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已是白蒙蒙一片
像极了多年来我的虚无
如果是夏天,山风必将吹袭
此时是初冬,车窗紧闭
大大小小的山泉随处可见
那是一头头或大或小的白象
身影如白雪的灯盏
只有佛祖愿意吹息
随处可见的
还有山中一个个废弃的客栈
寂静的是黑漆漆的门窗
连老板娘也闲置了多年
绿色的胃消化后半生
“牛羊横穿公路请慢行”
绿色广告牌在戈壁下闪着午后的光
刚才那些羊群还在山麓
远远望去,它们一个个静止不动
那是自然之手安放在戈壁的时光暗示
秋初的风声,
听不到它们咀嚼绿草的声音
现在的它们
有消化我整个后半生的绿色的胃
此刻,她们正穿越京藏公路
两只已经踱步过去,另几只垂着耳朵观望
草场四周是橡皮山,没有什么
能擦去经年的阴影
黑色木风箱
此时,故地的菜园
并没有昨夜高速路上货运卡车的轰响
我再次回到故乡的风箱
我熟悉那道黑色的暗门
经常在秋天拨开那小小的横挡
尽管它磨损得厉害
是的,里面一直有一座
夜晚的花园
不是斑马,是一匹黑马在黑夜里
那些花朵,父母亲手栽过的
高过了红色的稀疏房顶
高过了银色铁片抖动的树梢
车窗内的陌生人
车窗外的麦田收割后正在焚烧
并不晴好的天空是植物尸体烧焦的气味
那一年我把刚刚从田野抓来的
蟋蟀蚂蚱油葫芦蜻蜓一个个掷进火堆里
饥饿的乡村在一瞬间成了天堂
火车不改方向地奔驰
身边的座位空了几个小时
那必然是一个陌生的位置
如果我此时走下车来
也毕竟是祖国的陌生人
一个黑衣人已在夜色中下车
再次打开书页,哦——
里面全是黑色的蜂箱。
霍俊明,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