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希
夜里,八点多,正是小山村用电的高峰期,因此,青瓦木屋下的一间小卧房里,灯泡显得昏黄。昏暗的灯光下,一桌四椅,人们在打扑克牌,正在分享白天劳作之后的美好休闲时光。这“人们”,是我年轻的父母以及我们的友好邻居。除了他们,还有我、我的妹妹以及我们邻居的儿子。我们几个小孩儿,一会儿聚在没拉蚊帐的小木床上打闹,一会儿又安宁地靠在父母坐的木椅边静静地看他们手上的牌。
“一起来听我爸从城里新买的磁带吧。”倏地,邻居的儿子跟我们提议道。
那时,我们家什么家电也没有,连长城牌电风扇也是后几年的事;那时,邻居家比我们宽裕,有长城牌电风扇以及一台录音机(好像产自上海)。
很快,我们听上了新的磁带,新的歌曲。并且,我立刻被其中一曲吸引了,尽管不知道唱这首歌的人是谁: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
我特意站在录音机跟前仔细听,并且听到我们邻居家的男主人(我管他叫方满满,方,是他的名,满满,相当于叔叔的意思)也随性地跟唱起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不用回头看,他的心思肯定还在他手上那副扑克牌上。
……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
“那个年代”,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我在想,然而想不明白,那个年代或许太飘渺太遥远,毕竟我还小。那年,我只十岁。
在灯光绚烂的KTV包间里,我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在相互递送麦克风——他们已唱开了。我还没开唱——我在等人。他们唱近半小时后,我等的人来了。他也是我的同学,工程硕士,比我们早些毕业,因此比我们早些工作。因为是周末,所以他才有时间赴约与我们短暂相聚。我很珍惜这样的短暂相聚,要知道,读书时,我们为彼此的试验打打下手;周末时,我们一起去上海动物园,席地而坐,沐浴阳光。我和他合唱了一曲张雨生的《大海》,感觉,酣畅淋漓。
“咦,这首歌谁点的?”一师姐坐在沙发上伸长脖子探问。
我用深情的声音告诉她:我点的。
我唱的正是那首《小芳》。我为何点唱《小芳》?或许,在内心深处,依然向往着有这样一个姑娘,可以让我对她说:谢谢你给我的爱和温柔。可是,从师姐的探问中,我发觉,他们似乎觉得这歌选得太老了,从而觉得我也老了。然而,毫无办法,我仍坚持把它唱完了。
那年,距我第一次听《小芳》已十余年了。
而今,就在前段日子,在央视音乐频道,我又听到《小芳》了,这种情况,我不会换台的,我一定会欣然聆听。此外,电视里《小芳》的原唱李春波先生的形象,朴实依旧。
忽然,我觉得,有时的听歌,不仅是听歌,更像是听岁月。因为,今年春节的回家,我们的友好邻居将从村里搬到村外,在海南打拼多年的他(方满满)正在建造一所漂亮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