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领航疼痛医学的沙漠之舟

2016-10-12 01:35肇晖
上海医药 2016年17期
关键词:针刺医学疼痛

肇晖

“沙漠之舟启程远航,疼痛医学广阔海洋,坚忍不拔忍劳负重,为民除痛乐在其中。”2016年7月16日,在中国医师协会疼痛医师专业委员会2016年年会召开之际,中国疼痛医学的鼻祖韩济生院士专门题写了这4句话送给疼痛学界的青年学子们。虽然只有区区32个字,但它所描绘的场景和境界让人顿生敬意。这不是宣传口号,是疼痛医生们的真实写照。近期,笔者有幸采访了疼痛医学领域“沙漠之舟”的领航人——韩济生院士。

疼痛是“症”也是“病”

平日里,人们大多有过疼痛的感受,但往往我们只觉得它是一种症状,忍一忍就好了。其实疼痛大有学问。疼痛分为急性和慢性。韩济生介绍,“急性疼痛是身体里有了问题要警告你,就像敲了一下警钟;而慢性疼痛则更严重,说明身体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所以不断地敲警钟,提醒我们必须去关心它、倾听它的诉求。慢性痛并不仅仅是一种症状,它本身就是一种疾病,比如偏头痛、腰背痛、带状疱疹后痛等,不能一‘忍了之,必须认真对待。”疼痛是造成人类劳动能力降低、生活质量下降的最普通、最直接的因素。

潜力巨大的“针刺镇痛”

针灸起源于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针灸是针法和灸法的总称。针法是指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把针具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体内,运用捻转与提插等针刺手法来对人体特定部位进行刺激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灸法是以预制的灸炷或灸草在体表一定的穴位上烧灼、熏熨,利用热的刺激来预防和治疗疾病。然而针灸代代相传,凭借的是它复杂的经络穴位图和玄妙的经验积累,没有人能够从科学的角度分析针灸的原理。

1958年前后,社会上开始流行“针刺麻醉”,强调手术时只要扎针就可以了,不需要用麻醉药。周恩来总理听说后也觉得很好奇,希望科学家们进行深入研究。1965年秋天,韩济生接受了周总理的指示和原卫生部部长钱信忠的委托,开始研究针刺麻醉的原理。

在临床实验中,韩济生发现如果在正常人的合谷、足三里等重要穴位进行标准手法的针刺,观察其对痛觉的影响,发现针刺的镇痛效应有一定的潜伏期,停止针刺后又有一个明显的后效应,这提示其中有化学因素的参与。他与同事们随后用家兔脑室灌流实验证明接受针刺的动物脑室液中存在具有镇痛作用的化学因子,确定了中枢5-羟色胺等神经递质以及脑啡肽等神经肽的参与。随后他们又进行了一系列实验,用不同频率的电刺激来模拟针刺的不同手法,发现高频率和低频率交替刺激,可以分别促进脑啡肽和强啡肽释放,两者同时发挥作用,达到很好的镇痛效果。

有了这种清晰的量效关系作为注解,针刺疗法不仅得到国内同行的认同,也让世界更加认可这种古老的东方医术。1979年,韩济生接到美国国际麻醉研究学会的邀请,成为在该学会第一个受邀演讲的来自中国大陆的学者,他的报告赢得满堂喝彩。

后来,为了方便临床操作,韩济生发明了专利产品韩氏穴位神经刺激仪(HANS),在针刺镇痛研究的基础上,运用现代神经生理学的原理,通过电刺激神经感受器,激发体内神经调节物质的分泌,从而达到治疗效果。不仅是麻醉止痛, HANS对于偏头痛、痛经、分娩镇痛等都有良好的缓解作用。

“经过半个世纪的研究,我们基本上完成了周总理当年交办的任务”,韩济生说,“2008年在我80岁时,我开始考虑HANS是否可以在更广泛的范围内进行临床应用。”研究发现,针刺疗法除了具有镇痛作用,还可运用到戒毒上,可以与美沙酮维持疗法互相补充,联合应用可降低美沙酮用量,提高美沙酮维持疗法的保持期限,显著降低复吸率。HANS对于儿童孤独症的治疗,以及提升试管婴儿成功率方面都表现出良好的效果。

快速发展的疼痛科

相比其它学科,疼痛医学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学科。1930年,法国外科医生Lerich首先提出慢性疼痛是一种疾病状态。1961年,Bonica和White在华盛顿大学建立了疼痛诊所,标志疼痛诊疗的雏型建立。1975年,“国际疼痛学会(IASP)”成立,标志着将针对慢性疼痛的诊疗研究纳入独立学科建设的考虑范畴。1980年,以我国疼痛医学开创者、奠基人韩济生院士为代表的疼痛界元老,把IASP的概念引进国内,于1989年9月在北京成立了IASP中国分会,也称中华疼痛学会(CASP)。2007年7月16日国家卫生部发布了关于“在《医疗机构诊疗科目名录》中增加‘疼痛科的重要文件(卫医发〔2007〕227号),具有里程碑意义,标志着我国临床医学中又增添了一门独立学科。近几年,疼痛科在我国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地茁壮成长。

随着学科的不断发展,从最初的零基础,到目前中华医学会疼痛学分会已经建立了基础研究、头面痛、麻醉与镇痛、微创与介入、腰背痛、软组织痛、癌痛和中枢痛八个学组,多学科共同攻关,在疼痛学基础研究和临床技术上做出了显著的成绩,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疼痛医学学术体系。

20世纪70年代,在国外尚无药物治疗椎间盘突出症文献报道的情况下,上海医药工业研究院大胆尝试,开发了国内Ⅰ类新药“胶原酶”。通过将其注入病变的椎间盘内或突出物的周围,依靠胶原酶分解胶原纤维的药理作用来溶解胶原组织,使突出物减小或消失,以缓解或消除其对神经组织的压迫,从而使患者的临床症状得到改善。这项技术首次将疼痛科椎间盘微创技术变为现实,至今已取得良好的临床治疗效果。随着研究和临床应用的深入,胶原酶联合其他疗法治疗椎间盘突出症也显示了突出的疗效。随着科学研究的不断进步,慢性疼痛的治疗方法和手段越来越丰富,其中以胶原酶溶盘术、椎间盘旋切术、选择性神经毁损术、射频、臭氧、激光、等离子、椎间孔镜、脊髓刺激技术、鞘内吗啡泵、椎体成型术等为代表的现代微创治疗技术,已成为慢性疼痛治疗的主要技术手段并在临床上取得了非常好的治疗效果,得到了临床医生和患者的广泛认可。

此生惟愿济众生

“济生”的名字反映出父母亲对韩济生的期望,“我父亲是在浙江萧山的一名医生,他从传教士里那学了一点医学基本知识,治疗疟疾、寄生虫等常见病。他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成为真正有学问的医生,来普济众生,成就他子承父业的愿望。”韩院士微笑着道出自己名字的来历。带着父亲的期许,韩济生一生都在“济生”之路上孜孜不倦、求索奉献。

“我有一个习惯,一旦自己获得了什么奖励或者有些积蓄,就想把这些钱拿出来设立一个奖项,鼓励那些病患或疼痛医学工作者。”韩济生随口而说的一句话,却让笔者觉得十分感动。

1994年,韩济生获“光华奖学金”1万元人民币。他和夫人朱秀媛教授决定,5 000元买纪念品送给支持他工作的有关部门和他的实验室的学生和同事,5 000元捐给希望工程,为边远山区延庆县权宁镇孔营小学建一个希望图书室。

1995年,韩济生荣获“何梁何利奖”10万元港币。为推动学校的教学科研工作,他和夫人在原北京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设立“求索奉献”基金,鼓励青年技术员在工作中不断钻研和求索,在本职岗位上奉献青春。

2002年,为奖励那些脱毒后真正达到1年以上不复吸的患者,让他们有尊严地回归社会,韩济生与夫人捐出个人10万元积蓄,设立了“韩氏戒毒不复吸奖”,这是中国首个由个人设立的戒毒奖。很多获奖者都将韩院士颁发的证书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家人全家福照片旁,时刻警示自己不能复吸,珍惜戒毒给予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一位获奖者曾感言:“韩院士这样对待我们,如果我再吸毒就不是人!”

2010年,韩济生获得北京大学“国华杰出学者奖”50万元,他将这笔钱悉数捐出作为种子成立了“北京济生疼痛医学基金会”,为贫困慢性痛患者提供帮助。

2014年,韩济生将获得的香港张安德中医药国际贡献奖50万元捐给疼痛医学杂志,设立了“中国疼痛医学杂志优秀论文奖”,鼓励疼痛科医生在杂志上发表论文,提升科研和写作能力,推动国内期刊的办刊水平。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非常有限,但我们有一个开创性的坚忍不拔的团队,自称为‘骆驼队,默默无闻坚持工作。”几十年过去了,从医院里根本没有疼痛科,到2007年卫生部批准创建疼痛科,现在遍及全国的一点点壮大的队伍。尽管已届耄耋之年,谈到未来,韩济生的眼中充满信心,“我们团队成员都叫我老骆驼,带着中骆驼、小骆驼组成‘沙漠之舟,为民除痛。我相信通过大家的努力,可以把我们这支骆驼队发展壮大,使全国的疼痛医界同仁为民除痛、普济众生的愿望更大规模地被表达并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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