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全球化”浪潮的发展趋势及深圳应对

刘艳霞 黄吉乔

“去全球化”浪潮的发展趋势及深圳应对

刘艳霞 黄吉乔

“去全球化”对新兴经济体影响深远，深圳作为外向型经济的典型代表，在“去全球化”趋势下面临诸多问题与困境。文章全面剖析本轮“去全球化”浪潮的典型表现、发展起源，对我国尤其是对深圳的不利影响，有针对性地提出应对“去全球化”的政策建议，以促进深圳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深圳；去全球化；发展趋势；政策建议

“去全球化”又称“逆全球化”，与“全球化”的过程相反，是指世界上所有国家和地区因全球化而产生的相互依存和融合的回归过程。近半个世纪以来，全球化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强大动力，但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国际贸易萎靡不振，国际投资下滑，贸易保护主义开始盛行，“去全球化”的趋势越来越强烈，对新兴经济体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对于经济高度外向化的深圳而言，应未雨绸缪，及早准备，积极规避“去全球化”带来的不利影响。

一、“去全球化”典型表现

（一）全球贸易增速持续下滑

贸易规模同全球化发展程度密切相关，在全球化快速发展的情况下，贸易规模也将得到快速增加。现实情况是，近几年来，全球贸易表现并不活跃，尤其是2012年和2013年，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首次出现高于全球贸易增速的情况。世界经济开始面临的下行风险逐步加大，这也给世界贸易带来同样的风险。2010世界贸易增长率为13.8%，但2013年月日仅增长2.7%，出现了明显的下降。世界贸易组织（WTO）报告显示，2014年国际贸易量增长率只有2.8%，连续三年增速低于3%，WTO预计，2015～2016年，世界贸易量增长率分别只有3.3%和4%，较2014年有所加快，但仍低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5.1%的平均增速。

（二）金融流动出现本地化趋势

在2007年之前十年中，全球金融资产年增长率接近8%，有力支持全球化进程。然而，金融危机的爆发导致投资者不断将资金从海外撤离，出于安全考虑，跨境贷款也受到银行限制，各国政府将更多的债券向投资渠道狭窄的本国居民发售，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限制了跨境资本的自由流动。统计显示，近几年各国之间的跨境贷款与投资规模在2007年达到峰值，但2012年与之相比较，降幅超过60%。据统计，到2013年上半年，跨境资金流入20国集团流量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4.3%，流入20国集团跨境资本流量同2007年6月底相比较，降低了67.5%。

（三）全球投资复苏势头缓慢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发布数据显示，2012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下降18%，其中中国吸引外资下降2%。根据中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中国实际使用的外国投资数量在2012年出现自2009以来首次下降，比上一年下降3.7%。2013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规模为1.4万亿美元，略有回升，但世界经济增长率低，风险高的情况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全球经济复苏仍然非常脆弱，投资复苏缓慢。由于受到消费需求低迷、汇市震荡以及地缘政治不稳定等因素影响，2014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规模同比下降8%，至1.26万亿美元，为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2015年全球经济虽然保持温和复苏局面，但是也存在着大国货币政策、贸易投资格局和大宗商品价格等多方面不确定性，直接影响全球投资形势。

（四）贸易保护主义抬头

一是国际贸易争端更加突出，国际投资仲裁案件大幅上升。2012年，投资者——国家纠纷案件增加58件，已知案件总数达到514件，处于历史最高水平。二是贸易壁垒措施增加。2013年全球新增贸易壁垒措施比2012年上升30%，影响全球货物贸易总额的1.3%。非关税措施日益增多，仅2008年10月至2012年5月期间，非关税措施占到贸易保护措施的45.1%。2014年，WTO成员共提交2239件技术性贸易壁垒通报，其中美国发布180件通报，同比增长74%。除反倾销及退证查询外，国外主要的技术性贸易壁垒手段有两种：设立严格、繁复的技术标准以及出台进口限制规定。三是贸易保护措施具有长期性。虽然从全球来看，大部分的投资政策和措施的出台仍倾向于促进投资贸易自由化，但监管和限制性投资政策的比例仍在上升，并且2008年以来的绝大部分出于临时性考虑的贸易壁垒等保护措施仍延续使用。四是贸易保护措施更加隐蔽。各国更加严格审查跨境并购，收紧各项产业政策、项目筛选及监管程序，对于外商投资尤其是战略性新兴行业施加更多限制条款。

（五）以WTO、IMF为代表的国际机构影响力下降

各大经济体都拥有专属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逐渐成为贸易保护的新举措。2013年全球双边和区域贸易协定数量累计已达250个，2014年12月，WTO达成其成立以来首份多边贸易协定“巴厘一揽子协定”，目前全球双边、区域及多边贸易自由化进一步推进。美国欲主导建立以TPP、TTIP、TISA为核心的全新世界贸易格局，在全球FDI流量中各自占比超过四分之一，若以GDP占全球份额衡量，三者占比分别高达40%、50%和65%，对于全球贸易影响巨大。未来，在TPP、TTIP、PSA、RCEP等自由贸易区谈判推动下，国际贸易投资规则体系面临重塑，已极大程度削弱WTO、IMF等国际机构全球影响力。

二、“去全球化”浪潮起源

（一）源于各国经济增速乏力采取的自救

2007年世界经济增长值为5.1%，2008年为3.1%，2009年急剧下滑至0.6%，这是1970年以来经济增速的最低值。之后两年经济开始复苏，2013～2014年经济增速又出现回落（见图1）。其中，发达经济体增速表现低迷（见图2），失业率亦处在极高水平。2013年日本、美国失业率分别达到4.0%、7.4%，欧元区失业率达到12.1%，处于历史有统计数据以来的最高峰值（见图3）。2014年扩大就业途径成为各国主要的政策导向，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失业率略有下降，分别下降到5.8%、3.6%。但部分国家失业率仍然处于较高水平，西班牙和希腊失业率均高于20%，葡萄牙、意大利和法国的失业率高于10%。

为了刺激经济，提高国内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提高国民就业率，发达国家往往会采取更加严厉的贸易保护政策来阻止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商品贸易给本国产业带来的冲击，这直接造成对发展中国家的产品出口和生产带来影响。美国为推动制造业复苏，自2008以来，对中国出口产品采取“双反”调查和特殊保护措施，引起诸多贸易纠纷。借助WTO规则和国际舆论压力促进美国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出口。2009～2012年，美国的出口增长了47%，创造了约50万个就业岗位，这是自1996年以来的最高值。美国2013年出口支持1130万岗位，自2009年来出口支持型岗位增加160万个，2014年出口连续第五年创纪录，达到2.35万亿美元。

（二）源于新兴经济体地位上升对发达国家造成威胁

全球化的巨大作用之一便是带动贸易在全球范围内快速蔓延，虽然欧美等西方国家成为全球化的显著受益方，但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一些亚洲国家从国际贸易中获益颇丰，经济增长率高于西方国家，世界地位得到较大提升。美国等发达国家因为担心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和壮大威胁其全球地位，特别是面对中国崛起，一些发达国家心态发生变化，不再将中国发展看成是机遇，而是当作威胁。在此背景下，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一些经贸关系越发变得复杂，增加了额外的不确定性因素。中国正在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而这些产业正是发达国家领先于发展中国家，占据产业链高端的价值所在，为了阻止中国技术的快速突破从而对发达国家产业造成进一步的竞争，有些发达国家直接通过构建技术壁垒等贸易保护手段，严格控制高端技术和产品向中国出口。

三、“去全球化”对我国的不利影响

要素禀赋理论、国际经济合作理论以及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均说明，全球化有利于全球总福利水平提高和全球经济发展。“去全球化”阻碍要素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导致成本上升，将削弱新兴经济体发展后发优势，特别是对以外向型经济为主体的国家或地区产生深远影响。中国作为全球第一大出口国，受影响更加深远。

（一）对中国贸易出口造成极大影响

由于经济形势低迷，导致外部需求减少，国际贸易市场竞争加大。一是我国面临的贸易摩擦也随之增加。据商务部统计，遭受贸易保护损害最严重的国家仍然是中国，2013年针对我国的贸易救济调查同比增长22%。中国连续19年位列全球遭受“双方”调查数量最多国家首位，2014年约遭受97项“双反”调查。二是贸易调查逐步转向我国的高科技产品。2013年以来，美国对中国机械、通讯、电子等出口产品共发起约17起“377知识产权调查”，超过同期立案数量的25%以上，特别是中国深圳的华为和中兴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大型龙头企业均受到调查。三是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与中国的贸易摩擦呈增多之势。中国近年来实施多元化战略，对发展中国家出口增加，国际市场竞争更趋激烈，贸易摩擦有增无减。除了欧美国家，印度、巴西等来自亚非拉国家对中国产品的贸易救济调查案件和反倾销调查案件呈现明显上升趋势。2011～2014年，发展中国家包括南美洲、亚洲针对我国的反倾销调查占比达70%，而来自印度和巴西国家的调查占据30%。

（二）对我国制造业产生冲击

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不断增强。波士顿咨询集团通过对25大经济体的调查显示，中国制造业竞争力排名第一，美国排第二位，超过了很多出口大国，对中国威胁较大。美国的制造业竞争力弱于中国，主要原因是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成本低，而美国制造业在技术、劳动效率和制造成本方面都比中国强，并且随着中国制造业成本的大幅攀升，中美制造业成本竞争力差距越来越小，中国必须加快制造业转型升级，才能保持世界竞争力。美国先进制造业发展，尤其是计算机电子回流美国比较明显，技术密集型产业占美国制造业附加值的50%，未来随着机器人、3D打印技术的不断发展，美国制造业越来越注重创新，出口竞争力不断扩大，给中国经济带来较大冲击。

（三）影响我国产业结构调整升级步伐

我国产业发展领域同发达国家存在一定的重叠。我国汽车装备制造、电子信息、家电等传统出口量较大的产业领域出口到发达国家的产品越来越多，对其本土产业造成一定威胁，在经济形势较为严峻的情形下，容易引起发达国家对这些产品实现贸易保护措施。战略型新兴产业处于价值链高端，附加值较大，不仅是发达国家重点发展的领域，也是我国产业升级调整着重发展的方向。目前，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势头良好，竞争力日益增长，对发达国家的威胁日益增加，发达国家往往采取安全、卫生、技术、行业或产品标准等新手段来限制我国战略型新兴产业的蓬勃发展，这将极大影响我国产业结构的进一步升级和调整。

（四）对我国经济政策产生重大影响

发达国家对中国加入WTO、政府采购协定（GPA）限制条件苛刻，不愿意承认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以及享受补偿贸易的特殊处理，频繁利用反补贴手段制约中国经济发展，刺激外贸发展战略调整，这意味着中国对经济的调控手段会受到其他国家贸易保护政策的影响和制约。发达国家通过建立碳关税试图解决全球气候问题，这实质也是一种贸易保护主义工具，将降低发展中国家贸易产品竞争力，有助于欧美等发达国家本土经济复苏。中国将首当其冲受到碳关税政策的影响，在短期内很难实现低碳经济的目标，特别是高耗能行业的转型升级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关系到经济的整体发展，如何应对碳关税问题必将对我国经济政策产生一系列重大连锁反应。

四、“去全球化”对深圳的不利影响

（一）深圳长期处于国际贸易摩擦的“重灾区”

深圳短期内难以改变外贸型经济增长发展模式。贸易摩擦显然会受到外部竞争加剧的影响而增加，成为国际贸易摩擦“重灾区”。根据深圳市公平贸易促进署统计表明，2001～2015年6月，针对深圳企业（包括华为、中兴等）的国际贸易摩擦案件达到167件，仅在2015年上半年，深圳企业就遭遇3个年检，对于深圳贸易的影响显而易见（见图4）。在经历长达近二十年的高速增长之后，2009年出现罕见的负增长。在2010年快速恢复性增长后，深圳进出口、出口总额增长率明显放缓，2012～2013年均低于20%，2014年深圳进出口总额4877.65亿美元，下降9.2%，扣除融资性贸易因素后实际增长9.8%，国际贸易环境形势不容乐观。

（二）技术性贸易壁垒和绿色壁垒正成为新的掣肘

数据表明，连续三年以上技术性贸易壁垒成为深圳企业出口的第二大主要障碍。影响出口企业的外国技术贸易措施主要包括技术标准，认证要求，有毒有害物质，环保要求，包装和材料的要求，标签和标识要求，产品安全要求和特殊检验要求等。深圳企业出口的主要产品包括机电仪器、通讯电子、装备自动化等高科技产品，这类产品越发遭到来自欧盟等西方国家严格的技术性贸易壁垒影响，较大制约深圳自动化产业、通信产业以及新能源等产业的发展。深圳检验检疫局统计表明：2012年抽样调查的234家出口企业中，受影响的约占24.4%，遭受直接损失20.69亿美元。2014年约34.6%的出口企业受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的影响，相关企业遭受直接损失金额达48.6亿美元，应对产生新增成本为9.5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260%、3.7%，凸显各类技术性贸易措施对深圳出口贸易的限制作用不断升级。

（三）去全球化制约深圳“走出去”战略

为了寻找新的增长点，近年来深圳不断加快推进“走出去”重大发展战略。华为、中兴、迈瑞、中集、比亚迪等一大批深圳企业，正在发展成为全球知名的跨国企业，甚至是全球企业。目前世界经济、政治格局，包括地缘经济已发生很大变化，去全球化浪潮对跨国投资造成一定障碍，这给深圳企业开展对外投资带来挑战。此外，越来越多的“贸易保护”挑战使深圳企业走出去的步伐屡屡受阻。华为和中兴作为国内少数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高科技企业，大步“走出去”扩大发展的同时，其向外拓展之路也举步艰辛。

五、建议

不可否认，全球化仍然是世界经济发展的主旋律，但“去全球化”这一趋势在全球经济复苏过程中仍会一定时期存在。着眼全球，结合“去全球化”现状特征及影响因素，从规避“去全球化”不利影响的角度对深圳未来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一）主动促进经济管理体制与国际经贸规则接轨

加强对国际规则的学习和运用，推动经济管理体制、市场运作机制与国际对接，率先建立健全符合国际规则的经济管理体制机制，形成有利于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长效机制。积极推进本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进一步简政放权，探索新型通关模式，加快区域经济一体化，促进服务贸易发展。加快外商投资审批制度改革，建立有效的外商投资准入管理制度。

（二）积极构建经济安全体制和防范国际经济风险机制

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市场开放和风险防范相结合，进一步加快深圳开放，一方面要利用经济结构调整机遇，继续坚持技术和人才引进，引导资金流向，提升使用外资的水平。进一步完善企业“走出去”政策支持和配套服务体系，尤其是加强非技术壁垒防范。根据不同产业贸易发展情况，建立有针对性的经贸安全机制及风险防范机制，借鉴国内外先进城市经验，完善反倾销等进出口预警机制，加强对经济安全监测，提升危机意识和风险处理水平。

（三）全面提高对WTO事务认识和应对能力

面对新的国际形势，着力培养和普及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培养一批优秀的领导人才和专业人才，熟练掌握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建立商务主管部门、商业协会及应诉企业联动的应对机制。搭建信息共享平台，让出口企业更全面了解各国行业质量技术规定标准。鼓励企业、技术和中介机构，参与WTO-TBT/ SPS通知审查，不断加强各产业商会和协会的协调作用，并积极运用WTO多边谈判磋商等途径，尽量避免国外技术性贸易壁垒。

（四）继续调整优化产业结构以转变外贸发展方式

加大对企业自主创新技术和产品的投入力度，建立高端科技研究中心，力争在具有优势的新一代信息技术、移动互联网、生物科技等高科技前沿领域取得一批关键性技术突破，掌握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核心技术，积极参与国际技术标准的建立，拥有核心产品自主知识产权。加快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尽快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高科技产品。加大对传统产业技术改造的支持力度，重点关注研发设计和国际营销等环节，真正实现从制造到创造的飞跃，推动深圳产业在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中的战略升级。同时要注意防止生产成本增长过快，违背产业升级调整的正常规律和平衡，逐步提升全球产业链价值，巩固和深化全球竞争力和影响力。均衡限制出口政策和扩大进口政策，拓展出口途径，注重品牌培育、营销，带动出口长远发展。

（五）加快前海蛇口自贸区建设和参与“一带一路”建设

加快前海蛇口自贸区建设，推动贸易政策与监管模式创新，提升通关效率，降低贸易成本。拓展保税区域发展空间，促进深圳出口加工区转型发展。抓住“一带一路”战略发展机遇，加强东南亚经贸与投资合作，尤其要加快同香港实现更紧密的合作，争取建设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为深圳未来发展创造空间。积极参与次区域经济合作，提升国际化程度，加强国际合作以防范去全球化影响的蔓延，并致力于恢复全球经济和金融的稳定。

［1］联合国贸易与发展组织.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R］.2010-2014.

［2］黄长征.经济全球化的可持续困局与中国出口对策［J］.五邑大学学报，2012，（2）.

责任编辑：李 彦

F124

A

1673-5706（2016）01-0084-05

2015-12-15

刘艳霞，深圳市城市发展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黄吉乔，深圳市城市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