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腿妈妈”刘金燕背后的辛酸故事

焦晓辉

这些人间大爱，我和孩子们永远记着。我会把孩子教育成心中有大爱的人，以后去帮助别人……

2016年六一儿童节，一则《最心酸的儿童节礼物：她偷了个鸡腿给生病的女儿》的新闻，让偷鸡腿妈妈刘金燕成了名人。备受关注的刘金燕，让人同情落泪的同时，也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刘金燕因此三缄其口，拒绝接受采访。

时隔1个多月，事件冷却了，刘金燕也从无所适从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7月12日，刘金燕接受了笔者的独家专访。

姐，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就是我亲生的

刘金燕是山东德州平原县人。2004年1月，22岁的刘金燕与邻村男孩肖柱相恋1年多后，走进婚姻。夫妻俩在镇上的工厂打工，工资不高，但可以每天回家，给在家种地的父母搭把手，粮菜自给自足，一家人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是，“不孕症”却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生活。一晃，小夫妻结婚快两年半了，刘金燕还没怀孕。夫妻俩去县医院检查，结果让两人震惊：两人生育系统都有障碍，很难怀孕。不过，如果接受治疗，会有90%的受孕几率。

夫妻俩开始积极治疗。但经过两年时间，花了3万多元积蓄，刘金燕还是没怀上。刘金燕懊恼地对肖柱说：“咱抱养个孩子，当亲生的待，不也一样嘛！”肖柱点头道：“咱可以过继亲戚的孩子。”

大半年后，刘金燕喜闻远嫁江苏盱眙的姐姐刘金霞怀孕了。刘金霞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上小学，这次是意外怀孕。当听说姐姐准备打掉孩子，刘金燕急得在电话这头扯开了喉咙：“我和柱子不打算再花钱治了。姐，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给我养，我把孩子当亲生的！”

之后，夫妻俩和家人统一口径：对外一致称刘金燕怀孕了。3个月后，刘金燕以去姐姐家养胎的名义，去了盱眙，实则为等待姐姐生产。

2009年4月，刘金霞以刘金燕的身份，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1个月后，刘金燕和丈夫欢天喜地地把双胞胎女儿抱回了家，去当地派出所给两个女儿报了户口。

夫妻俩给女儿起了“大双”和“小双”的乳名。晚上，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女儿，亲了又亲。肖柱开心地说：“老婆，我觉得我们太幸福了！一下子有了俩孩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刘金燕何尝不是？为了能有个孩子，5年来，她没少折腾，没少忍受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虽然婆婆没说过什么，但婆婆盼孙的殷切眼神，她怎能读不懂？

日子在忙碌和快乐中平静地过了1年半。大双小双被刘金燕养得白白胖胖。一天，刘金燕和婆婆在院子里晒玉米，婆婆对刘金燕说：“你如果想上班就去吧。孩子会走路了，我可以照看过来。”

刘金燕笑着说：“妈，我正好想跟你说呢。这样也能减轻肖柱的一些压力。”

可是，刘金燕刚去镇工厂上班3天，大双就发生了状况。那天，刘金燕下班回来，大双就跟在她身后说：“妈妈，我牙疼。”

刘金燕查看了大双牙齿后，告诉大双：“宝贝，以后少吃点糖果。糖果里有虫子，会把牙齿咬疼的。”

大双听话地点头。可是，第二天一早，刘金燕却发现大双眼睛肿了。两天后，大双的脸和双腿都浮肿起来。夫妻俩这才意识到大双可能生病了，赶紧带着大双去县医院就诊。

俩孩子生病，让原本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大双得了肾炎。住院后，大双的浮肿消失了。可是，两个月后，可怕的浮肿又出现了，大双再次住院。经历了3次这样的反复，医生无奈地告诉刘金燕：“孩子得的是一种很难治愈的肾炎，非常凶险，赶紧去大医院治疗吧。”

刘金燕抱着大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肖柱接过大双，紧紧抱着刘金燕说：“别难过。咱明天就去北京治疗。一定会医好大双的。”

2011年11月初，夫妻俩带着大双和2万元积蓄，赶到了北京一家大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大双的肾病得到了确诊——节灶性肾小球硬化症。经过对症下药，大双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2012年2月，刚过完年，大双忽然发烧了。紧接着，可怕的浮肿又出现在大双腿上。肖柱赶紧向亲戚借了2万元，跟刘金燕又带着大双赶到北京。医生叹着气说：“得了肾病的孩子，最怕感冒发烧，会引起病情复发啊！”

为了省钱给大双治疗，夫妻俩只订一份饭菜保证大双的营养，两个大人每天馒头就着咸菜充饥。晚上，刘金燕在病房陪护大双，肖柱则每天在医院急诊大厅的椅子上凑合过夜。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大双还在北京治疗，老家的爷爷就打来电话说，小双也出现了浮肿。刘金燕猜小双很可能患了跟大双一样的肾病。

奶奶带着小双赶来北京就诊，无情的结果，证实了刘金燕的猜测。刘金燕哭得瘫倒，婆婆红着眼眶递给她2万元：“我能借的都借了，都在这了。”

在北京治疗1个月后，大双小双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是回去后，肖柱却像变了个人，不仅不再体贴刘金燕，还动不动跟她发脾气。渐渐地，夫妻俩的关系急转直下，经常为孩子的事拌嘴打架。

一次，一番争吵后，刘金燕带着大双小双回了娘家。在娘家住了几个月，肖柱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刘金燕对肖柱越来越失望：即使孩子不是亲生的，可也叫了他3年的爸爸；还有，自己毕竟是他妻子，这么长时间他也该消气了吧？因此，当姐姐刘金霞回来看望母亲，说带刘金燕娘仨到盱眙小住时，刘金燕答应了。一是刘金燕听说南京军区总医院治疗肾病很权威，盱眙离南京近；二是，她要看看，肖柱的心肠到底有多硬。

2013年春节前夕，大双的病又复发。刘金霞带着母女俩赶到南京，帮大双交了住院费后顺利住进了南京军区总医院。大双住院后，刘金燕给肖柱发过短信，可是，刘金燕却没等来肖柱的只言片语。春节期间，大双想爸爸了。正月初八一早，刘金燕忍不住给肖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大双初九要出院，希望他能来接。但肖柱只说“我没有时间去接”，就匆匆挂了电话。那一刻，刘金燕对肖柱彻底失望了……

刘金燕把大双小双托付给姐姐后，回了趟老家。她想好了，她要跟肖柱离婚，然后为大双小双争取应有的权益。

见刘金燕只身回来，肖柱开心地说：“你终于想通了。孩子本来就是你姐的，还给她就对了。咱俩以后好好生活，还像以前一样，快乐地在一起。”

刘金燕真想给肖柱一个巴掌，但她忍住了。她冷冷地说：“你不要大双小双，我只有跟你离婚。但你得按照法律规定负担一个孩子。”肖柱并没坚持，他似乎早有准备：“好吧，你既然决定了，那我同意离婚，但我不会承担她们的生活费和医药费。你告我去吧。”

官司打了几个月，刘金燕败诉。因大双小双当初没有合法的领养手续，法院驳回了刘金燕的请求。

大双小双永远都是我亲生女儿

法院不管怎么判决，刘金燕都不改初心。大双小双，是她养大的，这辈子，她们永远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早就跟家人交代，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大双小双的真实身世。哪怕再苦再难，她都不会抛弃她们。

好在这么多年，娘家姐姐、哥哥、弟弟，都竭尽所能地帮她。尽管政府给予刘金燕很多帮助，不仅让娘仨每月有900多元的补助金，还帮其按比例报销了一部分医药费，但高昂的进口药有的还没纳入报销范畴，使得娘仨的生活捉襟见肘。大双小双患的是慢性肾病，尤其是大双，经常复发。每次复发，刘金燕就得丢下工作，带着她奔赴医院医治。从2014年开始，刘金燕光是带孩子到南京住院和就诊，就有13次之多，为此，刘金燕反复辞职，一份工最多做两个月就不得不辞掉。最后，她只得给姐姐的废品收购站干点零活，挣钱补贴用度。

有一次，妈妈找刘金燕谈心，心疼地说：“你毕竟才30多岁，找个人结婚吧。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扛着强。”

刘金燕摇摇头：“我不能把人家拖垮了。两个病孩，人家要是愿意，我都于心不忍。再说，大双小双已经大了，懂事了，如果碰到一个3分钟热度的人，到时再把她们丢弃，反而会给她们带来更大的伤害。只要孩子病情稳定了，我就幸福了。”

曾经有邻居悄悄问刘金燕：“你有没有后悔领养这两个孩子？”刘金燕实话实说：“我想过如果没有领养她们，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但领养她们，我从没后悔过。她们从小到大，给我带来了太多的快乐和感动，我爱不够她们！

大双小双长到8岁，从没吃过肯德基。2016年1月，刘金燕带着大双小双路过一家肯德基店。大双小双一边走一边直勾勾往店里看。刘金燕问她们：“是不是想吃肯德基？”她们却摇头说，只想看看店门口的老爷爷。

刘金燕流泪了。她口袋里只有11元钱，买来4只鸡腿，炸了给大双小双吃。孩子们一边吃一边说：“肯德基真好吃。妈妈，给你留一个，你也来吃。”那一刻，刘金燕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流泪了。

5月27日，大双因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烧，肾病又复发了。刘金燕带着大双到南京就诊。5月31日，刘金燕去超市买盐。走过肉食区，她偶然瞥见了鸡腿，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最后做了错误的决定——她偷了1只鸡腿、1本三字经，想给大双做儿童节礼物。后来被发现后，好心警察不仅为她付了钱，还帮她成功募捐，让她在那段时间，成为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的新闻人物，她和大双的命运，也开始绝地反转！

鲜为人知的是，当大双拿着鸡腿幸福享受美味时，刘金燕勇敢地道出了事情经过。8岁的大双已经懂事，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噘嘴说：“老师教我们要做诚实的孩子，妈妈你为什么不诚实呢？我不吃你偷来的鸡腿！”刘金燕泪流满面：“妈妈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你能原谅妈妈吗？”大双最见不得妈妈哭，她拿着纸巾默默地给妈妈擦泪，不说话，就那样一直噘着嘴，低垂着眼睛……

采访最后，刘金燕告诉笔者：“大双目前的肾病，需要积极系统地评估治疗，如果再复发，不排除发展成尿毒症的可能。而且，发病期1年的花费最起码要8万元左右，如果控制得好，1年花费只需2万元左右。小双就属于后者，病情控制得还不错，每个月按时服药就行。但这个病无法治愈，需要终身服药。”

刘金燕坚定地说：“再苦再难，我也要把大双小双带大。”末了，刘金燕眼里忽然泪光点点：“我做了错事，没想到有那么多好心人宽容和帮助我！这些人间大爱，我和孩子们永远记着。我会把孩子教育成心中有大爱的人，以后去帮助别人。而且，通过这件事也让我学会了理解和宽容别人。我忽然不再恨孩子爸爸了，每个人都有无奈和苦衷，换位思考，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本文除刘金燕外，其余均为化名）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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