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需要就会有市场 有市场就要有标准——关于《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的发散性思维

● 李正权

有需要就会有市场 有市场就要有标准
——关于《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的发散性思维

● 李正权

满足“归园田居”的心理需要

一位当了一辈子老师的同学退休后从重庆移居到成都，有朋友“借”给他一片荒地，他把地开垦出来，种上蔬菜，取名“张家菜苑”。时不时在微信上发一些劳作和青翠欲滴的蔬菜照片，赋诗曰：“家临锦水望江楼，醉枕菜园梦亦幽。黄瓜爬架椒翠绿，余生居此复何求？白鹭栖息白鹭湾，张家菜苑桃花源。赏花品茗高朋座，不慕鸳鸯不羡仙。”引起同学朋友和他那些学生好生羡慕，甚至不远千里前去观赏。

我一直没搞懂，中国人为什么对田园这么有感情。陶渊明“归园田居”后，他那“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意境，竟然深入到中国人的骨髓之中。《红楼梦》的大观园里，也要弄个不伦不类的“稻香村”来，以至让贾政也“萌生”出“归农之意”。如今，即使是闹市，即使是高楼大厦，只要那附近有巴掌那么大一块地，就有人去开垦出来，种上白菜、萝卜之类。没有地，也有人要用花盆之类在阳台上栽点海椒、丝瓜什么的。中国人种菜，甚至种到了美国。耶鲁大学甚至还将荒地拿出来，让那些陪子女读书的中国富人种菜。我想，对田园的感情，不仅仅只是“中国人非常勤劳”，也不仅仅只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办法”，而是几千年农业社会对中国人灵魂塑造的结果，是对农业社会的一种梦幻般的回味和寄托。显然，这是一种特殊的心理需要。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国人逐渐摆脱了连纯生存需要也难以满足的困境，心理需要逐渐成为人生的主要需要。满足心理需要与满足生存需要有一个极大的区别，就是不注重成本，不再斤斤计较是否划算。一个几万元的LV提包，与一个只要几十元的提包相比，功能基本一样，甚至寿命、可靠性之类也相差不大，但由于前者可以满足某些人炫耀的心理需要，因此有些人趋之若鹜。要满足“归园田居”的需要，也是一样。以我那位同学为例：几乎每天都要驾车十多公里去菜园，有时还要在后备厢里装上两桶人粪带去当肥料，即使不算他付出的劳动，只算那行车的成本，他菜园里出产的那些菜，比去市场购买至少也要高出十多倍。我说他种的是天价菜，他也承认。可是，他却乐此不彼，从中获得极大的幸福感。

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城市化步伐越来越快。到处是高楼，到处是汽车，到处是雾霾，虽然城市里也有公园，也有大树花草，但却没有了田园，没有了那“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意境，于是让人失落，让人叹息。对绝大多数城里人来说，可能都有与我那位同学相同的“归园田居”的需要，但却不可能像他那样有那么一块土地，更不可能像他那样有退休后的那样多的时间。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都市农业应运而生。所谓都市农业，据说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美国的一些经济学家首先提出来的。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都市农业已经在世界各国弥漫开来。在城市或城市近郊辟一块土地出来，在高楼大厦之间安排那么一个“农业”或“庄园”，利用农业资源、农业景观吸引游客前来观光、品尝、体验、娱乐、购物，以满足城里人那种“归园田居”的心理需要。

城里人向往的，并不是“农业”；所要“归”的“田园”，也不是真正的田园；要“归”的时间更是短暂的。真正要学陶渊明，要“归园田居”，去偏远地区承包几亩田地，来几年“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只怕没有几个人愿意了。因此，都市农业并不是真正的“农业”，其产品也并不是或主要不是粮食、蔬菜、瓜果之类，而是含有很强文化性的一种“城郊合一”、“农游合一”的产业，其主要产品与游乐园、迪斯尼之类相差无几。

虽然都市农业只是在如林的水泥森林里弄出一块略带大自然情趣的游乐场，但既然是城里人的需要，就有了相应的市场，就可以创造GDP，推动经济发展，就被有远见的商人（包括都市近郊的农民）看中，被政府看好而加以鼓励和支持，于是就开始发展。早在30多年前，沿海一些城市就出现了最早的“都市农业”。2012年1月，国务院在《全国现代农业发展规划（2011—2015年）》中明确提出，要把“大城市郊区多功能农业区”列为“率先实现区域”。接着，农业部又提出了《关于加快发展都市现代农业的意见》，对加快发展都市现代农业提出了全面规划。最近几年来，都市农业在不少城市突飞猛进，农家乐休闲旅游休闲度假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布和实施GB/ Z 32711《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国家标准，其重要意义也就不言而喻。

引导都市农业园区的健康发展

中国有个怪现象，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上级一说，或者媒体一炒，就会一哄而上，不是形式主义闹几天，就是千篇一律没特色，即使不完全失败，也难以达到预期的目的。都市农业同样可能如此。据说，目前全国几乎所有的省会城市（当然包括了所有的直辖市）都制定了都市型农业发展战略，其他城市也在积极跟上，都市农业已经被几乎所有的市政府看作是带动农业发展、农村就业、农民致富和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产业。但是，怎样发展都市农业，怎样规划，怎样建设，怎样经营，怎样管理，等等，往往并不明确。有需要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要有标准。都市农业是城里人的需要，已经逐渐形成市场，这就要求标准化工作跟上来。GB/Z 32711《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的发布和实施，虽然离国务院的发展规划和农业部的意见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还算跟得不错。

GB/Z 32711《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加了一个Z。我国的标准一直分为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和企业标准4个层次。其中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和地方标准都分为两种，一种是强制执行的，一种是推荐性的。推荐性的标准，在标准代号后加上一个斜杠再加一个T字母。1998年，在这4个层次的标准之外，增加一种“国家标准化指导性技术文件”，作为对国家标准的补充，其代号为“GB/Z”。都市农业尚在发展中，需要有相应的文件引导其发展，但目前还不能制定为标准。因此，《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是一个指导性的标准，其意义和作用都低于强制性标准与推荐性标准。

制定这样一个指导性的标准，肯定是有意义的。与在住家附近找到一块小荒地不同，与我那位同学有那样一块田地也不同，都市农业园区与都市的商业园区、工业园区、物流园区、住宅园区、游乐园区一样，往往要占有很大一块土地，动辄就是几百亩几千亩，甚至上万亩，这就需要“顶层设计”，早做计划早安排。园区里，是否按农业功能划分出农业公园、观光农园、市民农园、休闲农场、教育农园、高科技农业园区、森林公园、民俗观光园、民宿农庄之类，如何划分，怎样安排，等等，也需要提前规划。

国家标准GB/Z 32711《都市农业园区通用要求》实际上就是为规划都市农业园区提供规范。标准给出了都市农业园区发展的各项底线，给出了都市农业园区的分级指标，规范了都市农业园区的生产与建设、管理与服务，可以减少都市农业园区发展过程中的鱼龙混杂现象，提高消费者的体验感受，增加都市农业园区自身竞争力，引领都市农业园区健康发展。

首先，标准给出的都市农业园区发展的各项底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那些冒充都市农业园区的“李鬼”。 建设都市农业园区，政府当然责无旁贷。但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投资主体肯定不能是政府，而是企业。即使政府有心，企业也可能因为追逐利润而违背政府的初衷，甚至损害公共利益和消费者权益。事实上，企业可能利用建设都市农业园区的名义，从政府那儿以优惠价格拿到土地，却把这样的土地拿来做别的用途。标准规定了都市农业园区的若干条件，包括园区面积、农业生产用地面积比重等。例如园区面积至少不小于6.67 km2（100亩）的基本要求，给出了植被覆盖率的量化指标，给出了10.5万元/km2、9万元/km2、7.5万元/km2、6万元/km2、4.5万元/km2为条件的分档创收要求，等等。如果某地的都市农业园区没有达到这样的指标，那就不能挂都市农业园区的牌子了。这就从标准的角度阻断了挂羊头卖狗肉的路子，同时也可以避免园区盲目扩张规模，成为像很多工业园区那样的烂摊子。

其次，标准为都市农业园区规划、建设、经营和管理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可以引导都市农业园区健康发展。都市农业园区要生产农产品，要“务农”，但却不是单纯的农业生产园区，不是一般的“务农”。作为主要用于满足都市人“归园田居”心理需要的一种服务型产品，都市农业园区应当把一二三产融合起来，既有能够供消费者观光、体验的农业，又有能够让消费者采购、休闲、娱乐的服务业，还要有能够满足消费者加工、采购的工业。在都市搞农业，正如我那位同学一样，如果算成本，那菜那果那相关的农产品肯定是天价，消费者买不起，农业园区也输不起。正因为如此，农业园区只有靠与园区农业相关的工业、服务业来弥补。也就是说，没有第二、第三产业的补充，都市农业园区不仅失去意义，也将失去经济支撑。因此，标准特别强调都市农业园区的资源与环境，规定了资源条件、规划布局和生态环境三大项要求。要建设都市农业园区，必须先从这三个方面进行考察评价，开展规划。如果缺乏某种禀赋，或有什么不足，就要进行必要的提升改造。

再次，标准对都市农业园区提供的产品也进行了规范，可以引导都市农业园区严格控制，确保消费者权益不受到损害。都市农业园区提供的产品，既包括农产品，也包括服务产品。不管是什么产品，都应当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产品质量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等法律法规的要求。同时，为了使都市农业园区有别于一般生产性园区，标准还提出了都市农业园区的农产品和服务产品应当具有多样性、独特性。为此，还应当尽可能对传统文化、流行文化和新潮文化进行相应的开发和利用。如果说安全和质量是对都市农业园区产品的基本要求的话，那么，文化和创新则是对都市农业园区产品的提升要求。都市农业园区的产品，不管是农产品还是服务产品，如果没有文化内涵，如果没有相应的创新特色，要吸引消费者就可能很困难。为此，在规划时就要有这样的头脑，在设施设备、产品要求、产品实现、组织管理和科技应用5个方面都要下功夫，充分发挥自己在园区建设、经营管理、文化内涵等方面的优势和长处，多功能开发利用，满足消费者多样性的消费需求，提升园区吸引力，才能提高农业综合效益。

最后，不管是政府部门还是企业，要建设和经营都市农业园区，都不能只看到利益，而应当有长远眼光。重庆有个占地200 km2的公园洋人街，每逢节假日都有十几万游客涌入，最高时竟然超过35万，年接待量达1 500万人次，可谓人气爆棚。2003年开始开发时，开发商美心集团目光远大，一是坚持不收门票；二是对所有经营户实行3年免房租、物管费和垃圾清运费的优惠政策；三是设立雷锋岗，为游客准备了许多突发状况的应对措施和工具；四是每天定时向游客免费发放100份馒头、面包和饮料；五是把消费价格定得异乎寻常的低，坐马车、游船、体验西部牛仔式的老火车都仅需一元钱；六是向游客提供一元钱的价廉、量足、味美的馒头、面包、豆干等。正是这种贴切大众的消费环境，让游玩的人们可以尽情玩乐消费，美心集团也赚了大钱。以一元馒头为例，由于薄利多销、微利至远，每年只卖馒头就能赚100多万元。如果我们的都市农业园区能够吸取洋人街的经验，肯定能够成功，肯定能够发展，取得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