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先富带动后富”

顾怡

这样一幅景象是否很和谐？乡里乡亲中，有人发财致了富，便有同村乡亲上门请教赚钱法门。先富了的人也不藏着掖着，将致富窍门全都倾囊相授。先富带动后富，遂全村脱贫，户户发达。给村人带来财富的产业则于本地兴旺发达，远近闻名。

听起来似乎很美，但还真是确有其事。先别急着赞美村人的淳朴勤劳。这让全村人赚得盘满钵满的产业，便是全国人民都听说过的“重金求子”骗局。这些“勤劳致富”的村子，位于江西上饶市余干县。

在最近的一次全国8省公安机关针对江西余干县“重金求子”诈骗的统一行动中，公安机关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53人，捣毁诈骗团伙24个。其中小小的江埠乡尧咀村，便被列了抓捕对象40人。这些村庄内盛行的诈骗产业，早已广为人知。因重金求子的诈骗中，需要村人假扮成富婆，外界又戏称这些村子为“富婆村”。试想尧起而复生，看到他冠名的村庄成名之道如此独出心裁，不知作何感想？

某村某县出现成行成市的产业，或盛产某类专业工人的，还是相当普遍的。同乡这种关系，在中国社会，仍然颇有影响力。比如本村有做装修工程的包工头发了财了，便提携同村人，于是整个村便多是包工头和泥瓦师傅。又比如城市中做某种特定小生意的，也常常是同乡人。同宗同乡先富带动后富，不偷不抢不骗，成行成市，闯出盛名，树立品牌，值得称道。

然而同样的方式，却也能滋长出令人不齿的卑鄙行当。重金求子是江西余干县少数人的专长。而电信诈骗按其“门派”不同，“专业人士”的聚集地也不同：广东茂名的电白的诈骗分子，擅长“我是你领导”诈骗。湖南双峰，则以“PS艳照”出名。福建省龙岩新罗区的诈骗分子，玩的是网购退款诈骗。海南儋州的诈骗分子，则是“航班取消”诈骗。而由于徐玉玉案出名的福建安溪，则更是诈骗界集大成者，各种花样翻新，毫无底线的诈骗，层出不穷。

甚至连类似电影《盲井》的情节中，杀人害命穷凶极恶的事情，都有同村人协同作案的。内蒙古盲井系列案的74名嫌疑人，大部分是来自云南盐津县的农民，是不久前的热门事件。把日历翻回十几年前，广西天等县上映乡温江村盛产的砍手党，仍令许多人记忆犹新。

这些地方，大抵是先有人行些歪门邪道，结果不但赚了钱，也并没有受到惩罚。在村里的高楼造了起来，好车也开了起来。“榜样”带动之下，遂有更多的同乡，有样学样起来。至于道德伦理么，利益驱动，再加上周围的人都这么做，给自己的罪行找理由找借口，则不难，诸如“被骗的都是傻子”“谁叫被骗的人贪呢”“城里人为富不仁”等。

做这种事情的人多了，身在其中的人，甚至会编造一套另外的行为准则。比如电信诈骗犯，不以诈骗为耻，反以得手为荣，并称之为“有谋略”。人性的善良，有时可以让人难以想象。人性可以堕落到什么程度，同样让人难以想象。

怎样尽量不让这些“恶”有在乡土中滋生和壮大的土壤？马克思说，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绞首的危险。所以必须针尖对麦芒，大力铲除才对，向恶行发出明晰的信号，上策是在恶没有坐大前就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