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如相问,冰心在玉壶

2016-10-21 02:08◎余
传奇故事(破茧成蝶) 2016年10期
关键词:朝堂狼烟玉壶

◎余 声

图/南宫阁

亲友如相问,冰心在玉壶

◎余 声

图/南宫阁

这雨喧嚣了整天,便是入了夜也淅沥不止,遮住了满天星辰,连平日的喧闹都冷却了三分。王昌龄略有些怅惘地瞧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转身拎过酒坛,对着多年不见的老友连发感慨:“此景此情,今夜便不醉不归吧。”

陈年老酒撞击着白瓷杯,发出清亮的响声,顷刻皆满,他举杯一饮而尽。本是为好友饯行的酒会,此时却因自己的满腹愁怀更添了几许悲凉味道。说不得几句话,便移到仕途上来,气氛瞬间随着消散的酒意微微冷却。

“今日本应开怀畅饮才是,何苦谈这扫兴之事。”他一声长笑,酒杯空了又满,不辨喜怒。辛渐还想说什么,终咽下口中说辞,但求一醉。

眼前景物变得模糊,意识却迟迟不肯睡去,想要一醉方休是这世间顶顶困难之事。喝酒的动作变得迟缓,这酒入口绵柔,回味无穷,自是一等一的上品,只是到底不如当年在大漠喝过的烧刀子辛辣刺激,劲道十足。

兜兜转转这些年,世事沉浮中看尽了人情冷暖,却只想回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骑最野的马,喝最烈的酒。

若细细追溯王昌龄祖上源流,大概可追溯到当年的琅琊王氏,只是时移事易,祖上光辉早已不能惠及当下子孙。他早早便感知生活艰辛,只有更加勤奋读书,以求为自身和家族挣一个光明前程。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见过了世情,心中便也装了家国天下的道理,时下边关战火不休,他便一心要出关闯一闯。好男儿志在四方,更应经历一番风沙洗礼。

他只身西行,远离城镇的繁华与热闹,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凉,就连风都带着凛冽的气息。然而塞外的天空是那样蓝那样高,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可以骑着马儿尽情奔驰。迎着夕阳策马扬鞭,一声呼喝便有回音响彻,何等意气风发。

也曾到过军营,见识过鲜血淋漓的战争,第一次离杀伐与死亡这样近,也与自战场归来的将士围着篝火开怀畅饮。风中裹挟着血与火的气味,吹在脸上钝钝的疼。他以臂为枕仰头躺下,看着夜空中灿烂的星辰,觉得能亲自守卫大唐江山的感觉真好。

那是他一生中再也没有过的畅怀岁月,天地辽阔,自由自在。

后来,他终究还是离开了,再也没有大漠狼烟,没有策马奔腾,最重要的是,再也没有那样的快意潇洒,他还是走上了仕途科举的路子。

然而考场得意,仕途却步步艰辛。及第后却仅仅被授予微末的官职,这无疑就是梦想与现实的距离。他本是耿介文人,最不耐烦的便是攀附权贵,然而朝堂之中步步惊心,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因此不过几年他便因事获罪,被贬往岭南。此次流徙蛮荒之地,便成为他一生漫长贬谪生涯的开始。

后来几经辗转,到了江宁县丞任上,此时的他已到知天命之年,日子流水般滑过,他留住了什么,又错失了什么,没人告诉他答案,只剩下满心怅惘。

他本就疏狂,官场中几番涉险,让他对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多了些心灰意懒,因此便放浪形骸起来,对政事渐渐疏懒。他早已不指望能被人理解,他的抱负和追求也不屑对别人讲。因而便有流言蜚语,无端诽谤。

他对此一笑置之,想他一生也曾被赞誉,被追捧,却也被中伤,被诋毁。云上泥间,统统经历过,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在这蹉跎的岁月中,唯有塞外狼烟最为鲜活。

从军边塞,以效国用,当年何等的壮志雄心,数年间被粗粝的风沙磨着,暴烈的阳光烤着,意志却不曾动摇分毫,反而愈加坚定。如今他被这暖风熏白了头发,熬坏了眼睛,却再也没有面目正视曾经的自己,和那颗仍旧不屈的心。

若有来生,何不化为春风,吹绿玉门关外枯萎的枝叶。

第二日天仍是阴的,好在雨势终于止住,只是这天色厚重得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此刻天不过微微亮,官道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因此显得格外寂静。他与辛渐相携而行,两人都不曾讲话。只是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他脚步停住,“你我今日一别,不知能否等到下次相见。”

辛渐看着他,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温厚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未来可期,我在洛阳等着你。”

洛阳啊,那是故乡的名字,在外漂泊了这些年,说不想念实在是自欺欺人,可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呢。那里有他的亲人故友,关心他在乎他的人都在那里。他抬眼看着辛渐,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身无长物,没有别的送你,长歌一首为你送行吧。”

那首被寒雨打湿的诗从王昌龄口中缓缓吟出,却温暖了多少送别人的情怀:“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辛渐的车驾渐行渐远。远处的楚山影影绰绰,在这一片烟雨迷蒙里竟带了几分孤独的味道,凄凄惨惨。到了今日这般境地,回不去洛阳,更回不去梦里塞外。只余这一片冰心,如映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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