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7月上)
当时的北大医院麻醉科有一批不论从理论知识到临床技能都十分熟练的主治医生,他们担当这科里的大部分教、科、研的工作,把工作开展的井井有条。所以说,我在北大医院进修的一年,对于我今后在麻醉学科中的发展和成绩,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离开北大医院后,我又在北京儿童医院参观学习了一个月,就回到友谊医院麻醉科正式开始了我的麻醉人生!
进修结束后,1964年,我又重新回到友谊医院,并在谭蕙英教授的领导下工作。当时科里仅有4人,我们被称为麻醉组。
谭蕙英教授1919年出生于云南省,1943年毕业于云南大学医学院,曾任云南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住院医师。她抱着科学救国的美好愿望,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于1945年赴法国留学,1953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巴黎医科大学麻醉学院,任巴黎FOCH医院麻醉医师。
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她和丈夫范秉哲教授(胸外科专家)一起,变卖了所有家产,购买了先进的医疗器械(包括麻醉机、半身体外循环机、胸外科器械等)。中法当时尚未建立外交关系,在敌对势力百般阻挠、恫吓的形势下,她和家人绕道苏联莫斯科,历经艰险,三个月后于l956年终于回到祖国首都北京,受到了周恩来总理、彭真等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和热情欢迎。
谭教授当时已经是麻醉学术界的知名专家,知识广博,临床经验丰富,但她依旧孜孜不倦、刻苦学习和钻研的精神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所了解的知识内容十分广泛,这使我感受到作为麻醉医师,不断更新知识、提高业务水平是永无止境的。学习的内容不仅仅局限于本专业,还应拓宽到其他相关学科。这对刚踏入麻醉学领域的我来说,谭教授是我一生的学习榜样,引导了我之后五十多年的麻醉生涯。
当时还没有那么多肿瘤的病人,我们处理的最多的是外伤病人的手术麻醉和利用人工冬眠术抢救那些危重症病人,用冬眠合剂来给病人降温降低氧耗、降低病人的基础代谢,如小儿中毒性痢疾和乙性脑炎。有的外伤病人被送到医院时,因为失血过多,血压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我实施的麻醉,外科医生把伤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我们麻醉组的四人,三天就轮一个夜班,根本得不到休息。也就是那时的辛苦,使我积攒下许多临床麻醉的经验。
文革十年中的摸爬滚打
1965年底,不少医院开始探索针刺麻醉,在全国掀起了针刺麻醉的热潮。慢慢地,“针刺麻醉”变成了一个政治运动,卫生部要求针刺麻醉要占所有麻醉的75%。我领导的麻醉小组从阑尾炎等腹部手术开始做针刺麻醉,比如做胃和阑尾的手术,穴位怎么寻找,如何寻找有效的穴位,穴位通过哪几条经络,哪几个穴位是有效的,我们最后在临床都摸索出来。
为此,友谊医院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和研究针刺麻醉的特异性,特地开设了一个疝气修补的病房,参与其中的有针灸医生、麻醉医生和两个麻醉护士。我担任针麻小组长,亲自对患儿实施针刺麻醉和手术。整整半年的时间,发现了针刺麻醉的特异性,并和我们医院医工科联合,开发了机械手运针,发表了几篇文章。这种麻醉的特点,靠电的机械运动模拟手法运针,因为麻醉不是十分完全,就要求外科医生的手法要好,但是因为内脏牵拉反应疼痛问题,肌松不全问题,慢慢地还是没有发展起来。
那一年在上海召开了全国针刺麻醉会,当时针麻做的比较好的是北京通县结核病研究所,该医院开胸手术的针刺麻醉是做的最早的。
70年代,吴阶平院士做为北京第二医学院的院长,把他的临床基地放在了友谊医院。当时他在我们医院开展的比较多的手术是膀胱全切和肾上腺嗜铬细胞瘤摘除术。当时阿尔巴尼亚有一个医学代表团到我国学习嗜铬细胞瘤手术,前后持续一个月的时间。这种病的手术麻醉风险很大,为了配合代表团的学习任务,我被医院派去专门在这段时间配合吴阶平教授来完成教学任务。我当时在科里是总住院医师,又是党支部委员,所以吴阶平教授在手术过程中也非常尊重我的意见。在这个过程中,我成功掌握了这种病人的临床特点,也掌握了这种病人的麻醉方法。当时总共做了18台手术,均告成功,向阿尔巴尼亚代表团很好的展示了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这个代表团的泌尿外科大夫,临离开我们医院时,对我们麻醉医生都是很赞扬很佩服。
后来吴阶平教授开始筹备肾脏移植的手术,我也就开始参加了肾移植的准备工作。肾移植手术是北京友谊医院最先开始的,也因此,肾脏移植手术麻醉是我们医院最先开始而且做得例数最多。后来,在做肾移植的麻醉过程中,我们探讨了全麻和硬膜外在这类手术中的比较,另外就是肾移植麻醉的管理应该注意的问题。经过上千例病例的统计,我们发现,由于病人的排异反应,需要再重新做移植时,多次硬膜外麻醉效果会越来越差。
1973年开始,全国又开始了中药麻醉的尝试,由于存在种种问题,中药麻醉也停止了。
1974~1975年,进入文革的最后阶段。市里派工作小组进驻了医院,为了改造我们这些文革中的不积极分子,被工作小组派到房山医疗队。那时候的医疗队处境十分艰苦,我们都是边劳动边做巡回医疗,每天要走20公里,每个月可以回家一次。那种辛苦是现在的年轻人想象不到的。
1975年,北京第二医学院(首都医科大学的前身),分配下来一批工农兵学员到我巡回医疗的山区,我就开始了带教的工作。
文革十年,我利用大家进行帮派斗争的时间,自学了日文,下班没事的时候,就从医院图书馆借回一些日文医学期刊来学习。
1979年,阿根廷卫生部部长到中国访问,向卫生部发出邀请,选派一组人员到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学习冠状动脉搭桥和人工瓣膜置换手术,卫生部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所在的北京友谊医院。
友谊医院成立了建国以来医疗界第一个公派出国学习的小组,小组由心胸外科、心内科及麻醉科等8人组成。这个小组在阿根廷期间,除了要学习治疗冠心病的内科诊疗方法以及冠状动脉搭桥、人工瓣膜置换手术方法,还需要学习内外科如何甄别病人的病情,然后对病人做出正确的选择,用来决定病人是否需要手术治疗。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各种心脏外科手术的麻醉方法。
当时团长是孙衍庆教授,他是我国著名的心外科专家,也是友谊医院心胸外科的主任,后来先后担任过安贞医院院长和北京市卫生局局长。另外,顾福生教授是我们国家比较有名的心内科专家,参加了心内科的学习。我是学习小组中的唯一一名麻醉医生,我的学习内容就是冠状动脉搭桥和冠心病病人的麻醉以及瓣膜置换手术的麻醉。
当年10月份,学习团来到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意大利医院。这个医院在当地比较有名,也是世界上最早开展冠状动脉搭桥和瓣膜置换的医院。世界上第一例做冠状动脉搭桥的医生就是阿根廷人法赫路路(Ren é Ger ó nimo Favaloro,1923-2000)在美国完成的。
当时意大利医院的心脏外科手术技术在世界上可以说是最先进的,这所医院心外科的主任正是向中国发出邀请的阿根廷政府卫生部的部长。
学习小组的成员都是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坐飞机。那时候北京和欧洲还没有实现直飞,飞机从新疆飞到巴基斯坦,而后转机到巴黎。在巴黎停了一周,大家就住在中国驻法国大使馆的文化处。大使馆文化处位于巴黎郊外,专门接待国内来访的人。使馆文化处的人组织学习小组参观了巴黎的胸科医院,法方医生给我们介绍了他们医院的病床数、手术量、整个国家的医疗体制和医疗管理方法,那时候法国已经实行了医疗保险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