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粲明
一到九月,近五十天的长假结束,生活再次无情回到被闹钟叫醒的工作状态。
出门前一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合身的藏蓝色连衣裙有一双正红的幼高跟船鞋加持,立刻让人摆脱了假期里的家常散漫气息。来不及细想冲进电梯,是的,自二十多年前第一天工作起,迟到一直是我不能原谅的。
其实,整个暑假,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旅途中,穿在脚上的一律是板鞋布鞋凉鞋夹趾拖鞋,要的就是懒散随意无所谓,想哪儿是哪儿。有时候想,若一辈子可以这样过,是上天多大的恩典啊。
可是,就算居家姿态再惬意,我依然愿意相信,实现自我的唯一途径是黑泽明电影《生之欲》里描绘的那样,他说:努力工作,全力以赴去完成命运或天意交给你的任务,这就是唯一的救赎方式。
除了同事,很少人知道,貌似贪玩成性的我原来是个一丝不苟的工作狂。
职业女性,算是对工作狂的一种赞美吧?因为,实在是太喜欢白衬衫与贴合腰身的一步裙了,当然,它们的绝配就是一双 4公分(年轻时的 8公分已成过去式)的幼高跟,挺胸收腹,听见鞋跟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节奏感强烈的哒哒声,不疾不徐巡遍整座教学楼,和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同事点头微笑或问好,当然,我知道早上出来脸上的晒斑已被遮瑕膏挡得严严实实,嘴上的唇彩鲜红,这一切,不仅仅是虚荣对漂亮的追求,就像把一双穿惯了夹趾拖的脚塞进自带气场的尖头幼高跟鞋里,也流露着信誉、忍耐和克制。是的,在工作中,在我的位置上,我值得信赖。
记得放假前那天,年轻的美术老师一脸乌云走进我的办公室,原来,是某位同事在微信上发了一些内容,让她觉得自己被伤害了。她嘤嘤哭泣,而我除了微笑着劝慰开导,不过是听她絮叨满心的委屈和不解。40分钟过去,她说谢谢你给我时间和耐心,心情已经平复。离开时她略微迟疑,突然望着我说:“可以跟你拥抱一下吗?”
当然。我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在我耳边说:有你在,真好。
有时候,工作本身就是奖励。
我也曾盗用稻盛和夫的话来教训一个课上得一塌糊涂三天两头迟到又想回家带孩子又想工作挣奶粉钱的青年女老师:要想拥有一个充实的人生,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比如回家带孩子;另一种是让自己喜欢工作,比如好好教书上课。书教了 10年一点进步没有,首先是对不起自己啊。
看着她低下头去,眼泪要掉下来的样子,我在心软瞬间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职业的背影。
人们总以偷到了懒而窃喜,可没有人晓得吗?所有偷过的懒最后都会变成打脸的巴掌。我不知如何去劝服一个懒人努力工作改过自新,我只知道打脸会疼脸肿了会丑。
丑,于我,不可以。
《傲骨贤妻》里艾丽西亚从开篇的“自我失控”到结尾处“让别人失控”成为拥有绝对控制权的碧池虽然带有太过明显的女权标签,但掌控好自己的生活就像掌控好自己的情绪和身材样貌一样,对于一个成年人是必须的啊。另外,讲真,那一套套掐腰的职业装实在是太诱人了,哪怕只为了多穿几次,我也情愿工作。
不管昨夜如何头痛失眠心情不佳精神涣散,每一个要上班的早晨,一踏进校门,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眼里有光,肾上腺素激增。不是多崇高多热爱,仅仅是知道,工作是生活密不可分的部分,它衬得我们的闲散更散,反照着我们的恣意时光更美妙。
微凉九月,开学了。穿上高跟鞋也许会忘了疲倦,虽然,总是从上班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叨念放假的日子。
我们总是在矛盾中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