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革命统一战线的确立：中共三大文献研读

丁小丽

1923年6月12日至20日，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出席这次大会的代表30多人，代表全国420名党员。大会通过了陈独秀《在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大会宣言》《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等14个重要文件；正式决定同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建立民主革命统一战线。中共三大在党的历史中占有重要地位。

一、《在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和《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大会宣言》

（一）《在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②

该报告的主要内容是：

第一，阐述“二大”以来的革命形势和党的发展状况。报告指出：“情况的发展表明，只有联合战线还不够，我们又接到了共产国际关于加入国民党的指示。在上届党代表会议以后，我们不能很快地再召开代表会议来讨论这个问题，所以中央就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一起讨论了这个问题。起初，大多数人都反对加入国民党，可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代表说服了与会者，我们决定劝说全体党员加入国民党。从这时起，我们党的政治主张有了重大的改变。”就党员发展状况，其指出：“现在共有党员四百二十人，其中在国外的有四十四人，工人一百六十四人，妇女三十七人，另外还有十个同志被关在狱中。”

第二，剖析党内存在的问题，对近一年的工作提出批评意见。报告指出：“我们忽视了党员的教育工作，我们遇到的许多困难，都可以归咎于这一点”；“宣传工作进行得不够紧张，我们很少注意农民运动和青年运动，也没有在士兵中做工作”；党内存在着严重的个人主义倾向，特别是张国焘“在党内组织小集团，是个重大的错误。”

（二）《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大会宣言》③

该宣言由马林起草，相对于党的“二大”宣言，该文的篇幅明显压缩。全篇没有小标题区分，主要内容为：

第一，论述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双层压迫下中国的混乱局面。宣言指出：由于受外国势力及国内军阀的暴力统治，“国家生命和人民自由都危险到了极点”； “北洋军阀统治之下工会学生会日在压迫摧残中；山东河南兵匪猖獗，外人借端要挟，并要拿回华盛顿会议所赏的利益；沙市长沙日本水兵之暴行；外人强令棉花出口”。针对当时军阀间的混战，宣言强调：“吴佩孚齐燮元争相制造广东之战祸；吴佩孚萧耀南合力助成川乱；又若未来的奉直战争及直系军阀之内哄”。

第二，指明中国“急需一个国民革命”。相对于“一大”“二大”分别提出的“社会革命”④和“民主革命”⑤，该宣言明确提出“国民革命”的口号。其写道：“中国共产党鉴于国际及中国之经济政治的状况，鉴于中国社会各阶级（工人农民工商业家）之苦痛及要求，都急需一个国民革命；同时拥护工人农民的自身利益，是我们不能一刻疏忽的；对于工人农民之宣传与组织，是我们特殊的责任；引导工人农民参加国民革命，更是我们的中心工作；我们的使命，是以国民革命来解放被压迫的中国民族，更进而加入世界革命，解放全世界的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的阶级。”

二、《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和《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修正章程》

（一）《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⑥

《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由瞿秋白起草，主要内容为：

第一，以党纲的形式首次写上“国民革命”的口号。党纲草案的前四部分，对国内外形势做了全面考察和分析，指出：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旧时的宗法社会遭到了破坏。“帝国主义的列强在中国既已取得了法外治权、协定关税等等优越的权利，他们便支配了中国重要的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而“中国军阀之存在及发展，又大有赖帝国主义的列强，他们便不惜向列强低首，甘心做列强统治中国的代理人。各军阀有此种种凭借，便互争雄长，引起不断的内乱；帝国主义的列强各谋利用中国一派军阀，相互争夺其势力范围，又酿成了无穷的冲突”。因此，中国人民深受帝国主义及封建军阀的双重压迫，不仅如此，“中国之资产阶级的发展与国际帝国主义及军阀根本上不能不冲突；而劳动平民及无产阶级的解放，尤其与军阀及国际帝国主义根本上不相容”，因此“国民革命之进行，是必不可避免的”。

第二，科学地阐述了国民革命的性质和前途，党纲草案论述道：“中国处在现时这种状况下，资产阶级不能充分发展，因之无产阶级自然不能充分发展，阶级分化不充分的全国人民，皆受制在帝国主义及本国军阀之下，不能不要求经济发展而行向国民革命，第一步且行向国民革命，这种革命自属于资产阶级的性质。”

党纲草案进一步阐明了国民革命的前途，指出：无产阶级“参加此种国民革命，以先锻炼集中其能力而取得政治斗争中的位置，方能于世界社会革命的进程中，联合世界的无产阶级和殖民地的被压迫民族，协力缩短自政治革命到社会革命的过程，而达到共同的最高目的建立无产阶级独裁制”。《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的上述阐释，反映了中国革命当时的实际情况，对推动中国革命的进程有重要意义。

第三，提出“两个多数”及无产阶级是国民革命中“最彻底有力部分”的观点。党纲草案指出：“由于外国大资本生产品之占领中国市场，几乎同时断绝了中国的大工业发展之可能。”而“这种经济的大变动，只有极少数的官僚和极少数的大商人（财阀）趁火打劫得了些便宜；大多数的中产阶级和大多数的劳动平民便一天一天失掉了他们的生活保证，他们遭受贱价劳力的剧烈竞争，他们遭受一切政治上的压迫和经济上的剥削，使他们无法生活”。即是说，中产阶级和劳动平民的“大多数”，都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受害者，因而都是中国革命的力量。

第四，回答了中国革命的动力问题。党纲草案指出：国民革命运动中，“无产阶级确是一种现实的最彻底的有力部分”，因此“中国的无产阶级应当最先竭尽全力参加促进此国民革命，并唤醒农民，与之联合而督促苟且偷安的资产阶级，以引导革命进行到底；以革命的方法建立真正平民的民权，取得一切政治上的自由及完全的真正的民族独立。”

第五，首次将农民问题写入党纲。党纲草案第五部分指出：“农民当中国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占非常重要地位，国民革命不得农民参加，也很难成功”。党纲第九部分并写有“农民利益的特殊要求”。其包括：“A.划一减轻田赋，革除陋规。B.规定限制田租的法律；承认佃农协会有议租权。C.改良水利；D.改良种籽地质；贫农由国家给发种籽及农具。E.规定重要农产品价格的最小限度”。

此外，党纲草案还对国家的结构形式及都市乡村的自治问题提出了有益的设想。《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成为党引导中国革命迈进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期的一面鲜明的旗帜。

（二）《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修正章程》⑦

“三大”党章，由毛泽东、蔡和森、张太雷、陈独秀、瞿秋白以及马林参加起草，共6章30条，分别为党员、组织、会议、纪律、经费和附则。其基本继承了“二大”党章的结构和内容，只是个别条文作了改动。但是，“三大”党章从多方面完善了党的章程，从一个重要方面反映了党的自身建设的发展。其中特别是：其一，在党员部分，严格了入党手续，新党员入党由“须由党员一人介绍”改为“须有正式入党半年以上之党员二人之介绍”，表明对发展新党员更加慎重。其二，第一次规定了新党员的候补期（劳动者3个月，非劳动者⑧6个月），并分别规定候补党员和正式党员的权利和义务。其三，首次提出党员可以自请出党，当然，“须经过区之决定，收回其党证及其他重要文件，并须由介绍人担保其严守本党一切秘密，如违时，由区执行委员会采取适当手段对待之”。其四，在组织部分，将“中央执行委员会由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五人组织之，并选候补委员三人”，修改为“中央执行委员会由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九人组织之，并选候补委员五人”，以适应党的队伍不断扩大的要求。

此外，“三大”党章改变或取消了原来的一些临时性、不确定性的规定，使其具有了确定性。如取消了“干部人员由地方执行委员会随时任免之”的规定；修改了由中央执行委员会临时决定全国代表大会或临时会议的人数的规定，明确规定了各地方组织应派代表人数的具体办法等。

三、其他问题议决案（决议案）及有关文献

1、《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⑨

该议决案由毛泽东起草，主要内容为：

第一，剖析“国民革命”的必要性。其指出：“在被国际帝国主义压迫之殖民地半殖民地，只有实现国民革命加帝国主义者以有力的打击，是他在世界的革命之工作中所应尽的职务”。“此时统治中国的是封建的军阀，不是资产阶级。军阀政府名为独立政府，其实事事听命于国际帝国主义的列强，不啻是他们的经理人，财政、交通、工业几完全操于国际帝国主义者之手，中国资产阶级所占者仅仅日用品之极小部分，帝国主义者利用其在华政治势力，妨碍中国工业之自由发展，所以半殖民地的中国，应该以国民革命运动为中心工作，以解除内外压迫”。从中共一大确立的组织、发动、领导工人阶级开展反对中外资产阶级的工人运动，实行“社会革命”，转变为组织、发动、领导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开展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其意义重大，有利于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同进行国民革命。

第二，明确地论述了建立国共统一战线与在统一战线中保持党的独立性问题。议决案指出：“中国现有的党，只有国民党比较是一个国民革命的党”，因此，“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决议中国共产党须与中国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党员应加入国民党。”议决案同时还指出：“我们加入国民党，但仍旧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国民党左派中，吸收真有阶级觉悟的革命分子，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立强大的群众共产党之基础。”这样“三大”以中央决议的形式将统一战线的政策确立了起来，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同时保持共产党在政治上、思想上和组织上的独立性。

第三，强调积极推动国民党的工作。议决案写道：“阻止国民党集全力于军事行动，而忽视对于民众之政治宣传，并阻止国民党在政治运动上妥协的倾向，在劳动运动上改良的倾向”。

2、《劳动运动议决案》⑩和《农民问题决议案》

《劳动运动议决案》由集体起草，主要内容为：第一，号召恢复工会，领导工人进行政治斗争。议决案写道：“中国目下劳动运动方取守势，党的活动须多于工会活动，恢复工会口号须在被封工会各工友中宣传引起压迫下之工人作政治的斗争”。第二，强调重视哈尔滨和山东两地的劳动运动，并特别指出，哈尔滨方面之劳动运动更宜作与苏俄工人联合之宣传。第三，要求广东方面劳动运动，注意新式产业工人，整顿手工业工人组织，促进其阶级觉悟。第四，提出工厂劳动运动通用的口号：“（1）男女工资平等；（2）废止未满十四岁之童工；（3）推翻包工制；（4）星期日休息；以引起男女工人争取自身利益之觉悟。”

《农民问题决议案》由毛泽东、谭平山起草。“三大”不但首次将农民问题写进党的纲领，还通过了《农民问题决议案》，这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农民问题的决议案。其指出：受到种种压迫的农民普遍存在反抗精神，“自从帝国主义者以武力强制输入外货以来，一般日用品的价格增高率远超过于农产价格增高率，从前的农民副业（如手工彷[纺]织等）也全被催（摧）残。又自辛亥革命以后，军阀争地盘的战争连年不息，土匪遍于各地，再加以贪官污吏之横征暴敛（如预征钱粮额外需索等），地痞劣绅之鱼肉把持，以致农民生活愈加困难。因此种种压迫农民自然发生一种反抗精神，各地农民之抗租抗税的暴动”，因此，“三大会决议认为有结合小农佃户及雇工以反抗牵制中国的帝国主义者，打倒军阀及贪官污吏，反抗地痞劣绅，以保护农民之利益而促进国民革命运动之必要”。

3、《青年运动决议案》？輥？輰？訛及《妇女运动决议案》？輥？輱？訛

《青年运动决议案》由张太雷、刘仁静起草。其主要强调：青年运动是党的重要工作之一，应大力加以指导和援助；社会主义青年团应以组织及教育青年工人为重要工作；社会主义青年团对于青年学生，“应从普通的文化宣传进而为主义的宣传，应从一般的学生运动引导到“反对军阀反对帝国主义的国民运动”；社会青年团应开始从事于农民运动的宣传及调查。

《妇女运动决议案》由向警予起草。其主要内容有：

一是强调要加强男女工的“亲密团结”。决议案指出，由于宗法社会轻蔑妇女的习惯和成见的存在，男女工间的冲突不断，党“不仅要号召男女工亲密团结，而且要扫荡男工轻侮女工之习惯与成见”。

二是强调要在妇女运动中加入国民革命的口号。决议案要求在“全国妇女运动的大联合”“打破奴隶女子的旧礼”“男女教育平等”“男女职业平等”“男女工资平等”“女子应有遗产承继权”等这些一般的妇女运动口号中，加入“‘打倒军阀‘打倒外国帝国主义两个国民革命运动的口号，以引导占国民半数的女子参加国民革命运动。”

三是规定“为集中本党女党员之活动及系统的指导全国妇女运动起见，应设立妇女委员会以外，要在全国妇女运动中树立一精神的中心，应创办一种出版物，以指导并批（评）日常的妇女生活及妇女运动”。

4、《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组织法》和《关于党员入政界的决议案》

《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组织法》，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党中央领导机关的组成方式、职权分工、会议日期、工作原则和工作制度等方面的法规性文件。从内容上讲，中央委员会的组织条款应属党章，但“三大”采取单项法规形式对中央领导机构的体制机制、工作程序作出规定，表明对这个问题的高度重视，在党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

《关于党员入政界的决议案》，只有两句话59个字。即：“凡党员之行动带有真正意义者，中央执行委员会有严重监督指导之权。党员遇有不得已须在政界谋生时，必须请求中央审查决定。”

5、《关于第三国际第四次大会决议案》？輥？輳？訛《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致日本共产党的信》？輥？輴？訛和《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致印尼共产党的信》？輥？輵？訛

《关于第三国际第四次大会决议案》，着重分析了当时的世界大势及劳动阶级的状况，提出“全世界无产阶级奋斗的口号是劳动运动的统一”。强调对于东方问题，要注重在各殖民地及半殖民地的两种工作。即“一面为国民革命，为达到殖民地的政治的独立奋斗；一面须组织工人及农民，利用资产阶级间之冲突，执行为他们特别的阶级利益的争斗”。

《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致日本共产党的信》和《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致印尼共产党的信》，分别对两国被逮捕的同志及其与黑暗势力进行不断的英勇斗争表示同情；同时表达了“日本和中国的共产党人必须共同奋斗，以共同的力量反抗共同的敌人”以及“为了自己国家的民族解放而进行斗争的爪哇和中国的共产党人，必须团结自己的力量，为共同的目的一同奋斗”的意愿”。

中共三大通过的这14个文件，为推动国共合作的正式建立及在此基础上从多方面开创国民革命的新局指明了方向。这些文件记录了在初创第三年时，党对世情、国情和党情的多方面新认识，以及在此前提下，党对如何领导中国革命的新规划。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让我们从中共三大文献中，进一步体味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不忘初心，继续前进”要求的深刻内涵，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做得更好。

注释：

①本文为2015年度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大项目及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历史虚无主义研究”（项目批准号：2015MZD020）阶段成果之一。

②③⑥⑦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档案文献选编》，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1-4、20、5-8、17-18、10-11、11-12、12-13、14、15、10、10-13、21、22页。

④⑤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21-1925）》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版，第3、114页。

⑧“非劳动者”，系指非体力劳动者。

〔作者系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思想政治教育学院法学博士，讲师〕

（责编 王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