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系列影片的突破与创新——以《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为例

苏葆荣

西游系列影片的突破与创新
——以《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为例

苏葆荣

电影《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剧照

《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由郑保瑞根据《西游记》改编而来，讲述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取经途中度化白骨夫人的故事。影片根据原著和相关影视作品进行创新，情节铺叙有所突破，其中某些角色的形象也有较大转变。该片上映后受到观众的普遍喜爱，口碑相比去年的贺岁档《西游记之大闹天宫》有很大提升，可算作是西游系列电影的一次突破。该片在结合前辈思路的基础上对原著进行了较大的调整，这种大胆的冒险很容易被原著的忠实粉丝诟病，但《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却能在大幅度修改原著后获得多数观众的好评，其中原由值得深思！

一、 由“度化”取代“斩杀”的剧情设置

影片《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的成功固然要归功于多方因素的综合作用，但其中最大的功臣应首推剧情，与以往影视作品着重渲染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机智果敢不同的是，《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并没有围绕孙悟空展开，它将剧情更多集中在挖掘唐僧阻止孙悟空三打背后的用意上。

白骨精是唐僧师徒四人西行取经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妖精，原著如此安排其实用意很深。吴承恩先生显然在白骨精身上寄托了整部小说降妖的基调：要尽量去度化妖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致妖于死地。若能理解吴先生的这番用心，就可以较为清晰地看透原著中对待妖精的基本态度（尽量度化而非滥杀）和一些看似不合理的现象（如大闹天宫的美猴王为何无法收拾凡间的妖魔）。文弱无力的唐僧却成了其余三人的师父和领导者，最大的原因便在于他最能领悟和执行这种精神，而非只是因为他的身世奇特或后台很硬。然而，这点在以往影视作品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挖掘和表现。《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完全领会了吴承恩的这种用意，这也是让观众不吝溢美之辞的主要原因。依此铺陈的剧情是：唐僧一开始并未得到师长应有的尊重，直到后来三位徒弟被唐僧舍己度妖的慈悲和无畏深深震撼之后，他们才真在内心深处对这位弱不禁风的人类产生了敬仰之情。唐僧通过自己的言行赢得了徒弟们的尊重，自此之后，这个一盘散沙的取经团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团队，这为师徒四人在面对日后的艰难险阻时的互相信任和帮助提供了强大的保障。

为了突出唐僧的无我精神，影片在剧情上有较大突破，唐僧的大智若愚和白骨夫人的顽固不化是支撑该片的矛盾主线，所有的铺叙都是围绕它们来开展的。影片还有意突出了唐僧和孙悟空之间的矛盾，似乎希望挖掘出唐僧阻止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真实意图：唐僧三度阻挠孙悟空不仅是为了护生，还是为了度化白骨夫人，更是为了熄灭孙悟空的杀心。另外，导演显然希望影片能够兼顾到更多的主题，所以才会设定云海国国王的故事，这个故事十分精彩，人与妖的对比也确实使剧情更加立体化，但要以上所有剧情安排在短短两个小时的电影中难免会有些吃力。剧情塞得过满导致影片节奏出现了一些很难调和的问题，如师徒间情感的铺垫十分草率，文戏不足导致观众代入感的削减，等等。瑕不掩瑜，过度丰满的剧情虽然略显臃肿，但却无法埋没导演在剧情设置上的良苦用心，其中不乏一些精彩动人的情节，该片剧情总体还是比较出色，这也是影片受观众青睐的主要原因。

二、 尊崇历史的人物塑造及精致的特效

《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在人物形象上也有一定的创新，有的角色的表现十分惊艳，有的角色的表现中规中矩，有的角色甚至可被视为该片的败笔之处，但影片角色的塑造总体还是给观众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唐僧和白骨精形象的大逆转可以说是本片的一大特色，原著和先前大部分影视作品都着重于刻画一个“软善”的唐僧，这样的唐僧与其原型——玄奘相去甚远。从真实历史和人情事理的角度来看，历经十几年风霜雪雨和人事劫难却始终不改初心的玄奘大师，非但不可能是一个“软善”的人，反而更应该是一位聪明睿智的战士。为剧情发展的需要，《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在塑造唐僧时更多地向其原型的真实情况倾斜。片中唐僧大智若愚，固执木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机敏坚毅的心，他对局势的认识十分清楚，看似善恶不分的举止中隐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唐僧虽然是当局者，但大部分时候都保留着旁观者的清醒和敏锐，还有着几分游戏心态的戏谑，严肃又不失活泼，固执而不致迂腐。于是，在他挺身救马时，在他忍痛惩罚爱徒时，在他不管不顾白骨夫人身份时，在他度化白骨夫人和孙悟空时……观众都能从中感受到人性光辉的闪烁。影片对白骨夫人的洗白无疑是十分成功的，诡异中略带一丝仙气的出场一下子就打破了观众对白骨精的刻板印象。白骨夫人由年过五旬却依然风韵动人的影后巩俐来演再合适不过了，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将女妖的气势和妖艳表现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杀气十足的眼神，再配上精简的台词，一个强悍的而又充满故事的女妖宛如沉睡千年后忽然苏醒在银幕之上，给人带来极大的惊喜。郭富城饰演的石猴孔武有力却稍欠一分灵气，导演似乎有意在剧情上削弱孙悟空，从而使白骨夫人和唐僧有更多的表演空间。八戒浓浓东北味的现代搞笑是影片的败笔，观众很容易因此跳戏。沙僧的皮肤完全按照原著处理，却不如以前的形象自然。国王的出现虽有点仓促突兀，但人妖对比的剧情为影片添色不少。

《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无论从剧本到演员还是到音效，都不输欧美大片，然而，正如许多具备同类实力的国产影片一样，该片唯一的致命短板也在特效上。为了避免木桶效应的出现，该片的所有特效都交由国外团队一手打造。而且，在吸取了《西游记之大闹天宫》的教训后，该片的特效更加注重对核心部位细节的打磨，集中资源解决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观众走出影院时应该都会对该片精心打造的特效表示赞赏。该片特效的焦点集中在白骨夫人身上，从首度亮相的惊艳与诡异，到日常起居时冰霜中透出的半分柔情，到喜怒无常时变幻莫测的黑白二色，到激战时的愤怒……最后到走入轮回时惊为天人的一颦一笑，该片在白骨夫人身上费力所作的大量特效取得了预期的效果，成功地为巩俐精湛的演技送去一记漂亮的助攻。片中打斗的宏伟特效做出了商业大片应有的气势，逼真的猿虎激战、行者与白龙的角逐、大圣与尸魔的三度对抗、石猴与巨大骷髅的殊死搏斗……这些刺激肾上腺素的特效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观影快感。影片的特效虽然做得十分精细到位，但更多的是对西方魔幻世界的模仿，其中缺少能够与影片内涵相呼应的中国元素，这点虽可用囿于技术来自我安慰，但却依然让人觉得十分遗憾。而且，特效中还存在一处特别容易使观众跳戏的情节：孙悟空最后穿盔甲的方式简直是对钢铁侠赤裸裸的“借鉴”。尽管如此，影片的特效依然堪称是本片的一大亮点，导演在处理特效时删繁就简的做法透露出充足的信心和纯熟的手法，十分值得我们赞叹和学习。

三、 精炼的台词彰显“佛法”的深刻寓意

《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的成功，还在于影片寓意的升华，片中有很多值得深挖的寓意，若细写恐怕要另著一文，本文只略论其中几点。

白骨夫人说：“我就是地狱。”这句台词真可谓短小精悍。在这句台词出现之前，三个小妖争相讨好白骨夫人的干瘪表演和肤浅台词很明显会拉低影片的整体质量，但导演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引出这句。因为，这区区五字，不仅将白骨夫人的霸道展露无遗，而且隐义丰富。这种干脆直接的表述十分有力，简短的主谓宾结构内含多重意蕴：我给他人带来地狱般的感受；我身处自己的地狱之中无法逃脱；我与地狱已然融为一体，身与心的界限在此消泯。这三层蕴意精准地刻画了白骨夫人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是该片台词的神来之笔。

影片台词中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唐僧所说的“西去之路上绝不跨过一叶苍生，否则就算取得真经，过得了佛祖也过不了自己”，这句话值得结合剧情去细细玩味。第一次见白骨夫人时，唐僧搀了她，触碰的当时他似乎已经意识到站在眼前的是妖怪，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想必此时他已下了随缘度化的决心，所以才会有后面剧情的发展。在孙悟空出去洗眼睛的间隙，唐僧明知白骨夫人讲故事的目的是为了引自己出伏魔圈，但却依旧很自然地走出圈子去安抚她，当他说出“这个圈看起来十分强大，我都能轻而易举走出来，你也一定能走出来”这句隐含意义丰富的话时，敏锐的观众应该已经知道唐僧早就察觉出眼前人是妖魔幻化而来的事实。唐僧忽视白骨夫人的真实身份真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细心的观众应该能从剧情呼应中感受到这种看似飞蛾扑火的行为背后的精神内涵。对于这种舍身护生精神的解读，唐僧毅然选择单独对抗凶狠的吊睛白额大虎的画面比任何语言文字的分析都有力，根本无须笔者赘言。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够洞察一切妖魔鬼怪在形态上的伪装，这种看似强大的技能容易使人们误以为这双雪亮的眼睛是智慧的化身，能够洞察世间的真相。然而，火眼金睛所见真相的本质仍然是虚幻不实的。所以，观音菩萨点出：“一直以来，你用自己的错与对去看别人的对与错，你用火眼金睛看的是真相，但你师父看的是心相。”只从观音菩萨此句的字面意思理解，菩萨似乎是在肯定唐僧所见之相，若止步于此真可谓是三世佛冤。《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佛陀在此已然明言，所有相皆是虚妄不实之相，“真相”“心相”都偏离了实相。菩萨并没有认可其中的任何一方，而是指出师徒二人都只是在对与错的旋涡中打转，无法跳出自己所认定的对错。两人皆执着于不同的所见，所以彼此以自己的对错为对方的对错，在面对妖魔时便自然有了不同的选择。选择的不同必然会导致结果的不同：孙悟空被逐出师门，唐僧要与白骨夫人共赴轮回。面对考验时，二人都选择勇于面对，这是影片要传递给观众的最重要的信息：我们或许会因智慧不足而执取于偏狭的对错，但只要能够勇敢面对选择之后的结果，灵魂本具的智光终有一日会彻照万里山河。

结语

《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作为西游系列电影，在《西游记之大闹天宫》口碑不佳的低迷氛围中能够杀出重围，获得观众较高的评价，不仅在于影片的明星大腕和酷炫特效，更重要的在于剧情和立意的突破，可见题材的新旧并不是一部影片成败的关键，最重要的还在于处理题材的思路和手法。国产电影在技术上虽与欧美电影有一定差距，但这并非是欧美电影制胜的关键因素，对先进电影理念和手法的重视才是他们的真正法宝，这也是国产电影今后需要努力的方向。

苏葆荣，男，甘肃通渭人，广西钦州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影视文学与传统文化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