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与其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00)
无处隐身
——论格非《隐身衣》“隐身”背后的多重寓意
康与其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00)
刘勇,笔名“格非”,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作为一个“纯文学”的追求者,意在其作品中构建一种精神超度的乌托邦,且善用独特迷宫一样的结构以及繁复而深邃的语言来行文。其作品《隐身衣》亦是如此,本文意从“隐身”背后的多重寓意来探究作者内心的精神桃源与现实生活的重重矛盾。
隐身衣;精神桃源;双重寓意
小说《隐身衣》以显著大胆的语言,精致巧妙的结构,游刃有余的笔调,独树一帜的“叙述空缺的”叙事技巧,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悬疑曲折又浪漫迷人的故事。作者以其学者型作家的独特生活体验以及作为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的丰富情感共鸣将这样一个成型于现实琐细之中又游离于现实真实之外的故事叙述得从容惊奇。阅读之余,小说中充斥着的逻辑悖论与“叙述空缺”恰恰成为了本文最易于得以真实的表达现实困境的途径,本文笔者意从小说题目《隐身衣》出发,进行深入探讨。
小说中只有一次提到隐身衣,说的是社交场上的名流拥有一件隐身衣,这位名流情人无数,到处游玩享乐,最后死于雪崩,按常理猜测隐身衣指的的他放浪得意的人生背后可能隐藏无数的悲伤和孤独;小说中也提到“我”置身在古典音乐中,遗忘于世界之外,莫非音乐就是“我”自己的隐身衣?刀疤女子脸上的刀疤就是其隐身衣?名流教授的高谈阔论是其隐身衣?总之关于隐身衣有多种说法,我以为,小说的“隐身衣”寓意至少有两层:一是在古典音乐的高雅境界中避世隐形,追求心灵的纯净与放达;二是以“事若求全何所乐”的人生态度去面对纷繁复杂混乱的尘世社会,这也可以视为小说“隐身”主题的另一层含射:当代知识分子何以要在“隐身”的外衣下得以在这复杂混乱的社会寻求自己在精神与现实夹缝中的桃源之地。
从职业上来说,“我”只是一个“手艺人”而已——一个专门制作胆机的人。但是,对于自己的这门“手艺”,“我”的感觉却极其良好,颇有一种坚定的遗世独立、孤芳自好的满足感。关于这门职业,小说中有这样一段的叙述: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一个专门制作胆机的人。在北京,靠干这个勾当为生的,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在目前的中国,这大概要算是最微不足道的行业了。奇怪的是,我的那些同行们,虽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老死不相来往。既不互相挖墙脚,也不彼此吹捧,对于同行的技艺从不妄加评论,各自守着有限的一点儿客户,聊以为生。这个社会上的绝大部分人,几乎意识不到我们这伙人的存在。这倒也挺好。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来蔑视这个社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过着一种自得其乐的隐身人生活。”
这段话体现了一种极其自信的职业以及道德自豪感。实际上,通过这段话,我们就几乎可以把握住小说“隐身”主题的二大旋律:(1)尊重并坚信自己的行业价值,“在北京,靠干这个勾当为生的,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二十个人”,这是一个怎样孤高而神秘、神圣的职业群体!(2)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批评别人,不伤害别人,也不盲从吹捧。而就是凭着这两点,“我们”就占领了一个职业精神及其道德的制高点,尽管“微不足道”,但却“有足够的理由来蔑视这个社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过着一种自得其乐的隐身人生活”。
小说中多次写到聆听音乐时的高雅脱俗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其圣洁的美感:
“当那些奇妙的音乐从夜色中浮现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变得异常神秘。就连养在搪瓷盆里的那两条小金鱼,居然也会欢快地跃出水面,摇头甩尾,发出‘啵啵’的声音。每当那个时候,你就会产生某种幻觉,误以为自己就处于这个世界最隐秘的核心。”
“……我把货款打入陌生客户的帐户,从未出现过任何闪失。不要说款到不发货的欺骗行径,就连以次充好,隐藏瑕疵或故障这一类事,也极少出现。在如今各种骗术大行其道,令人防不胜防的社会上,二手音响销售,竟然还能维持良好的商业信誉,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置身于利润如此微薄、经营越来越惨淡的行业中,依旧乐此不疲。不管怎么说,发烧友的圈子,还算得上是一块纯净之地……我把这一切,归因于发烧友群体高出一般人的道德修养,归因于古典音乐所带给人的陶冶作用。”
这就是格非《隐身衣》的第一重隐身寓意:在这物欲横流、利欲熏心的、骗术大行其道,令人防不胜防的社会上,对古典音乐的爱好可以使人获得一种精神上的隐身庇护,使人变得纯洁正直,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并使自己变得心平气和,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自己成为“世界最隐秘的核心”。
如果说沉浸于古典音乐的美好境界,从而使自己淡泊宁静,洁身自好是“我”在这个污浊社会生存时心灵深处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的话;那么,第二重“隐身衣”——以“事若求全何所乐?”的人生态度去面对纷繁复杂混乱的尘世社会。生活中的中坎坷遭遇完全有理由使“我”变得愤世嫉俗,怨天尤人,但是,“我”没有走向这一步,而是凭着这第二重隐身衣,在各种困境前应对自如,逢凶化吉,确保了人生的美好和纯净,这就是格非《隐身衣》为读者展示的“桃花源”世界的第二幅美好的愿景。
“我”生活中所遭遇的最大的欺骗和困境主要来自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这二人为霸占母亲留下的房子,煞费苦心,演出一幕又一幕的卑劣的“双簧”兼“苦情”戏,先是借自己的房给我住,然后霸占家产,继而假装夫妻“交恶”,以种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将我驱逐出去。“我”姐夫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道出了姐姐姐夫心中的罪恶隐秘:“他妈的,这个社会,逼得亲人之间也开始互相残杀了。”我在他们的逼迫下,几乎走投无路,流离失所,最后,不得不接受了丁采臣女人的要求,搬到她所住的盘龙谷临时借住。而在把房门钥匙交给姐姐手中时,姐姐明知“我”的困境,却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声“我”的去处,人情冷暖竟然到了这般无情义的地步。而“我”的表现则是平静无语,仅仅是“躲开”了姐姐“哭着要来与我拥抱”的夸张而恶心的表演而已。
在“我”为住房问题焦头烂额、无计可施的狼狈关头,“我”不得不向自己最信任的唯一的老朋友蒋颂平求助,可没想到这个当年自己曾帮他度过一次大危机、而他也曾许诺会“豁出性命”“以死相报”的人竟然是翻脸不认人的一幅无赖嘴脸,而“我”在经受了这种人世最虚伪最残酷的友情骗局后,在绝望昏沉的境况中“想得最多的仍然是”,“赶到颂平的住处,向他道歉,请他原谅”。
这就是《隐身衣》所极力展现的一种平静、隐忍,而正是这种处事原则使“我”度过了难关,甚至柳暗花明般让“我”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一种极理想的生活状态。然而平静的表面之下无不充斥着作者深深地无奈与自嘲。
尽管“我”对生活充满了这么多的困惑:丁采臣究竟为何而死?究竟死了没有?为何在人死一年之后拖欠的余款又神秘到帐?女人为何被这样残忍毁容?她的凄惨故事究竟有哪些?她的真实身份为何……所以,“有时,我也会向她抱怨说,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不明不白的过日子吧?……我一直感到不太踏实,心里有点儿乱,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一笔糊涂帐。这样下去,行吗?”而神秘女人“总是一笑置之”,“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本就是不明不白的啊,乱就让它乱吧!你要是爱钻牛角尖……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事若求全何所乐?”
这里清楚地点明了《隐身衣》的第二重寓意:以“事若求全何所乐?”的人生态度去面对这“乱”世,别去寻根究底,别去“怨天尤人”。
本文从“隐身衣”这一视角来分析了作者叙述空缺后的故事情节,得出有关于“隐身衣”的多重寓意以及作者在这些寓意之后隐藏的对现代知识分子生存困境的无奈以及嘲讽之情,从而揭示出其实“无处隐身”的生存现状。
[1]王蒙.2012中国最佳中篇小说[M].沈阳:辽宁出版社,2013.
[2]丁增武.先锋叙事:漫游和回归——潘军中篇小说论[J].安徽大学学报,2001(01).
[3]王晓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M].北京:东方出版中心,2003.
I206.7
A
1005-5312(2016)02-00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