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超
广西艺术学院
浅谈《瘗鹤铭》对黄庭坚大字行书的影响
宋士超
广西艺术学院
黄庭坚作为宋代著名的书法家,其学书过程中注定是不平凡的,对古代的书法碑帖更是广泛的学习和借鉴,南朝的《瘗鹤铭》就是其学书过程中所学习的一块摩崖刻石,文中各种论点和依据来表明黄庭坚为什么会学习《瘗鹤铭》,通过比较两者相同的文字,来让读者更明了的看到两者的异同,从而说明《瘗鹤铭》对黄庭坚大字行书风格形成的影响。
《瘗鹤铭》;黄庭坚;影响
南朝时期的《瘗鹤铭》是一篇哀悼家鹤的纪念性文章,题写于镇江焦山西侧的崖壁上,而后遭雷击,刻石坠落江中,破裂残损,北宋年间,冬季枯水期时,人们在江滩上发现石头上有刻石文字,后经辨认,发现是《瘗鹤铭》。
《瘗鹤铭》后来被历朝历代的书家推崇和追摹,被公认为是“大字之祖”,与北魏著名的摩崖石刻《石门铭》,在中国书法史上被称为“南北二铭”。最早注意《瘗鹤铭》的是宋代著名文学家欧阳修,他在《集古录》中说:“世以其难得,尤以为奇”。由此可以看出,《瘗鹤铭》确实是一件稀世的书法珍品,宋曹士冕《法帖谱系》云:“焦山瘗鹤铭,笔法之妙,为书家冠冕”。黄庭坚更是对《瘗鹤铭》推崇备至,黄庭坚《山谷诗外集补》中云:“小字莫作痴冻蝇,《乐毅论》胜《遗教经》。大字无过《瘗鹤铭》,官奴作草欺伯英。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瘗鹤铭》的“大字之祖”说,当始于此。
我们对书法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不难发现黄庭坚的书法中,尤其是他最有代表性的大字行书中有很多与《瘗鹤铭》相似的地方,后人评其书法也都认为得力于《瘗鹤铭》,其中清人康有为的论述颇为代表性,他说:“宋人以山谷为最,变化无端,深得《兰亭》三昧,至于神韵绝俗,出于《鹤铭》而加新理,则以篆笔为之,吾目之曰”行篆“,以配颜、杨焉。那么黄庭坚为什么要学习《瘗鹤铭》呢?笔者认为有两个主要的原因,其一,黄庭坚之所以这么喜欢《瘗鹤铭》并且尽量模仿的原因,就是他一直认为《瘗鹤铭》为王羲之所作,他说:顷见京口断崖中《瘗鹤铭》大字,右军书,其胜处乃不可名貌……若《瘗鹤铭》断为右军书,端使人不疑。如欧、薛、颜、柳数公书,然才得《瘗鹤铭》仿佛尔。惟鲁公《宋开府碑》瘦健清拔在四五间。右军尝戏为龙爪书,今不复见。余观《瘗鹤铭》势若飞动,岂其遗法耶?欧阳公以鲁公书《宋文贞碑》得《瘗鹤铭》法,详见其用笔意,审如公说。
由此可以看出,黄庭坚在铭为王羲之所作的立场出发,来说颜书方能达到“四五间”,宋代“尚意”书风兴起后,宋人对唐人书法重法的审美取向开始厌恶,但对魏晋书法,特别是“王氏父子”的书法却十分的推崇,苏轼开始慢慢有了一个“尊晋卑唐”的概念,这必然会影响到其学生黄庭坚的取法对象和审美思想,所以说,黄庭坚以王羲之作为取法对象从而极力的推崇王羲之书法就不足为奇了,就明白了黄庭坚为什么会极力的推崇和追摹《瘗鹤铭》了;其二,禅宗发展到宋代,已成为士大夫的宗教,宋朝统治者出于政治的需要,提倡儒、佛、道三教并举,这自然影响到了黄庭坚,从黄的书学理论来看,他的观念中确实包含着道家思想,这在他的书论中有明确的体现,如《题赵公佑画》:“余初未尝识画,然参禅知无功之功,学道而知至道不烦,于是观画悉知其巧、拙、工、俗,选微人妙。然岂可为单见寡闻者道哉?”这就能看出参禅对黄庭坚文艺思想的启示。《瘗鹤铭》结字宽绰,落落大方,简约古拙,章法随势而就,这不就是道家所追求的本然思想,既然道以自然为本那么对待事物就应该顺其自然,在自然无为的状态下,事物就能按照自身的规律顺利发展,包括《瘗鹤铭》中的文章也都充满了道家思想的色彩。笔者认为黄庭坚的书学观念和文艺思想是追求自然脱俗的道家书学观,这恰恰和《瘗鹤铭》所反映的道家精神内涵有趋同性,他的禅宗思想也与中国传统的老庄哲学对自然的态度有相近之处,这也就比较充分的表明黄庭坚为什么学习《瘗鹤铭》了。
下面我们结合图片通过运笔、结体、章法三个方面来比较一下黄庭坚大字行书与《瘗鹤铭》两者之间的异同:
运笔:《瘗鹤铭》具有南朝时代书法的气韵,掺入了篆书的中锋用笔,圆起圆收,再加上风雨剥蚀的效果,更加增强了浑朴厚重、雄伟奇峭的韵味。
黄庭坚的大字行书多中锋用笔,提按明显,点画跌宕放逸,线条中段通过明显的提按动作表现出连绵起伏之势,藏锋护尾。
结体:《瘗鹤铭》浑朴厚重,体势开张,宽博舒展,字体苍劲,方圆并用,简约古拙,结体紧结,笔画极力向外伸展,这与黄庭坚的大字行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庭坚的行书多中宫收紧,由中心向四周作放射状,纵横舒展,左右穿插自然。
笔者整理了九组图片,包括独体字、上下结构和左右结构的字,为了就是更全面的来比较两者,我们通过上面的九幅图片可以清晰的看出两者的异同,比如,图一中“之”字,两者在最后一笔平捺的处理上都及其的相似;图二中“石”字的斜撇都向左下方45°极力的撇出;图三、图四、图八、图九的“此”、“相”、“皇”、“事”字的外轮廓都极其的相似;不过也有一些小细节是不同的,比如,图四、图五这种左右结构的字,显然黄庭坚要比《瘗鹤铭》处理的要更紧凑一些,穿插、避让关系处理的恰当好处;图六中“亭”字,两者都选择“上大下小”的处理方法,这种处理方法在汉碑中经常看到,《张迁碑》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但上半部分的处理两者就不相同,《瘗鹤铭》处理的比较宽博,而黄庭坚处理的比较瘦劲;图七中“篆”字,《瘗鹤铭》中处理的姿态上较平整,而黄庭坚处理的姿态上显然是在平稳中找奇崛,这些不同可能就是黄庭坚学颜、杨二公以后出的新理吧!
章法:《瘗鹤铭》依崖而作,随山石就势,字形大小不一,参差错落。
黄庭坚的行书字的中轴线忽左忽右错落,台阶式错落(见图十一),上下字较少连带,时常有夸张性大、小字形,形成强烈的对比,竖行字与字紧密相随,甚至相触相穿;行距相对较疏。
宋元以来《瘗鹤铭》盛誉不衰,学习和模仿者众多,前贤也有对黄庭坚学习《瘗鹤铭》的评价,比如,杨守敬说:“山谷一生,得力于此,然有其格无其韵。盖山谷腕弱,用力书之,不能无血气之勇也。笔者认为黄庭坚学习《瘗鹤铭》只是其学书过程中的一个阶段,并不是一味的在效仿,他可能是吸收《瘗鹤铭》里面的某几个点,比如说用笔,还有部分的字形,还有可能学习的《瘗鹤铭》其雄强的面貌,然后再加上其学颜、杨书的精华部分,来形成最后自己的书法风格,并不能像杨守敬说的那样“有其格无其韵”,黄书中最让世人称道的就是其书法中的“韵”,只不过黄所追求的“韵”和《瘗鹤铭》中的“韵”有一些出入,这可能就是黄庭坚出“新理”的地方,如果说黄庭坚学书生涯过程中一直以《瘗鹤铭》为范本来学习书法,我们可以说他作品中没有《瘗鹤铭》中的韵,然而,黄庭坚在学书过程中学古的东西特别多,学习《瘗鹤铭》可能就是一个阶段性的学习,或者说在其书法风格上借鉴了一下《瘗鹤铭》的某几点,所以说,我们要客观的看待黄庭坚学习《瘗鹤铭》的这一过程,更要看到《瘗鹤铭》对其大字行书的影响。
[1](宋)欧阳修《集古录·瘗鹤铭》
[2](宋)欧阳修《集古录·瘗鹤铭》
[3](宋)黄庭坚《山谷诗外集补》卷二《以右军书数种赠丘十四》.《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
[4](清)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卷六《论书绝句第二十七》,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年
[5](宋)黄庭坚《山谷题跋》卷四《书遗教经后》。
[6]同上,《题瘗鹤铭后》
[7]同上《题赵公佑画》
[8](清)杨守敬《激素飞清阁平碑记》卷之二“焦山《瘗鹤铭》”条,文物出版社,1990年
宋士超(1990-),男,汉族,山东淄博人,中共党员,广西艺术学院美术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书法与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