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鹤：被洗劫一空的瓷砖

鞠晓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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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梦鹤第一次见识到制作瓷砖艺术的神奇是在上小学。一只画笔蘸上几抹浓稠的颜料，砖红、群青、墨绿……被工人师傅拿在手上，即刻起，它便被赋予了重要的意义。梦鹤的家乡瓷砖业比较发达，父亲就在一个瓷砖厂工作。放学后妈妈带着小梦鹤去那里玩，看到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傅正拿着画笔，用笔锋在喷满白釉的瓷片上小心翼翼地点缀图案，图案越来越丰富、饱满，逐渐与砖面融为了一体，普通的陶瓷瓦片就像有了生命，小梦鹤看着看着就着了迷。

与砖结缘

那个时候机器不怎么发达，同一片瓷砖都是十几个工人同时在画，还是小学生的黄梦鹤忍不住跃跃欲试，出于好玩也画了几片砖，但几乎是画一片糟蹋一片。尽管那些砖的成本很高，但父亲还是满足了她的兴趣。

上大学后一开学，老师就或多或少地开始提醒同学们考虑一下毕设要做什么，那个时候梦鹤就开始思考，与其新开发一个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不如就做艺术瓷砖。

黄梦鹤大学开始正式学习画瓷砖，是由于机缘巧合。“大学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去找我爸玩，厂里哪里缺人手我就会去帮把手，跟那些工人都混得很熟，对整套制作流程也就比较熟悉了。”

有一次父亲那边突然缺人，梦鹤又会画画，就把她拉去帮忙。刚开始画得一塌糊涂。“这个也是要用PS制图的，但不像我们平时的PS绘图，这个是用通道做的。我不会用通道制图，只会用通道抠图，所以我画完以后还要让设计师给我分通道，挺麻烦的。”但是好在梦鹤从小绘画功底较好，有一次正在画砖时一个客户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画的东西，点名要她给自己画一套瓷砖。无奈之下梦鹤开始学习通道制图，这里面有许多门道，如通道的色彩最好不要超过六个；绘制时要从最浅色开始绘制等。学成之后她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于是每年寒暑假都用它来画瓷砖，也积累了许多元素。在她的毕设展上有部分花片就是从那时候积累下来的。

大一小学期，老师带她们去了景德镇画瓷瓶，由此懂得了手绘瓷器的不同。大二她又做了一个主题为“水火相生”的瓷器展，“我觉得自己与瓷器比较有缘分，它对我的毕设特别有影响。”

瓶颈与波折

一进入大四，导师就通知让大家报送毕设选题。黄梦鹤毫不犹豫选择了艺术瓷砖。出乎意料的是，清华建筑系毕业的导师一下就通过了她的选题，而当时许多人的选题都被无情地毙掉了。

在正式绘图之前，黄梦鹤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翻阅各种文献资料，为自己的作品确定一个主题和表现手法，但是相关文献特别少，关于艺术瓷砖的尤其少。并且，随着接触不同类别不同地域的图案越来越多，在认识加深的同时，她发现自己陷入了困扰。因为长期根据客户的要求来做瓷砖，不停地描绘同一种图案，尽管她也会有一些自己的点子，但她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固定的框架里，做不出自己想要并且喜欢的东西。“当初想的是跟中国传统文化结合一下，所以我一直想找一个新的元素，图书馆里艺术相关的书都被我翻遍了。但是我发现现在所有的瓷砖都用一个纹样，改一改，再用到其他的上，没什么新意，所以就否定了从纹样这一步走。因此有段时间心情特别不好，也停滞了好久。”这个时候的梦鹤开始怀疑自己选题方向的合理性，但导师依旧给予了她认同。

大四的寒假，黄梦鹤带着困惑与期待去了景德镇。因为被那里出色的手绘工艺所吸引，于是过去进行考察。然而她发现那种手绘的感觉只能模仿，很难超越。而且昂贵的价格也让人很难接受。随即她又去了上海，那里有一个国外艺术瓷砖的总部，而问题同样是——外国瓷砖太过奢华的设计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的，一平米四片砖的价格在三四十万，实在让人咋舌。“想起来那天真的很好笑，我一直在假装自己能买得起他们的砖，然后一边逛一边努力记住它们的图案和配色。”然而黄梦鹤在毕设论文中设定自己的作品定位在中高端，一般的小康家庭都能负担得起。既要有手绘的风格在里面，又不能过于昂贵。她抱着遗憾离开了那里。

后来春节期间跟父母逛街，“看到什么我都会想，这个可不可以用到毕设里，这个好像还差点，那个还不太对。满脑子都在想这个。”后来突然看到一件旗袍，上面有一个特别漂亮的盘扣，黄梦鹤顿时眼前一亮，因为似乎还没有人尝试过这种元素。于是几经周折，通过对大量瓷砖图案、纹理的资料查找，她终于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元素——盘扣。

在图案设计之前，黄梦鹤根据仿古砖的自身特色、流行风格及色彩，市场调研等前期准备，最终决定采用将中国传统色彩、图案与洛可可风相混搭的方式进行创作，中西方图案艺术相结合，并将双方的特点应用始终，以扩大产品的适用范围。

一旦有了点子黄梦鹤立刻付诸实践。毕设的选题由飘在天上落到地上之后，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绘图中，因为绘画工艺的不同，通道之间颜色不可以叠加，有时候一个小圆圈她会画一个下午。在同学眼中，那个时候的黄梦鹤永远都在床上架个小桌，一刻不停地画画。“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画，一看表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随便吃几口就接着画，再看表就已经半夜十二点或者一点了。就是这样，做一件事情投入进去就会忘了时间。”

由于绘制期间一心想要追求更好的效果，黄梦鹤同时使用了10个颜色的通道。精心绘制了瓷砖一角之后却遭到妈妈的否决。“我妈说十个颜色绝对不可能，即使不算人工成本也要比原来贵一到两倍。因为是丝网印刷，十个颜色要占十个网板。地上单一片大砖成本价要在七八百，如果用十个颜色的话，一片的成本价在一千二。所以我妈制止了我。”

无奈之下，黄梦鹤只好重新开始绘制。因为从十色骤然降为六色，她的心情特别低落，原本期待的细腻效果恐怕难以达到，但又心存不甘，于是她开始了疯狂的绘图过程，想尽办法弥补因为四个颜色的缺失带来的遗憾。“因为心里落差急需填补，所以在途中任何重复的地方我都选择了手绘，绝不复制粘贴，就每天坐在那里埋头苦画。”

另外，与平时绘画不同，通道色彩的排列要按照颜色的深浅进行。由于材料的限制，印刷过程中，深色的部分会完全覆盖住浅色部分，因此，每一个通道所包含的颜色区域，在其他通道中则需要尽可能的避免在该区域二次出现，否则会有被覆盖失色的危险。这一特点也加剧了绘制的难度。原本按照正常速度黄梦鹤可以一周完成一片瓷砖，但这一套瓷砖花了她整整两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