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记》中的“绳话”

2016-10-18 00:59覃薪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6期
关键词:绳索

覃薪

摘 要:通过《黄雀记》,苏童再次用他充满氤氲气息的手笔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成长,关于魂灵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绳索这一意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经历了从捆人工具到束缚枷锁的转变,使得整个小说充满了探寻意味。捆人者变成了被捆者,绳索连接着小说人物的命运,成为苏童在小说中的说话者。

关键词:绳索;黄雀记;捆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6-0-01

《黄雀记》讲述的是三个青年的成长故事:保润、柳生和仙女。三人因一场青春期的强奸案而被紧绑在一起。三段式的小说结构向读者呈现了这场强奸案的由来以及案发后人物命运的走向:保润从一个饱受冤屈的强奸犯发展成真正的杀人犯;柳生经历了从真正强奸者到无辜被杀者的转变;小说的女主人公则从高傲自负的“仙女”变成了摩登堕落的“白小姐”。只有小说的核心人物——祖父是始终如一的,他构成了小说发展的中轴线。而绳索,更是与祖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绳索本是保润用来绑住祖父不让其挖掘树下的祖辈的遗骨的工具,进而成了保润的代名词。至此,绳索完成了从工具到说话者的演变历程,成为了真正的“绳话”。

一、作为工具的绳索——捆人

“依靠一根绳子,保润成了一名特殊的艺术家。”

在“保润的春天”中,绳索是保润捆绑祖父的工具。他用这绳子征服了无数的病人,也赢得了无数的赞赏,绳索由此变成了保润的事业。他发明了各种的捆法:文明结、民主结、和桃花结……保润是绳索的主宰者。他用绳索捆绑祖父的身体,也试图用绳索捆绑住祖父的灵魂。而祖父也渐渐习惯这种捆绑,甚至向人们展示其孙子的精湛捆法。从反抗到挣扎再到温顺,与其说祖父是被保润所控制,不如说是被绳子所束缚。

绳子在保润手上是具体可操作的存在,他在祖父身上完成了对绳索的无尽想象。他习惯用绳子去捆绑住不安分守己的病人,也当然习惯用它去捆绑住不听话的仙女。他用绳子将挣扎的仙女捆在了水塔后扬长而去,换来的却是十年的牢狱生活。十年后,当他将白小姐捆绑在水塔的时候,他选择再次扬长而去,以此表明他们之间“清账了”。而这账,源于绳索,以至于他们都以为也会终于绳索。但事实是这“账”,清不了。他们已经被捆绑。

二、作为束缚的绳索——被捆

“铁丝上搭满了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麻绳,门一开,绳子闻风起舞,似乎在向客人表达热忱的敬意。”

保润用绳子捆住了仙女,不久后便被警察用手铐铐走。保润捆人的绳子成了铐住他自己的手铐,保润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与迷惘。保润用绳子限制了祖父的自由,也左右了自己、仙女以及柳生三个人的命运。被保润捆绑后的人们目光渐趋空洞虚无,唯独保润的目光是尖锐的、凛冽的,似乎要将一切吞噬。他的目光就是一捆绳子,他已经被自己引以为傲的绳子所捆绑。祖父进了井亭医院,他将自己置身事外,试图与这荒诞的家庭脱离关系,然而“一家人的事,保润终究脱不了干系”。他是孙子也是儿子,这些伦理身份将保润捆绑在家庭的高压之下,无处挣扎。他是无辜的受害者,却被逼进了悲剧的黑洞。表面上,保润用绳索捆绑住祖父、仙女,成为了绳索的控制者,而更有意蕴的却是,捆绑着他的绳索也无时无刻不再出现。

被保润捆了两次的仙女对绳子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她是绳索的受害者,却又无意识地成为了捆绑柳生的绳索。柳生侥幸的生活在仙女以白小姐的身份回归后再次凌乱。保润是他的梦魇,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习惯和这阴影相处。而白小姐的出现却又唤起了他所有的负罪感。“你不在,我的魂就在,你回来了,我的魂就丢了”。他试图为自己青春期丢魂后的冲动赎罪:他照顾保润的祖父,打理保润出狱后的生活,帮仙女讨债寻住所。成年后的柳生圆滑世故,最后却仍免不了被保润复仇。在柳生漫长的赎罪历程中,他已竭尽全力却仍无法突围。他在保润与仙女的阴影之下,沉陷在人性的困境之中,挣扎不脱。

如果说保润与柳生的被捆皆出于自我内在的挣扎与冲突,那白小姐的被捆显现的则是外在浮华世界对人性的侵蚀。从青春年少的仙女到坠入风尘的白小姐,她仍是那样不谙世事。她用自己的肉体来换取金钱的满足,成为了这个浮躁不安的唯金钱是图时代的牺牲品。她用一己之言将保润捆绑,也用反复的离去归来将柳生束缚。而自己却终究免不了堕落迷失的命运。摩登世界的灯红酒绿与唯利是图成为她生活的常态,她的傲慢与不屑里渗透着浅显的物质欲望。然而我们又不得不说她是单纯的,单纯得仅仅需要物质的满足,也为此不择手段。她已经被自己曾经无限向往地外面的世界所奴役,只能用自己的肉体来买单。

保润用来捆绑祖父的绳子变成了束缚着每个人的或明或暗的枷锁,人们深陷其中,没有自由,没有侥幸,只能沉沦。

三、绳话与魂语

祖父的丢魂引出了保润的绳索,进而成为束缚人们的枷锁。不管保润用怎样的结法,民主结也好,法治结也好,终究归于束缚。《黄雀记》中的绳索,无时无地不在,它连接着祖父与三位青年的命运,也昭示了人物外在与内在的挣扎与妥协。丢了魂的祖父被送进了井亭医院,丢了魂的保润捆绑了仙女,丢了魂的柳生强奸了仙女,丢了魂的白小姐迷失在物质社会。他们每个人都丢了魂,而绳索的出现则是对丢魂的一种延续:在魂灵丢失后自我肉体与精神的迷失。绳索的话语连接着魂灵的话语构成了《黄雀记》最发人深省的意蕴。

在《黄雀记》中,绳索完成了从捆人工具到人之精神束缚的转变,成了作者剖析小说人物内在精神困窘的切入口。不管是保润,柳生还是白小姐又或者是祖父,绳索都成了他们人生中的一个相伴者,挣不脱也逃不掉。

参考文献:

[1]孔范今、施战军主编.陈晨编选.苏童研究资料[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5.

[2]苏童.黄雀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8(2015.8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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