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大选辩论胜负手：做“功课”VS抖机灵

张珺

凯伦·邓恩是一个礼貌、严谨而认真的女性，但在2012年，作为民主党候选人的巴拉克·奥巴马在对阵共和党米特·罗姆尼的第一次辩论似乎“败下阵来”时，她起身面对奥巴马，大声喊道——“你需要打他的嘴！”

当时，这位华盛顿著名律师是奥巴马竞选团队的高级顾问之一，包括第一夫人米歇尔在内的人们都普遍认为，正是经她“点拨”，奥巴马才在接下来的辩论中扭转局势，成功连任。

这一次，邓恩站在了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的竞选团队中，帮助她对阵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这个堪称美国总统选举史上最难以捉摸的对手，提供辩论训练与准备。

从2000年角逐参议员席位至今，希拉里已经参加了近40场竞选辩论，但9月26日的辩论对她来说可能是全新的体验：她从未遭遇过像特朗普这样的对手。

美国东部时间26日晚九点，纽约长岛霍夫斯特拉大学，美国总统大选首场辩论在此举行。据媒体报道，辩论吸引了一亿以上的美国民众观看，而4年前，奥巴马与罗姆尼在丹佛大学的首场辩论不过只吸引了6700万人。

在选举日期越来越近，选情也极为胶着的当下，这一场政治“秀”是近来美国乃至全球最受关注的政治事件之一。

资深律师VS脱口秀达人

8月28日，辩论前近一月的一个周末，当希拉里沉浸在无数有关特朗普的简报中分析研究对阵策略时，她的这位变幻无常的对手正在新泽西的高尔夫球场进行着一场悠闲的午餐会面，他与前纽约市市长鲁迪·朱利安尼和刚刚卷入了性骚扰丑闻的福克斯新闻前主席罗杰·艾尔斯正面对着培根芝士汉堡和冰可乐大快朵颐。

此时，三场总统大选电视辩论已由总统辩论委员会安排停当，分别定于9月26日，在纽约长岛的霍夫斯特拉大学;10月9日，圣路易斯;和10月19日，拉斯维加斯。

而8月的这对比性的一幕似乎是两个人在第一场辩论来临前的常态。

“一个在熟悉资料、研究和排练。而另一个则似乎是拿这可能是最重要的90分钟当做一种动态的休闲方式。”有媒体评论道。

很明显，希拉里是那个兢兢业业做准备的人。据分析，这与其律师出身有关，上场前的“功课”对她而言绝不可少。

“希拉里认为首场辩论是一个试验场，一个重要的面试。”希拉里竞选团队发言人布莱恩·法伦称。

据报道，希拉里咨询了曾为特朗普写传记的作家托尼·施瓦茨了解情况，请了一组心理学家分析特朗普在以往辩论会中的表现。

而除曾任奥巴马高级顾问的凯伦·邓恩外，希拉里还雇佣了罗纳德·克莱恩——两届副总统的幕僚长，二人将为她提供辩论准备和实践练习。除此之外，还有警方顾问杰克·苏利文和竞选战略家乔尔·本纳森来提供意见。

希拉里意识到，唐纳德·特朗普的“对抗能力”不容小觑。

希拉里依靠其高级顾问团队敲定演说策略，还开展实战演习——媒体称，她为迎战两个“不同的对手”做了准备：一个是全心全意，训练有素的特朗普，和一个随心所欲，挑衅又“嘴炮”的特朗普。

据《纽约时报》报道，希拉里甚至还找了一个特朗普“替身”来与她对阵：菲利普·莱因斯——希拉里的长期助手和美国政坛密切观察者。

而无论是她的丈夫前总统克林顿，还是她之前的上司现总统奥巴马也都给她提供支持。“如果我认为他们的策略可以更好，我会提出意见。”克林顿称，“我觉得对于这场辩论的准备她做得非常完美。”

而另一边，特朗普的备战似乎采取了轻松而非正式的做法。

辩论期间，特朗普频频喝水、大声吸鼻子、左顾右盼。还屡屡出现“雷人表情

在那场“大快朵颐”的会面中，特朗普和他的朋友们只是泛泛而谈，讨论了是否应以幽默的方式开场，以及如何更有效地展现他作为共和党总统竞选人的优势及特点。

特朗普的竞选经理凯莉安娜·康威说，他是一个“非常规”的候选人，所以辩论准备并不适用于他。“诸如讲话时应持有的姿态、讲台的位置、与一群顾问关起门来在小木屋里讨论演讲战略、演练如何提出和回答尖刻的问题等，这些在特朗普这里都用不上。”

不过，其选举团队也透露，特朗普的助手们早就为他准备了一系列有关辩论会的分析材料及演讲方案，但特朗普不愿花时间阅读这些资料。

特朗普顾问还邀请了保守派电视主持人英格·拉哈姆，请她在8月21日做一次模拟辩论，由她扮演希拉里对决特朗普。但这个提议被特朗普拒绝了，他说：“当然，你可以事先为辩论会做大量准备，但这么做也可能带来危险，你会听起来在照本宣科、不真实、没新意，像是在模仿谁。”

作为一个前脱口秀节目制作者和主持人，特朗普没有将准备放在心上，而是似乎更关心一些“窍门”。

辩论前几天，特朗普表示，可能会安排一名“嘉宾”坐在第一排，就是希拉里的丈夫、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的昔日“情人”。

事情起因是特朗普的死对头、支持希拉里的商人马克·丘班表示，他将在辩论时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特朗普随后在社交网络上威胁道，如果丘班这样做，“我就会让珍妮弗·弗劳尔斯挨着他坐”。而这个珍妮弗是一位夜总会歌手，她自曝克林顿1992年竞选总统期间，两人有过关系。克林顿起初不认，但最终在其书中承认了这段“关系”。

特朗普发出提议后，珍妮弗称乐意到场。“嗨，唐纳德，你知道，我站在你一边，一定会去这场辩论。”她在推特上写道。对此，希拉里阵营回应称：“希拉里·克林顿打算在辩论中讨论改变民众生活的事情，而唐纳德·特朗普却选择走另一条路，这并不令人意外。”

而在辩论前一日，特朗普的团队以及其副总统竞选搭档迈克·彭斯则出面澄清，特朗普并没有正式邀请弗劳尔斯出席。“我们不会正式邀请她，也不希望她成为特朗普团队的嘉宾。”团队经理康威称。

“老司机”VS“富二代”

经过一整个夏天、甚至是一整年的相互指责，26日晚，希拉里和特朗普这对“冤家”终于站在了彼此的面前。

9点刚过，主持这场辩论的全国广播公司（NBC）主播莱斯特·豪特介绍双方出场，希拉里一身鲜红色套装裤，脚踩一双被网友戏称为“童款”的矮跟鞋;特朗普身着西装，胸前系着一条蓝色领带——两人都把对方党派的官方代表色穿在了身上。

“你好，唐纳德！”

“你好，国务卿希拉里！”

希拉里和特朗普走上台时互致问候并握手，台下响起一片欢呼。而二人对对方的称呼，却颇有意味。

据媒体报道，这种称呼正是希拉里的辩论策略之一。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记者拜尔称，这两个称谓，在不同观众听来，可以是亲切，也可以理解成直呼其名，贬低特朗普。

而特朗普在辩论中反复使用“国务卿希拉里”这一称呼也并非出于尊重，而是试图把美国的政治、经济和国家安全问题与希拉里以及奥巴马领导的民主党政府挂钩，他指责希拉里“已经干了30年”却没出什么成果。

二人心中似乎各有“小九九”，这场辩论也很快针锋相对，演变成了一场“对撕”。

据《华盛顿邮报》此前报道，希拉里高级顾问团队通过分析，推断出特朗普目前或许最不自信的三个方面——他的智慧水平、净资产以及自称的“成功商人”形象，并准备将这三方面作为突破点，在辩论会中对特朗普发起攻势。

辩论开始，当主持人谈到经济与税收议题时，希拉里便开了第一枪：她提到，特朗普在首次经商时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一笔现金，而自称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唐纳德非常幸运，一切对他不错。他从父亲那里得到1400万美元，他相信，富人得到的帮助越多，就会越富。”

特朗普立即反击，称“我父亲在1975年给了我一笔非常‘小的贷款，我却将其变成了一家公司”，现在市值达数十亿美元。“父亲的商人身份让我有点不高兴，我将大幅度减少税收。可国务卿希拉里正在同意通过一项史上最重的税，这将把企业赶走。你有很多各种监管法规，还要不断增加，我要减税，而你却要增税。”

对此，希拉里回应称，特朗普实际上是次贷危机的始作俑者之一，他的最后主张还是会回到那些让美国失败的政策上。

当希拉里指控其没有缴纳过任何联邦税时，而对于主持人提出为何特朗普还未公开自己的税单时，希拉里称，她猜测特朗普要么夸大了自己的财富，要么不像他声称的那样热衷慈善，要么就是干脆一分钱联邦税都没缴。“这种行为意味着令军人无军饷，退伍士兵、学校和医疗都无财可支。”

特朗普的回答竟是，“这让我显得很精明。”，接着，他马上将话题指向希拉里的“命门”，他反击说，尽管律师不同意，但要是对手愿意公开3.3万份担任国务卿期间从私人电邮账户删除的邮件，他就会公开自己的报税表。

此时，听众席中发出一片罕见的欢呼声，这在当晚的辩论现场是被禁止的。

对于这个饱受质疑的“电邮门”事件，希拉里倒是显得准备充分，她承认，使用私人电邮处理国务院公务这个“错误”无从狡辩。“我在邮件问题上的做法确实是错误的，如果事情重来我将采取不同的态度，我不会找借口，我对此事负责。”

这是她在公开场合第一次直接道歉，然后不再多说。

冷静的红衣“教师”VS易怒的金发“小子”

除邮件门之外，特朗普集中精力指责“国务卿希拉里”该为美国的萧条负责，该为恐怖主义负责，该为持枪恐袭负责，“她是典型的政客，只会说，不会做，（承诺）看上去很美，实际没什么用”。

“我总觉得到今晚结束之时，世上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会怪罪到我头上来。”希拉里回应道。

当晚，辩论结束后，希拉里激动地“扑”向了支持她的选民中间

特朗普马上打断她的话，反问：“有何不可？”

“对啊，有何不可？你知道吗，你尽管继续在辩论上讲这些疯狂话吧。”希拉里轻轻一笑。

整场辩论中，希拉里的有意克制和看起来有些“轻佻”的目光和微笑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名“教师”，居高临下地望着一名金发随着容易激动的身体起伏而频频晃动的孩子。

“我脾气比她好多了……我最大的资产就是我的性情。”

当主持人请特朗普陈述他的判断力为何优于希拉里时，他回答称，自己的判断力比希拉里强毋庸置疑，他举例称希拉里曾经情绪失控。希拉里对此的回应是：“喔，好吧！”并像跳舞一般抖了抖肩。

实际上，辩论伊始，特朗普把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压得很慢，甚至是有些刻意地在控制自己的节奏。但没过几分钟，特朗普就恢复到了正常的“疯狂”状态：全场辩论，特朗普打断希拉里51次，而自己因为超时等原因被主持人打断30次，两个数字均超希拉里。

希拉里整场辩论滴水未进，也没有此前媒体疑惑的过于夸张的举动，而特朗普则不停地一口一口喝水，在希拉里陈述的过程中左顾右盼，还不时吸鼻子。这似乎与之前很多分析人士对两人的判断截然相反——要知道，希拉里是那个在辩论前两周因患肺炎等身体原因几乎当众晕倒的候选人。

而针对身体状况，特朗普也提出质疑，他在辩论中表示，说希拉里“没有总统的样子”，是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精力。希拉里则反击称：“如果他能去112个国家，谈和平协议，谈停火，或者在国会委员会作证11个小时，那时再来跟我谈精力吧。”

对希拉里的“体力”问题的攻击则被媒体认为是针对女性的有失风度之举。

希拉里也就此向选民强调特朗普不尊重女性，称其曾把女演员马查多唤作“家政小姐”，只“因她是拉丁裔女性”。

对此，特朗普只回问了一句，“你从哪儿找出这档子事的？”事后，特朗普称没有以莱温斯基反击希拉里，是因为看到她的女儿坐在台上，“这是我为人厚道的表现。”

这场90分钟的辩论在主持人的催促中匆匆结束，第二天，特朗普和希拉里都在推特上发文，均称自己赢得了辩论，并分别附上民意调查结果作为证明。

同日，爱荷华州的一次集会中，特朗普说他已经赢得了辩论“压倒性的胜利”。他说他不认为“希拉里在辩论中表现不错”，并指出在他收到的反馈中也证实了这一点。“我走进来，看到许多伟大的人，他们说，‘哇，你是伟大的辩手！”

即使共和党的顾问都公开支持他，称赞他的辩论表现，但他们私下里都在猜测为什么他停止攻击希拉里的班加西事件和性格问题，且在辩论中显得飘忽不定与不耐烦。在采访中，七位其竞选助手和顾问，其中大多数匿名说，对他们的候选人周一晚上的表现感到沮丧和气馁。

他们指责特朗普在辩论前的安排，也对他对这场重要的辩论几乎不予准备感到颇为不满。

而被视为保守派大本营的福克斯新闻网也评论称，希拉里在这场辩论中表现更胜一筹，评论也提到，这主要是因为希拉里得益于充足的准备。“从这场辩论可以看出，准备是多么重要。她对特朗普的所有嘲讽都做好了应对准备，陈述了冗长的细节，可能会让听众感觉枯燥，但能说明为什么她能在资历、经历和经验以及性情上，每一个方面都脱颖而出。”

希拉里则曾在辩论中称：“特朗普似乎在指责我为辩论做的准备。你知道我还做好什么准备了吗？我已经做好准备做总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