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怡
你有没有发现,有的时候你说这是一个绿色的瓶子时,别人可能会以为是浅蓝色,而你认为的红色,在别人那儿成了橙色。比如,同样的一幅画,有人看了后认为画面色彩明艳,情感积极,另外一些人则觉得色彩深沉,十分消极,每个人的色感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呢?
色彩之辩
实际上,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困惑。2015年2月25日,一位美国女孩因为和朋友争论不过,在社交网站上贴出了一条连衣裙,寻求网友们支招:“这究竟是条什么颜色的裙子?”这个女孩认为它是白色和金色相间的,而她的朋友们则很坚持地认为是蓝黑相间。
这是条十分普通的裙子,按理说,确定色彩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但出乎女孩意料的是,裙子竟然引爆了整个网络,引起了全世界网友的色彩大辩论,网友们也同样分为两派:白金和蓝黑。除了这两大主流派系,还有其他小派别,比如还有人坚持蓝棕色、紫黑色、蓝金色。
一条相同的裙子,在不同人的眼中,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色彩差异。是观察者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还是这条颜色本身就不是确定的?难道这条裙子并没有客观的颜色,颜色并不是这条裙子的属性?人们所说的颜色只是存在于人的脑子里,所以才会有一千个网友,有一千个颜色差异?
哲学上的辩论
其实,颜色大辩论在哲学中也早就占有一席之地。早在古希腊时期,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现实主义就认为颜色是事物的固有属性,就像印章会在热融融的蜡上留下印记一样,一个物体的颜色也会在我们的眼中暂时留下印记,这个印记就让我们产生了色彩感。比如红色就是苹果自带的颜色,人们看到红色是因为红色印到了人眼睛上。这一说法符合人们的现实经验,也就成了主流学说,人们也不会考虑红色的苹果,会不会在有的人那里成了绿色。
到了17世纪,科学革命颠覆了这个常识性的解释。伽利略怀疑现实主义对颜色的理解是错误的。他认为,假如颜色客观存在,一个具有科学精神的人应该追问它存在于哪里。如果无法用物理性质(形状、大小或速度)来界定和衡量它们,那么,颜色只是主观的想象,它只存在于我们的头脑里。
伽利略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的思考突破了传统思维,今天的物理学也证明了他关于颜色推论的正确性:颜色并不存在,它只是我们大脑的产物。就像棉花糖的甜味并不是客观存在的,只有把它放在嘴里,与舌根相互作用时,才能在心中产生甜的感觉。我们眼中的“色彩”,也是我们主观意识的产物。也就是说,颜色就像触觉、味觉、嗅觉一样,只是人们感官知觉中更广阔的分类的例子。
颜色并不存在
苹果和火焰并不是红色,天空和海洋也并不是蓝色,人也没有绝对的黑白之分。我们所见的世界并不是世界的原貌,这真的有点超乎人的想象。问题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么多的色彩,又来自哪里呢?用科学家们一句简单的话回答:“颜色不存在,光存在!”
比如,光照到一个叶子上时,其他颜色的光都被吸收了,只有绿光被反射,这部分光会进入到人的眼睛里,而在人眼球后,等待这些光的是数以百万计的视杆细胞和视锥细胞。其中视杆细胞会检测光的存在和强度,视锥细胞会对特定的波长敏感,不同波长的光会对应不同的颜色。视锥细胞分为感红细胞、感绿细胞、感蓝细胞,分别对红光、绿光、蓝光敏感,绿光会被感绿细胞捕捉。
当我们的大脑获取了绿视锥细胞传来的波长信息,与来自视杆细胞传来的信息结合后,就会输出绿色的图像。换句话说,叶子之所以是绿色的,仅仅是因为叶子反射了波长介于520和570纳米之间的光。
光虽然能解释出我们所看到的颜色不是客观存在的,但又如何解释即使眼睛捕捉到了相同波长的光,人们也不一定会获得相同的色彩体验呢?
比如在非洲纳米比亚北部的辛巴部落,人们将天空形容为黑色,水是白色的,绿色和蓝色完全使用相同的词汇。这意味着,他们实际上比其它地方的人更加无法区分蓝色和绿色之间的区别,黑白两色的色感体验与大多数人相比也正好相反。
而在利比里亚,巴萨人只有两个词语来分类颜色,他们用“ziza”形容红色、橘色和黄色,“hui”代替绿色、蓝色和紫色,可以想见,对于我们来说,很好区别开来的红色和黄色,在巴萨人日常生活中,并不会被当成不同的颜色区别对待。
主观意识的产物
其实,光只是一个信息的提供者和阐释者,眼睛和大脑才决定着最后的颜色输出。
比如,由于每个人神经系统的构造不同,有的人视锥细胞较常人少,锥体细胞中的感光物缺少了一部分,就会产生色视缺陷,研究发现,只要一个视锥细胞缺失,人们对色彩的体验就会少1万种。而其他人如果拥有更多的视锥细胞,对颜色会非常敏感,甚至能分辨特定颜色的最接近的色调。世界上大概有1%的人有第四种视锥细胞,他们能看到1亿种颜色,比普通的人多看到10倍。
这一点在动物世界里也可以得到证实。动物们的世界其实也有色彩,只是因为眼睛感光细胞的不同,世界的颜色与人类看的可能有很大不同。猫只有两种感光细胞,所以会把红色和绿色当成一种颜色。其他的动物,包括蜜蜂和许多鸟类,比起人类多了一种感光细胞,使他们能够看到紫外线波长范围内的光,它们眼中的世界,颜色会比人类所看见的更丰富。
除了视觉构造这种生理的不同会影响每个人对色彩的感觉,大脑的主观选择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就拿那条白金或是蓝黑的裙子来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神经科学家研究者们发现,看见什么颜色取决于大脑想要吸收人造的室内光还是自然的室外日光。在这个过程中,大脑中的视觉系统不得不决定过滤除出更短更偏向蓝色的波长,还是除去更长更偏向红色的波长。大脑所作出的决定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怎么判断裙子的颜色。
有些科学家甚至认为,语言也在人的色感中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2006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的科学家进行了一个测试,实验者为说俄语和英语的人,研究者们想看他们是否以同样的方式看蓝色。实验表明,讲英语的人只能看到一种蓝色,而讲俄语的人能看到两种不同的蓝色。随后研究者们又让这些人区分两个略微有差异的蓝色,讲俄语的人也能够快速区分出来。
语言是一个民族社会文化的载体,这一现象证明了社会文化也能影响我们对颜色的体验。如此说来,世界的原始面貌也并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每个人对色彩感觉不同,每个人心中的世界面貌也会千差万别,下次你再抬头盯着蓝色的天空时,是否你会想:“别人眼中的蓝色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