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魏延将军私语

翟传海

前些日，为他事路过桐柏固县，因心知此地是魏延的故里，便执意稍作停留。进入固县镇街西大岗有一横跨公路的仿古门楼，上书“魏延故里”四个大字。向前走约200米有座您的雕像，红色底座、白色身躯、身着战袍、威武可见。红色花岗岩底座上镌刻着魏延的生平简介，文尾是“邑人念延之功，特为其塑像并勒石纪念”。

探问间，老乡竞相告知：“这就是魏延老家，他家就在西边不远的魏家小河。”因了要赶时间，加之老乡告说“那里没啥遗迹”，便没再去往魏家小河探觅。匆匆一观，匆匆离去，虽无亲见可言说的遗迹，但心中却泛起诸多凌乱的思绪：自东汉末年三国鼎立以来，中国大众都知晓魏延是诸葛亮麾下的一员大将。但提起魏延言说较多的却是反骨魏延，其他便不甚了了。但我知道，他是一位很有故事的特殊人物。

魏延，字文长，义阳（今河南桐柏）人。生于汉末乱世，最早效力于荆州刘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刘备败走襄阳。生死存亡之际，魏延砍杀守门将士，欲开城门迎刘备进城，被大将文聘截住厮杀，刘备只好离襄阳趋江陵。魏延脱身后寻刘备不遇，便投长沙太守韩玄，家人因此被诛杀殆尽；关羽战长沙，黄忠被韩玄陷害将被处斩。魏延砍散刀手救起黄忠，并率众砍死韩玄迎关羽入城，为刘备攻取长沙立下大功；刘备取西川攻洛城，魏延两次活捉川中名将冷苞，战绵竹逼降守将李严，破葭萌关战败杨柏、马岱，魏延因屡立战功被升为部曲统领牙门将军；刘备夺取西川自领益州牧后，又升魏延为杨武将军；建安二十三年秋，刘备与曹操举兵争夺汉中，魏延战东川屡破曹兵且箭射曹操面门，差点要了曹操老命。因故，魏延被擢拔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刘备建立蜀汉政权称帝后，又拜他为镇北将军、都亭侯；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诸葛亮率军南征以魏延为先锋大将，屡败蛮兵、数擒敌酋，成就了诸葛亮“七擒孟获”；自建兴六年起，7年间诸葛亮北伐5次，魏延皆从征。期间，力斩敌将王双、大败魏军斩获甲首三千、诱杀曹魏名将张嗔；建兴八年，诸葛亮派魏延入西羌一路势若破竹，归途中大战阳溪把魏后将军费瑶、雍州刺史郭淮打得丢盔弃甲，以功升为前军师、征西大将军，进封南郑侯……在二十几年的三国纷争中，魏延长期肩负重任，出生入死，勇冠三军，为蜀汉政权建立了立下了表说不尽的功勋！

然而，魏延这样一位出生入死、勇冠三军的战将，没有死在铁马秋风的百战险地，却横死于本部营垒的明枪暗箭之下——被认定反叛砍杀且夷三族。这实在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这足以让每个人深思，深思，再深思！

据史书载，建兴十二年诸葛亮死后，魏延得知大军皆随长史杨仪回退便恼羞成怒，赶在杨仪军队前面烧绝栈道，并率部攻击杨仪。杨仪令王平抵御，他冲着魏延的军队一通挑拨，士卒听闻全都散了，魏延只与子数人逃亡。魏延逃到汉中，杨仪遣马岱追上，将其当场斩杀。

魏延缘何要烧绝栈道、攻击杨仪呢？书上说诸葛亮殁，杨仪秘不发丧，令费祎前往揣摩魏延的意向。魏延得知丞相亡故后，“与费祎共作行留部分，令祎手书与己连名，告下诸将”。魏延的想法是诸葛亮虽去但北伐事业不能中断，主张由杨仪等人护丧还葬，自己率军继续北伐。而滑头费袆假装同意抽身而回，杨仪便径自率大军南撤。魏延派人寻找杨仪再次商议时，发觉上当才怒调军队截击杨仪，意在迫使杨仪掉头继续祁山之战。同时，魏延已向后主奏告事情原委。而杨仪则反咬一口向刘禅上表说魏延叛逆。毫无主见的刘禅不辨是非，询问董允、蒋琬。由于魏延“平时诸将素不同”，故而蒋、董“咸保仪疑延”。于是，刘禅便命“蒋琬率宿卫诸营前往讨伐魏延。但未等蒋琬兵至，魏延已被杨仪杀害。

一名堂堂将帅，因何会被他人斩杀呢？原来魏延已获悉刘禅派蒋琬讨伐的消息，他已没有进入成都向后主辨解的机会。在冲突中王平临阵“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乃尔”一叫骂，魏延的所部立刻就动摇了。当兵的怎会知道上层斗争的内幕？他们只知服从刘禅和诸葛亮的命令，既然皇帝和宰相都站在杨仪这边认为魏延反叛，那就是反叛了！在“军皆散”的情况下，魏延无奈只得奔逃。奔逃中，杨仪让马岱挑衅激将：“丞相临终就说你会造反。你如果是爷们当着全军的面，大喊三声‘谁敢杀我我便服你！”魏延不知是计勒马上前：“杨仪匹夫听着！休道连叫三声，便叫三万声，亦有何难！”遂提刀按辔，于马上大叫曰：“谁敢杀我 ？”一声未毕，诈降于魏延的马岱手起刀落，将其身首分家，血溅当场！

那么杨仪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下场若何？杨仪的生前魏延是知道一二的：杨仪，字威公，襄阳人。初为荆州刺史主簿，后投奔关羽。羽遣其至成都被刘备擢为尚书，因与尚书令刘巴不和降为弘农太守。建兴八年迁长史，诸葛亮第五次北伐随军。期间，魏延与其共事中因“杨仪以当官显”，故“当时皆避下之。唯杨仪不假借延”。也就是说杨仪是个爱官、争权、排挤他人之人。诸葛亮为了“国家利益”采用“和稀泥”的态度“不忍有所偏废也”。但在使用方面却“用小人遏制能人”，魏延见不得杨仪小人得志屡屡斥责，且毫无心计地“举刃拟仪”。之后，魏延所不知的是杨仪小人公报私仇之后，竟用脚踏着魏延的头颅：“庸奴，复能作恶不？”而后恶极地对其“夷三族”。好在善恶有报，杨仪护诸葛亮遗柩回成都后，原以为被诸葛亮托付后事，又为朝廷诛除了魏延这个“大逆贼”功勋至大，代亮秉政非己莫属。岂知诸葛亮生前早有安排——“仪性狷狭，意在蒋琬”。于是后主仅给杨仪一个虚衔军师，杨仪不甘官位下于蒋琬常生怨言，竟说出了“当初宁愿投魏”的言论，因故被贬为庶民。到流放地他再次上书诽谤，朝廷便派人捉拿他，最终落得个自刎而死。上述可见，杨仪是个薄德的小人，“仪、延之不协起於私忿耳”只是表象罢了。

那么诸葛孔明如何待魏延呢？其实，魏延的悲惨命运，皆来自诸葛亮长期以来对他的“不堪入目”——“魏延脑后有反骨”。此说虽是小说家罗贯中之虚构，但近乎写实。他安排这一情节，是为了衬托诸葛亮具有识人的大本领。但魏延确实“性矜高”，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骄傲自大，持才傲物。“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然而魏延还“天真”地把自己看作中流砥柱，甚至还拿出了什么“子午谷奇计”。由守街亭中“而亮违众拔谡”可知，在关乎北伐复国大业成败之际，伟大的诸葛亮仍现独行裁断、疏能厚友。结果，上演了“挥泪斩马谡”一出；最最令人心寒的是，直到诸葛亮将死之际也不忘“收拾”魏延。他最后召开一次高级军事会议，参会人员除了诸葛亮本人以外，还有长史杨仪、司马费袆，征西将军姜维，独独把魏延排除在“密商”之外。要知道魏延时为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假节、领汉中太守、南郑侯，其在蜀汉朝廷中的地位仅次于诸葛亮，杨、费、姜三人都是不能与您相比的呀！诸葛亮何故要躲开魏延，而“密与”杨仪等？这是不是个不可告人的“暗箱操作”？“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不是已经决定要抛弃魏延吗？这种不正常的秘密调度，难道不是逼魏延“发昏”的阴谋诡计吗？正是这一“诡计”，逼得魏延走投无路、与杨仪火拼的呀！

诸葛亮为什么一直对魏延进行打压？因为魏延持才傲物、爱拿主意、爱下轻上，因为魏延当时是蜀汉地位仅次于诸葛亮的、功高震主的“危险”人物！诸葛孔明以“智谋超人，鞠躬尽瘁”著称于世难以置疑，其目的或许是为了蜀汉大业。但作为一名大权在握的领导人，其做法世人委实难以苟同！

魏延这位一代功臣名将惨遭杀害、屈杀三族、奇冤千古的渊源，全在于其压根对上述原委未予思虑。一句话，魏延若安稳奇冤何来！？不过，后主刘禅倒是有主见一回，仍念魏延之功劳赐棺椁葬之。且西晋史学家陈寿在《三国志》中对魏延的记载是：“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还者等”，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明确指出：“始，延欲杀仪等，冀时论以己代诸葛辅政，故不降魏而南击仪，实无反意也”，元代元初名儒郝经认为杨仪“以私忿杀大将，罪浮于延”……这些或许让魏延瞑目。

魏延是一名赳赳武夫，对官场诸多游戏规则是不甚知之的。所以，知理之人对魏延是“不应有恨”的。但在官场上混，秉直、刚烈、率真都是大忌，仕途中若要顺当必须清楚领导的好恶、清醒身边有什么样的货色。

魏将军、魏前辈，胡言乱语实为私话，不足道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