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4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2-0040-01
S城的冬天总是很干冷,一如北方众城,天空灰蓝的颜色带着凄寂的错觉,淸冷冷的,万里无云,显得又高又远。
我裹紧大衣,拨通了阿雅的电话:“我出差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行啊,你请?”电话那头,她轻快地回答。
“嗯,我请。”我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招牌,“森林咖啡,怎么样?”
阿雅心花怒放,“去这么小资的地方,不坑你一顿,我都对不起自己,得嘞,十二点到。”
挂了电话,我兀自向前走去。穿过熙熙攘攘的商业街,转过两弯,过了一个路口,便到了我的母校,哦,我们的母校。
高一开学时,我怀着对高中生活的好奇走进了教室。老师没有安排座位,同学们还没来齐,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量着这个班级。
凳子还没捂热,一个留着短发的姑娘刮风似的走过来:“这里没人吧?”
“没,坐吧。”我向她友好的微笑。
她也回给我一个微笑,眼睛弯弯的,唇角带着笑涡。“我叫阿雅。”她轻快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渐渐地我和她熟识起来,发现彼此真的是臭味相投。生活轨迹也迅速地吻合在一起。
——阿雅,我真的读不懂宫泽贤治。
——其实,我也不懂。我比较喜欢川端康成。
——川端的东西不会比较娘吧?
——哪有!那叫细腻!细腻!
——好好好,细腻。我这种粗人只能看看王小波。
——其实,乔治·奥威尔不错啊,王小波挺崇拜他的。
——是的,《1984》写的很好,可是太绝望了。
——是啊……给人希望又亲手打破,然后扎得鲜血淋漓。
阿雅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问我:“你相信希望吗?”
“为什么不信呢?”我反问。
阿雅呆呆地望着我,随即眨了下眼睛,有点矫情地说:“毕竟潘多拉把它留在了匣底啊,”我被她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解她,她见我这幅样子,又没心没肺地笑了:“看你,不许我装一回文艺青年吗?”我哭笑不得。
转眼到了毕业季。临别那天,阿雅伤感的说:“时间的车轮会驱赶我们前行,亦会把后面的东西碾得粉碎。”
我握她的手,紧紧地,用同样矫情的语气说:“而这漫长的征途中,唯爱不朽。”
“滚啦!”阿雅笑骂。我也笑了,可我们都流了泪。
阿雅去了东南边一座很有名的学府,我则去了中原。
大学毕业,我带着一纸文凭和老了4岁的脸又回到了S城。阿雅在当地找工作,但总不如意,几经辗转又回到了S城,考了教师资格证,当起了老师,我则和朋友一起做点小生意。
毕业后回S城的同学也没几个,我和阿雅是特例。当年就数我和她最有人文情怀,现在,一个成了四民之末,一个成了教书匠。
经过母校,忍不住多停了一会儿,门口的广玉兰树还在,只是在这寒风里吹着,有些萧瑟。我向里望了两眼,没有学生。现在是寒假,空旷的校园里一片静谧,连麻雀也不曾飞过。
森林咖啡,说是咖啡馆,其实什么都卖,是个中西二合一,价格死贵,装修精致,被看作小资青年聚集地。我到那儿时才十一点半,便要了杯摩卡,窝在吊椅上等。空调的暖风吹得我昏昏欲睡,耳畔低回着钢琴曲。
摩卡喝到一半,阿雅到了。一件卡其色风衣,脸颊被冷风吹得红红的,曾经的齐耳短发现已及腰,弯弯的笑眼一如从前:“嗨!你请客,我可不客气喔。”
“当然。”我笑了笑,“想吃什么别客气。”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叫来服务生。“不用帮我省钱。”我笑着看向阿雅。“叫我提款机小王子。”
阿雅白了我一眼,嚷道:“谁帮你省钱,这不是减肥么。”
我叹了口气:“那么多年了,你就两点没变。”
“哦?”
“酷爱甜食,口是心非。”
阿雅噗一声笑了:“你还是那么犀利。”
“说说,现在怎么样?”
阿雅闻言,顿时敛去了笑容:“不怎么样,就那样。”
我不做声,只是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阿雅和我对视片刻,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说:“那可一股脑儿全倒给你了啊,垃圾桶。”
“你说,我听。”我正了正身。
阿雅笑了笑,但眼神又很快地染上了愁苦,“你知道,每个班级都有几个不学习的学生。”
我点点头,自己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学校是什么样,再清楚不过。
“那些孩子如果只是不学习也就算了,可他们还打架斗殴,逃课去网吧。我教训他几句,马上跟疯了似的回嘴,险些跟我动手,最不可理喻的是第二天家长过来,二话不说就扇了我一耳光……”阿雅手有些抖,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微微颤动,“没法”阿雅无奈的眼神望向窗外。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如果只是学生方面的问题,倒不是不能忍,可是上司也那么恶心。我们主任,你请个假,那脸能拉到地上去……”
阿雅還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她的嘴一张一合,我看向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是阿雅吗?是吗?我只觉着阿雅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再睁眼已是在教室里,钢琴曲变成了沙沙的翻书声。哦,是同学们在复习。阿雅坐在我的一旁,依旧是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
“醒了。”阿雅看向我,笑了,眯起的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唇角泛起熟悉的笑涡。“唉,你看这句话。”阿雅将手中的杂志递过来,“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看看。”我伸手接过。
那是一版格言警句,我念出那句话,“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有光明。”我将杂志还给她,“是鲁迅先生说的。”
“喔——对!谢谢。”阿雅又继续看起来。
我起身去洗脸,脚步机械般地迈出,只觉身体僵硬地仿佛不属于我。
拧开水龙头,我呼出一口气,低头任冰凉的水溅了一头一脸,灌进鼻子。我大喘着气,随即被呛得咳出了泪。
从洗手间满脸是水的回来,我瞄了一眼桌角,那里放着半杯凉透了的速溶摩卡。
作者简介:卢赞青(1998-),现就读于商丘市第一高级中学,性格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热爱食物、书和花花绿绿的拼图。渴望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喜欢在午后慵懒的写作、看书,是学校校报、校刊的组织者;作品曾多次在省、市的报刊、杂志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