影响的日本作家认为看到现实的美就可以想象隐藏的美丽,看到樱花绽放的美,就能想象到樱花飘零的美丽与感动,无论多么美好的事物、多么漂亮的花都会枯萎,而人们可以从枯萎的美丽与感动中体会自然美。紫式部、川端康成、吉本芭娜娜等著名日本作家的作品中充分体现了“物哀”审美意识,表达了对自然美、传统美、色彩美和人性美的追求。

二、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

(一)重视传统美

重视传统美是“物哀”审美意识的首要特点,例如在川端康成的代表作品《古都》中集中体现了川端康成对传统美的热爱与追求。这篇小说以二战后的京都为舞台描写了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故事。美丽善良的少女千重子是京都老字号和服批发商太吉郎的独生女,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但是,她总因为自己是个弃儿而烦恼。祗园节的晚上,千重子遇到了自己在北山村的孪生妹妹苗子,两姐妹从此互相关爱。苗子从小在山村长大,磨练出了坚忍不拔的性格,她觉得与姐姐身份悬殊,一直称呼千重子为“小姐”。千重子和另一位和服批发商的儿子水木真一是青梅竹马的好友,真一深爱着千重子,而他的哥哥龙助从外面上大学回来以后要在千重子家入赘以帮助太吉郎经营管理不善的和服批发店。另外,西阵织铺工匠宗助的长子大友秀男原本喜欢千重子,因为门第差距又转而追求苗子。但是,苗子认为秀男把她当成了千重子的幻影拒绝了他。冬天的夜晚,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姐妹一起入睡,度过了幸福的一晚。千重子希望妹妹能和自己一起生活,而苗子不愿意拖累姐姐,在雪花飘落的早晨一个人回到了山村。《古都》中所描写的平安神宫、嵯峨寺、尼姑庵、格子门、植物园、祇园节、鞍马寺、葵节等充满了古色古香的传统美。川端康成之所以选择京都作为《古都》创作背景,是因为京都是日本传统美最为集中的圣地,素有“真正的日本”之美称,是“日本人精神的象征”,川端康成在京都找到了他的心灵故乡和传统理想的归宿。

(二)追求自然美

“物哀”这一传统的文学审美理念集中体现了对自然美的追求,例如在《伊豆舞女》这篇小说中多次描写了伊豆半岛的美景,像“道路变得曲曲折折的,眼看着就要到天城山的山顶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阵雨已经把丛密的杉树林笼罩成白花花的一片,以惊人的速度从山脚下向我追来”,“也许是由于秋季的天空过于晴朗,临近太阳的海面像春天一样笼罩着一层薄雾”,这两句描写勾画出了伊豆半岛梦幻迷离而空灵的自然风貌,使整篇小说达到了恬淡的境界。《雪国》描写了岛村和艺妓驹子、少女叶子的感情纠葛,里面描写了白雪、树林、群山、红叶、银河、月光等自然美景,渗透着佛教与禅学,营造了纯净空灵的世界。《古都》描写了平安神宫的樱花、植物园的楠木、鞍马寺的竹子、枫叶、紫花地丁、郁金香、祗园节的宵山以及变幻的四季景色和传统节日,淋漓展现了古都的自然美。而且,《古都》中的自然植物和人物的形象达到了完美结合,平安神宫的樱花是小说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书中有不少笔墨写到了樱花,例如:“他们一来到西边回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枝垂樱,马上使人觉到了春天的景色。这才是真正的春天!连低垂的细长枝梢上,都成簇成簇地开满了红色八重樱。像这样的花丛,与其说是花儿开在树上,不如说是花儿铺满了枝头”,“那边的红色垂樱美丽极了。它也是有名的樱花树。枝丫下垂,像垂柳一般,并且伸张开去。千重子走在樱树荫下,微风轻轻地吹拂过来,花儿飘落在她的脚边和肩上”,川端康成认为樱花虽美终会凋零,象征着少女千重子的美丽和凝重的哀愁,当清秀的樱花绽放在枝头,千重子为花朵的美丽与芬芳而陶醉,为其飘零而感叹自己的弃儿命运。樱花的美丽与凋零和千重子的弃儿命运以及容易感伤的性格相通。千重子的妹妹苗子如同挺拔、俊秀的北山杉,纯朴、秀丽而坚忍不拔。

(三)善于捕捉色彩美

日本作家非常善于捕捉四季的色彩,作品中自然的颜色与小说的感情色调构成了物哀的独特审美情趣,例如早春的樱花、夏天的杉林、秋天的红叶和冬天的白雪等美丽的四季色彩凝聚成了梦幻空灵的精神世界。在《源氏物语》、《伊豆舞女》、《雪国》、《古都》这几部经典文学中经常会写到白色,像白色的月光、白头巾、白雪、白色的杉树林等。作家们用白色来象征人物性格的真善美。

在《古都》这部作品中紫花地丁选用了紫色,紫色陈列着古色古香的基调和淡淡的忧伤。对古代的日本人来说,紫色是最美的颜色,象征着变化和幻觉。随着时代的变迁,紫色也逐渐象征着哀愁。紫花地丁的紫色属于淡淡的紫色,隐含着朦胧的感伤与哀愁。这两株紫花地丁象征着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悲欢离合,紫色和紫花地丁与这两个少女的精神和命运相通。

(四)崇尚纯洁的人性美

“物哀”这种日本民族文学观特别崇尚纯洁的人性美,主张美的前提是洁净,美的极致是悲哀,美的保持是徒劳,美的归宿是虚无[4]【4:1】。例如《古都》里面的千重子是一个温柔娴雅的女孩子,富有少女细腻的心理,花草树木和小鸟都会勾起她优美的情思。千重子和妹妹苗子相遇后,她们都是把对方看作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彼此关心,互相体贴。千重子亲自为妹妹挑选和服,请求秀男为妹妹织腰带,并说服养父母接受妹妹来家里以帮助妹妹脱离困境。与此同时,她还是一个非常孝顺乖巧的女孩子,她对真一说自己绝对服从父母之命,体现了她对养父母的感恩之情和温柔善良的本性。苗子从小生活在环境恶劣的山村里,但是,美丽的山村景色孕育了苗子那样勤劳坚毅的姑娘。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双胞胎姐妹第二次见面是在北山,两个姑娘正聊天时杉林突然变暗,下起了可怕的雷雨,苗子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姐姐。她不忍心打扰姐姐平静的生活,宁愿在穷乡僻壤里隐姓埋名地度过一生。当秀男向她求婚时,她婉言拒绝了,苗子觉得为了姐姐即使放弃自己的幸福也值得,体现了高尚的姐妹情。千重子青梅竹马的玩伴水木真一善良而富有教养,他深爱着千重子,可是当他的哥哥龙助要去千重子家入赘时,真一没有做任何抗争,他不忍心与哥哥争,要把这份真爱深藏在心里,体现了崇高的手足情,却又弥漫着淡淡的爱情悲剧,这正是物哀审美意识的体现。龙助为了纯洁的爱情而放弃继承自己的家业,传递了净化灵魂的美感。小说中的大友秀男是一个执着、认真的年轻人,他热爱传统艺术,真心追求传统美,每天不辞辛劳地纺织腰带,有繁荣家业的崇高理想。当他看到太吉郎为千重子设计的腰带画稿以后觉得这种腰带不适合千重子,马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表现了他正直的性格。另外,秀男和千重子及其家人一起去观赏植物园的郁金香时,他说:“花是活的。它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活得绚丽多彩。来年再含苞,就像大自然一样充满生机”,这说明秀男对新生事物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他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具有新思想。但是,秀男的爱情依然是悲剧,他无法与千重子结合,向苗子求婚又被苗子婉言拒绝,体现了一种徒劳的美。

《伊豆舞女》中的美丽单纯的小舞女薰子天真无邪,孤儿出身的大学生和她及其家人在伊豆半岛结伴旅行,并和薰子产生了一段纯洁美好而朦胧的爱情,薰子不仅漂亮,而且非常乖巧,她天真的举动没有丝毫功利性和世俗之气,表现出了少女的清纯之美和情窦初开的美。

《雪国》这部作品表现了人性的洁净之美、悲伤之美和虚无之美,小说细致地刻画了驹子和叶子两位美丽的女性形象,驹子虽然沦为艺妓,却依然洁净。善良的叶子是“以悲为美”的化身,文中多次描写了她的声音之美,例如“好听得让人悲伤”,“美丽的令人悲伤的语声”,“清澈得令人悲伤”,“动听得令人悲伤”,“笑声也清脆得让人悲伤”等,“悲伤”这两个字预示着叶子的悲剧人生,但是直到死,叶子依然保持着美丽的姿态,实现了文学艺术的升华。

结束语:

综上所述,“物哀”是日本文学的审美理念之一,在日语中写作「物哀れ」,它是起源于平安时代的艺术观,凝聚着清幽、余韵和古典,主张美的前提是洁净,美的极致是悲哀,美的保持是徒劳,美的归宿是虚无。凝聚“物哀”审美意识的日本文学作品非常注重追求自然美、传统美、色彩美和人性美,最终将文学艺术品升华为美丽的灵魂。

参考文献:

[1]王向远.中国的“感”、“感物”与日本的“哀”、“物哀”——审美感兴诸范畴的比较分析[J].江淮论坛,2014(2).

[2]吴惠淑.透过《源氏物语》看平安时代日本文学的特点[J].现代交际,2010(12).

[3]秦剑.唯美与至善:跨越时空的心灵对话——川端康成与史铁生文学创作之比较[J].武汉理工大学学报,2014(8).

[4]刘建华.川端康成《古都》中的“物哀”美意识[J].宁夏大学学报,20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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