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仲贤
拆白党
文/汪仲贤
前清光绪末叶,上海租界河滨尚未填没,南北泥城桥之间,有一湾流水,几架木桥,岸边栽着几枝杨柳,风景美丽,地方幽僻,那时有一部分马路英雄啸聚其间,人称珊家园弟兄,他们虽不敢打家劫舍,却也打架拆梢,争风吃醋,称雄一时,别人不敢撄其锋。
这班小弟兄全靠“拆梢”度日,“拆”者朋分也,“梢”者,梢板也。上海流氓称银钱曰“梢板”,拆梢也者,朋分钱财之谓也。与近日流行的“劈巴”意义相同。但当时并不照字面解释,一般社会皆以“拆梢”代表敲诈钱财,已失却古义了。
当初小弟兄向人索诈,名为“拆梢”,其实并不向人索取金钱的酬报,因为小弟兄中很有几位有“小开”资格的人,他们与人“斗狠劲”、“讲斤头”,无非想冒“出道”而已。性质颇似未下海的票友,目的只有“扎面子”,金钱还在其次。
他们占了胜利以后,便要求战败的对方摆几桌酒席,请小弟兄们吃喝一顿,以示惩罚,他们的术语叫作“拉台子”,台子拉得越多,面子扎得越足,他们“拆梢”的结果,就是吃一顿“白食”。“拆白”二字乃是“拆梢”与“白食”的简语。
他们的事务日益发达,而肚子的容量有限,每天有五六顿以上的白食,大家就不胜其吃,于是就想了一个干折的办法,用钱折算酒席费,直到现在,还留传着这种风气。流氓“拆梢”,并不向人索钱,美其名曰“拉台子”。
拆白成党以后,“拆白”二字又有一种别解,因为拆白党大半是翩翩少年,“吊膀子”也是他们的重要党务,那时舶来品的雪花粉流行未久,党员人人乐用,皮肤擦得雪白,外人不察,以为他们都是傅粉何郎,拆白云者,系指“擦白”而言,故“拆白党”亦称“雪花粉党”。“拆白党”的党纲是奉行“三白主义”,那三白就是吃白食、看白戏、睡白觉,所谓睡觉,并非寻常的睡眠,乃专指与女人性交。他们嫖妓宿娼,亦不名一钱,掠诱良家妇女,更不必说了。
“拆白党”啸聚之所,最初是茶馆,三马路文明雅集曾一度做过他们的茶会,以后逐渐迁高地位,由茶馆而至菜馆,拉台子多在得和馆,由小栈房而至大旅馆。年来开公司房间的风气大盛,这个制度也是“拆白党”发明的。
后来“拆白党”的声势大盛,连外埠都知道这个名称了,凡属“吊膀子”和骗人财物的案件,全国皆称为拆白行为。“拆白党”已成为一个专门名词,而上海的一班“拆白”元老,早已烟消云散,不知所终了。
摘自《拆白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