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城

杨锦洳

地球上最后一个农民老麦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女离开了乡村。

老麦是所有农民中为了土地与政府对抗到最后的人。当地农民中，有的因为政府大开发的福利政策而放弃了几年收成都不好的土地，有的因为向往城市的高楼大厦而径直离开……

在老麦离开的前一个月，他的邻居迪诺来向他道别。迪诺一直想离开这片土地——四周都是山，每次出门都要绕山而行，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但迪诺的父辈却非常热爱这里的一切，所以从小迪诺就被教导要热爱大自然，然而父亲刚一去世，迪诺就已经想去城市了。这不，机会来了。尽管离开前，迪诺无数次地跟老麦说过城市有多好，这深山老林有多麻烦，可老麦从没有改变过他的想法，还是悉心照料着他的土地。可老麦的儿子却因迪诺叔叔的话而动了心，开始不认真做农活，甚至因为父亲不愿去城市，他还跟老麦吵了许多次架。

老麦依稀记得儿时与迪诺坐在山顶谈论理想的情景。迪诺说：“我以后要去大城市，你知道吗？现在全球就只剩三个乡村了，其他的人都到城市发展去了。我们这里人数最多，剩下的两个乡村的人也快要搬到城市里去了。”老麦笑了笑，因为从小迪诺就跟他炫耀：“我的名字是与城市相匹配的，命中注定会去城市。”老麦站起来，看着山下的田地和山坡上的树木，说：“我想留在这里。”

老麦和妻子儿女离开乡村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这个几乎生存了一辈子的地方，转身离去。他将他种植的最后一批水果蔬菜拿上了。车驶进了城市——高楼林立却看不到阳光，空中的气味很香却有点冲鼻。前方的道路若隐若现，他开始怀念他的乡村。

政府将他们这个村庄的农民都安排在同一个小区，他和迪诺还是邻居。小区用透明玻璃包围着，走近看时，那玻璃又映出了3D效果——树木环绕，可老麦伸出手却又什么都摸不到。就在老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令人惊奇的画面时，迪诺迎面走来，拥抱了他，又看向他的儿子——此刻正无比兴奋地跑来跑去。

迪诺向老麦介绍道：“你看到这城市了吧？现在我们人类都搬进了城市，原来的乡村将进行改造，变成城市，到时候我们可以再搬回去，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也是要提前适应城市的生活。你看到了，我们的小区没有真正的树木，就算是水果蔬菜，也是在有机合成的实验土中种植的。对了，你带来的水果蔬菜在这里已经被称为原始食物，可以卖出高价钱，许多有钱人都在寻找这样的食物。”迪诺走到一栋楼前，边上楼梯边说：“而且这里的房子是可声控的，主题背景也可以更改，不过乡村的主题更常见，因为……”迪诺的话没有说完，老麦把他打断：“因为你也怀念那里，对吧？”这一问，让迪诺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于是他边从老麦的袋中拿出了一点水果，边说：“我还住你隔壁！”

老麦心情复杂，跟迪诺告别后，他走进了一个屋子，看见了一个机器人，它外形酷似人，可身体冰凉。它对老麦说：“您好，我是您的私人管家，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可以完成高效率的工作。举一个例子，像您原来居住过的地方，我们仅需一个月就能将那里变成城市，而且这也是您想知道的，对吧？”老麦点了点头，他的儿子非常兴奋，看着3D效果的夕阳，又和新的伙伴一起交谈着。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老麦想在城市中种树，却没有找到土地；老麦想呼吸新鲜空气，却只能靠调制出来的乡村味香水来麻痹自己，况且这香水卖得异常火爆；老麦想回去看看是否真的像私人管家说的那样，他居住过的土地已经变了模样。

一天，老麦回到那里，门口的横幅上写着：“庆祝地球城全面建成！”一个机器人出现在老麦的面前，微笑着对他说：“您好，这里是最新建成的城市，地球城已全面建成，您是第一个来这里参观的人，您……”老麦呆住了，仿佛看到了将来这里的风沙、雾霾，以及室内的假象……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和地球一样变得脆弱了。

点评

作者通过描写地球上最后一个农民老麦搬离乡村去往城市的所见所闻，表达对乡村真实而淳朴生活的留恋之情，以及对城市里处处是假象、处处充满着脆弱的担忧。文章看似平实，却处处透露着对比的机智。如小说中人物的名字，“老麦”充满了乡村气息，“迪诺”近似洋名，与他们的性格与生活相匹配。又如，进城前后的迪诺的言行对比，很好地烘托老麦这一形象，暗示了文章的主题。因此，这篇构思新巧的小小说赢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