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花都在陪我等待

2016-10-10 09:00□一
莫愁 2016年26期
关键词:萱草泡菜金黄色

□一 心

每一朵花都在陪我等待

□一心

小院门口的萱草花开了,黄灿灿的,灼目而蓬勃。

前些年,特意从朋友家移来,母亲把它们种在院门两侧。我很是喜欢,暮春时,花次第绽放,修长碧绿的长叶里挤满了金黄色的花朵,清风徐来,像一朵朵跳动的焰火。有时,赶上江南的梅雨季,到处潮湿而阴暗,进门出门看到萱草花,黯然的心情便骤然明亮起来,蓄满金黄色的温暖。

萱草又名忘忧草,是中国的母亲花,“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古时当游子要远行时,就会先在北堂种萱草,意在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忧愁。唐朝诗人孟郊在《游子诗》中写道:“萱草行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前,不见萱草花。”

可如今,萱草花开了,母亲却还未归来。

时间回到四个月前,母亲突发中风,住进医院。那天晚上我一夜未合眼,陪着母亲在急诊室。母亲老是呕吐,无法入睡,便跟我说话,无非是一些琐碎的家事。她的口齿已有些不清,我阻止她说,让她静心休息。母亲终是闭了嘴,我并不知道她后来再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时光倒转,我愿回到那晚,认真谛听她用温厚的乡音说的每一句话。

她的脑梗面积较大,病情逐渐加重,失语、偏瘫,甚至一度下了病危通知书。

命运弄人,一生好强的母亲就这样倒在了病床上,她凡事都追求完美,这个结局于她,过于凄然。

母亲从小就好强,是个地道的川妹子。她做事很认真,也很出色。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她坚持读到初中,成绩优异,虽未毕业,却也是那个时代的高材生了。她与父亲结婚后,本来留在重庆老家。那时父亲从军队退伍,支援边疆到青海工作,条件很艰苦。母亲不在乎,从未出过远门的她毅然抱着襁褓中的大儿子,一路辗转,到了高原,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

母亲心灵手巧,样样在行。她做的鞋,被周围的妇女当作样本;她做的饭,让客人念念不忘。她腌制的四川泡菜,酸辣有味,左邻右舍常常来要,还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母亲总是笑着迎接,来者必给,在物质稀缺的年代,那些泡菜极大地调剂了寡淡的生活。她给我织多种花式的毛衣,给我用碎布拼出美丽图案的书包,给我的衣服镶金线,绣花草,为此,我的童年充满了美丽和同伴的妒忌。

她工作上很卖力,背过石棉,扛过麻袋,打过土坯……那时是大锅饭,她也绝不偷懒。超负荷的劳动,恶劣的高原气候,最终让她落下了一身病。

退休后,来到南方,她也从没闲着,一直帮衬着子女。和我同住多年,家里家外操持得妥妥帖帖。

可我一生不服输的母亲最终输给了疾病。面对家里人的轮流照顾,她充满了无尽地歉疚。她不甘心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可又无能无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病情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她内心的坚强渐渐崩塌,无助、不安、茫然……像秋叶一样浮在眼神里,虚弱而寒凉。从不爱落泪的她,现在动不动就大哭,一生直言快语,如今该有多少话想倾吐,哭,是她唯一有声地表达。她一辈子喜欢和父亲作对,现在每天早早地把头扭到病房门口,盼望坐第一班车赶到的父亲,然后用唯一能动的右手轻轻抚摸父亲消瘦的脸颊,眼神柔情万般。

疾病把她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她越来越依赖家人,每次周末我陪她一天,傍晚离开时,她总是边摆手再见边大声哭泣,像儿时的我对她的依恋。

我一转身,潸然泪下。当年她教我吃饭、说话、走路,一生为我遮风挡雨。母亲给予我的我却无法给予,我只能目睹她遭受着苦难,束手无策。

没有母亲的家里,清冷而静寂。厨房里,调料瓶上似乎还有她的气息,只是再也没有那熟悉的饭菜香气;客厅里,电视上正热播着综艺节目,却找不到沙发上她斜靠着打盹的身影;小院里,她精心侍弄的花草颓败零乱,杂草丛生。

只有金黄色的萱草花一如从前,开得正艳。记得去年,母亲摇着蒲扇笑吟吟地和父亲站在花旁,我随手拍了张照片。不曾想,此去经年,世事万变!

谁说你是忘忧草,“本是忘忧物,今夕重生忧”!我幽怨地喃喃自语。

残阳里,橙色的黄昏如水般退去,灰黑色漫过来,渐渐淹没了点点光影。我伫立着,任由黑夜将我紧紧地包裹。

四周阒静无声,一种孤寂感突然袭来。我忙打开手机,正欲进院,微弱的光中一簇簇萱草花闪进眼帘,在暗沉沉的黑夜,那金黄色的花朵,如月,如灯,散发着安静明亮的温暖。

我的心霎时被点亮,无论多么黑的夜晚,原来每一朵花都在陪我等待,等待母亲归来……

编辑家英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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