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木 柠华
在毛主席身边的日子
——新四军老战士、毛泽东警卫队长陈长江访谈
□张木柠华
毛泽东与警卫队长陈长江
2016年是苏中战役(七战七捷)胜利70周年,为了弘扬新四军精神,传承新四军传统,海安县新四军研究会召开了纪念七战七捷70周年座谈会。一些专家学者和参加过苏中战役的老战士参加座谈。机缘巧合的是原毛泽东同志警卫队长陈长江风尘仆仆从北京回来,听说我们召开了座谈会,组织了纪念活动,他非常高兴,兴致盎然地接受了我们的专访。下面是他本人的叙述。
我叫陈长江,今年86岁,老家在海安县章郭乡,后随父母迁到邓庄乡邓舍村(现南莫镇邓舍)。我总共弟兄6个,1个妹妹,家庭很贫困,10岁就给地主打长工,15岁当兵,在海安独立团一连情报站当情报员。
我是1946年4月参军的,1946年下半年至1947年上半年是解放战争最困难的时候,海安打得也很艰难。我参军后,独立团在仇湖、沙岗一带活动,苏中战役期间,我主要做侦察情报工作,到敌人驻地姜堰、曲塘、海安、时堰等地侦察敌人活动情况,报告主力部队。我们有时用小船,有时化装成做活的、要饭的,到敌人据点旁监视。当时,东台到泰州有条河经过沙岗,我们经常在河边侦察,了解敌情,在河边埋伏,打敌人的运输船、小汽艇。1946年6~8月,粟总带领苏北军民先后打了宣泰、如南、海安、李堡等七场战斗,取得七战七捷的辉煌战果。
苏中战役后,主力部队北上,我们在沙仇一带坚持,通过两年多时间的战斗,打掉了周围许多敌据点,我印象最深的有四仗,第一仗打高垛,第二仗打胡集,第三仗打曲塘,经过浴血奋战,都很快拿下了。第四仗打姜堰就打得很激烈、很艰难,牺牲了很多人。第一次没有打下来,第二次敌人火力太猛,援军又到了,又没打下,部队撤下来了,第三次才把姜堰打下来。打姜堰,排以上干部就牺牲了一二十个,还有不少连营干部。革命的胜利真是来之不易,是烈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姜堰打下来后,海安独立团就驻在姜堰,直至1949年1月。淮海战役胜利后,我主力部队南下,东台、海安敌人乘着夜色偷偷地跑了。
海安、姜堰解放后,我于1949年调泰州军分区特务连,随部队到长江边修大堤,在苏陈庄北边搞大生产,种了200多亩土地,还栽了茨菇、藕等,我主要负责生产和养猪。1950年,我被评为泰州军分区劳动模范,出席了省军区在扬州召开的劳模功臣会议。
1950年六七月份,中央在苏北部队选调部分年轻的干部战士到北京担任警卫工作,要求选调对象家庭出身好、身体健康、立过功、有战斗经验,最好是基层党员干部。我参过战、立过功,当过劳模,又是特务连支部委员,就这样被选中了。调北京后,我被分到中央警卫团一连,当时一连是保卫毛主席的,二连是保卫朱总司令、刘少奇的,三连是保卫周总理的。1951年1月,我进入中南海随卫毛主席。
到主席身边后,毛主席与我谈话,我才开口说了两句话,他就说你是如皋、海安一带的。我说,我是江苏海安的。他说黄桥战役你知道吗,陈毅统一战线搞得很好,我们7000多人,敌人三万五千人,我们把他打败了。我说,那时我还是小萝卜头呢。毛主席又问七战七捷知道吗?就是粟裕指挥部队在苏北打的,海安打了两仗。那时我虽然已经开始做情报工作,但对整个战役的了解,还是从主席这里听到的。毛主席多次讲陈毅会搞统一战线,皖南事变后,陈毅发展了新四军。1972年陈毅逝世后,毛主席又讲,皖南事变后新四军部队发展到八九万人,陈毅是一直支持我的,他对中国革命、世界革命有很大贡献。毛主席对新四军很了解,感情很深厚,非常关心新四军。毛主席多次与陈毅诗词唱和,对粟裕非常赞赏。他说1947年孟良崮战斗,消灭张灵甫74师,陈粟这仗打得好。后来淮海战役,我们60万对国民党80万,消灭敌人50多万,这种仗,中国、世界都很少。
我跟随毛主席外出40多次。毛主席为党为国操劳的点点滴滴都使我铭记心间,永远难忘。举两个例子:1951年3月1日主席到石家庄去,4月17日回北京,名义上是去休息放松一下,但40多天时间从没有休息。当时正值抗美援朝,主席天天看地图,了解战况,批阅文件,哪个部队进驻什么位置,在哪儿打仗,他都清清楚楚,经常发电报给彭德怀。这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国内又是土地改革,又是镇反,要处理的请示报告很多。此外,当时要出版毛选1~3卷,为了稳妥、准确、慎重,毛主席要逐篇审定入选的文章,我亲眼目睹,一天24小时,毛主席睡得很少很少。
1974年7月,我最后一次随毛主席外出,直至1975年4月,计9个月272天。这一路上,接见省、市干部了解各地情况,会见外国来宾。主席坐车,我给他开车门,照应主席上下车。会见外宾时,我把外宾送到主席旁边位置上,就退出来值勤。在武汉我亲历了王洪文的“告状”和毛主席与周总理的亲切交谈。当时毛主席都80多岁的老人了,还在没日没夜地操劳国家大事,我们警卫人员看了都心疼。
我跟毛主席游泳几百次,有长江、湘江、闽江,也有湖、海、水库、游泳池。1958年4月,我们在福建,毛主席要到闽江游泳,当时天气还很冷,头一天我们试水,江水冰凉冰凉的,我们6个人下去试水,上来病倒了3个,而毛主席游泳后却精神抖擞,可见主席的身体是很结实的。毛主席无论是到庐山,还是到韶山,还是到北戴河,只要有江海,有水库,他都要去游泳,毛主席真正是“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也是1959年6月的事,我跟主席回韶山,他说:我32年没有回来呢,有些老人,有些亲戚朋友来见我,你们不要挡。那一次,毛主席见了很多的村、社干部,见了很多的亲戚、朋友、邻居,大人、小孩都有。我们陪毛主席上祖坟,他说,我们共产党人不信鬼、不信神,但对父母要尊敬、要孝敬。我们帮他弄了把松枝放到坟头上,然后三鞠躬。有人问主席,要不要把坟修一下,毛主席说不要修,加点土就行了。这就是毛泽东、毛主席,他是一个伟人,也是一个没有一点架子的普通人。
毛主席生活很俭朴,一点也不讲究,有的内衣都打了许多补丁。吃饭的时候就四个菜,两个荤菜,两个素菜,都是很简单的。他老人家走后,没有给家人留下什么遗产。他曾经说过,我没有一寸土地,没有一间房屋。他的房租费、家具费、伙食费都是用自已的工资、稿费交的。
毛主席非常关心我们警卫人员。当时,中央的警卫部队是由五湖四海的人员组成的,全国八大城市每市有1人,各省每个地区有1人。我是南通地区的代表。毛主席说,警卫人员第一条是做保卫,第二条是调查研究。1954年,毛主席要了解合作社互助组的情况,就点名让我回乡调查。1961年毛主席上庐山,安排我回家20天,调查公共食堂、密植和深翻土地情况,我调查回去后向他做了详细汇报。
1967年“文革”期间,有一天,毛主席问我:长江,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没等我回答,他说,我给你15天,回家了解情况,不,15天太少了,再加几天。我带着毛主席的嘱咐,从北京到南京、到海安、到邓庄,细心调查,默默地观察。回京后,我把看到的、听到的向毛主席报告,我记得主要报告了四点:一是车辆不能正点;二是造反派、保皇派对着干;三是农民不种地,学生不上课,机关不办公。毛主席坐在大沙发上听,我坐在小沙发上报告,毛主席边听边记边议论,当我说到第三点时,他说,学生有父母照料、干部有政府安排,只要农民稳住了就没事了。我说到第四个问题,毛主席有些不高兴。我说,在扬州听人说找到您儿子毛岸龙了。他打断我说,你跟我都20多年了,应该知道的,我什么时候找儿子啦,你给我辟谣没有,就是找到了儿子,又有什么值得宣扬的。就毛主席与我两人,像拉家常似的,我汇报了一个多小时。
1969年7月,我跟随毛主席在杭州,听当时浙江省负责人陈励耘汇报要合并生产队,条件好的生产队群众是又砍树,又杀猪。毛主席说,长江,你回海安看看,生产队有没有合并。我回海安后,跑了二三十个生产队,问了一些队长和社员,后来我向主席汇报说,生产队很稳定,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很好,生产队不能合并。毛主席问我什么,我照实答什么,我不会讲假话。
我跟随毛主席27年,是建国后跟随毛主席时间最长的警卫。李银桥离开后我就当警卫队长,前后10多年时间,毛主席每次外出,都是我带队警卫,都没有出过事,即使是1971年八九月间的南巡之行,也是有惊无险。毛主席运筹帷幄、高屋建瓴的伟人气魄和力量深深地感染和鼓舞我们。我从新四军走来,从海安、从苏北走来,担负着保卫毛主席的使命,完成了历史赋予我的任务。这是我一生的光荣,一生的荣耀。(编辑韦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