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柳烟

龚莉丽

一

柳烟，人如其名，一个带着烟火气息的妖娆女子，还有一点妖精式的坏。

那天，我在餐厅喝早茶，边喝边看一份合同。“帅哥，能借个火吗？”一个打扮很入时、神情却带点忧伤的年轻女子，坐在了我旁边。

当时，我嘴里正啃着一只凤爪，见一美女搭讪，立刻抓起桌上的餐巾纸将嘴一抹，非常绅士地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唐森。”

“哦，唐僧。”美女似乎有点清高，她一点都没有要与我握手的意思，还调侃我：“怎么，古代不好混穿越到现代来了？你那三个徒弟可还好？”我缩回手，不理她，继续啃我的凤爪。

美女直接紧靠过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手拿烟头在我脸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嘴靠近我的耳朵轻轻说：“我叫柳烟。”

一股足以让我眩晕的诱人体香，让我喉咙处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这是传说中的艳遇么？

“柳，柳烟——”没等我说完，她就嘘一声打断了我。“不要说话，我只想跟你借个火。”“本帅哥不抽烟，再说，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有火机？” “我猜的。”美女回到了她应该坐的位置，稍稍正经了些：“那帅哥你是借，还是不借？不借我跟别人借去了。”“哎！我借，我借。”我赶紧打开业务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美女，我帮你点上。”

“这就对了。”柳烟贪婪地吸了一口，很熟练地吐出几个烟圈，然后在桌上弹了弹烟灰，“做销售的人，包里怎么可能不准备一个火机呢？如遇到像我这样吸烟的客户，你想献个殷勤都找不到机会。”

我看了看时间，得准备去客户的公司了。 “柳烟美女，我现在要赶去工作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坏坏地问她：“说个价吧，和你睡一晚多少钱？”像她这样主动搭讪投怀送抱的女子，没见过也听过，单刀直入节省彼此的时间。

“你！唐僧你个臭和尚！我不过是和你借个火机而已，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柳烟将打火机扔给我，突然一改先前的孤傲一下子哭了起来。这下弄得我不知所措。

“别哭了！是你自己一直在挑逗我好不好？我又没非礼你！”我背起我的业务包，“要哭自己回家哭去！本帅哥恕不奉陪，再见！”我抬脚就走。柳烟立马停止哭泣，拉住我：“等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听话地重新坐下，然后让她加了我的微信。

“小妖柳烟？”我指着她的微信昵称问。“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为啥要在自己的姓名前加小妖二字？” “因为某人说我像妖精，而我愿意做他的妖精，所以，微信名也改了。”“哦，原来你这微信名还是有‘典故的啊，那么这个某人就是你男朋友了？”“对，他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别人的老公。”柳烟说完，发出一阵苦笑。

二

当晚，躺在宿舍床上，我点开了柳烟的微信，没想到我刚点开，就收到她一条微信：“约吗？”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身体一阵骚动。约吗？我问自己。

纠结中，点开她在微信朋友圈发的东西，最新的一个动态只有两句话：三年了，每次你来陪我的时候我很开心，而你一走，就是我孤单的开始；或许早应该忘了你，可为什么做不到？我想或许忘记你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

我顺着日期一一往下看，从那些零零碎碎的心情文字中，我拼凑出了一个故事的大概轮廓：柳烟深爱着一个男人，爱了三年，但这个男人并不常来看柳烟。大部分的时间里，柳烟是孤单寂寞的，她想过要放弃这段迟迟没有结果的恋情，然而始终放不下。在无数个漫长寂寞的夜里，她学会了吸烟、喝酒，而且上了瘾。

我和柳烟约在一个饭店，因她说没吃晚饭，所以我陪着她又加了一顿餐。席间她叫了四瓶啤酒，每人两瓶。

如我所猜：柳烟是一个情感失意的女子，她约我，也是因为太孤单，她说她做了一个已婚男人三年的情人，她很爱他，爱到骨子里。他也爱她，却只是单纯的爱，他明确表示，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的。她却说，她不要他任何承诺，也没想过要破坏他的家庭，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爱着他便好。他为她租了房子，一租便是三年，这三年里，他时不时会来看她，还经常给她钱。但是，他来看她，她便欣喜，他不来时，她的心便像被掏空了一样。每当他走时，那种想留又不能留的痛，她经历了三年。

“唐森，谢谢你肯来陪我说说话。”柳烟喝完杯里的啤酒，又利索地点燃一支烟。烟才吸了几口，柳烟就将它摁熄掉，然后拿起一瓶啤酒，直接对着瓶口喝。

我摇晃着起身，抢回她手里的酒瓶：“别再喝了！一个女人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像什么样！以后别再抽烟喝酒了，对身体不好，你要懂得爱惜自己。”

“我是不是一个特失败的女人？”柳烟问我，两眼满是泪水，看得我都不忍心。“不是特失败，而是为了那样一个根本都不在乎你的男人特不值。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漂亮、善良、爽快又有品位的女人，只要你现在及时悬崖勒马，重新开始还不晚，相信你定会活出自己的精彩！”

柳烟没再说话，眼泪一直哗哗地流，像两条小溪。卸下浓妆的柳烟，此刻清纯可爱如邻家小妹，那双肩一耸一耸的，真是让人心疼。

我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干眼泪，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她面前：“来，喝点热水吧。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本来一句逗她开心的话，她却感激地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开车将柳烟送回了她的住处，可当我转身离开时，她却一把从背后抱住我：“唐森，不要走，再陪陪我。”“你已安全到家，我得回去了。”“不要，再陪陪我。”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孤男寡女的，我要是再不走就要犯错了。可是我越抽身，柳烟越是将我抱得紧：“就陪一会儿，好吗？”

柳烟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味刺激着我，我感觉体内血脉贲张，大脑失去了控制，我转身抱起她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床上。

可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柳烟在微信朋友圈写过的一段话：我已年满29岁，不小了，家里的父母也一年比一年老了，今天在电话里，他们又说，特别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然后幸福开心一辈子……

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我的酒一下子醒了。

我赶紧下了床，对柳烟说了句：“对不起，我得回去了。”然后就往门口走。如果不是遇到那个渣男耗费了柳烟三年的青春，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么痛苦和迷茫的边缘。而良知告诉我，不能落井下石，成为第二个渣男。

我看过柳烟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清纯，可爱，阳光，活力无限。如遇到对的人，她的人生本该每天都那样美好才对。

“你站住！”柳烟喊住我。我机械地站在原地。她说：“我这么年轻漂亮，又有身材，倒贴你，你为何还不愿意？你不喜欢我？”我说：“我喜欢。”她命令我：“既然喜欢，那你就过来。”我说：“正因为喜欢，才更要尊重你。柳烟，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我不想伤害你。还有，我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唐森，你这样难道就不是在伤害我吗？” “其实你是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女人，你的人生应该多一种选择，你可以选择重新开始。时光不能重来，多想想你的父母，好好珍惜自己，保重。”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

接下来的几天，柳烟都没有再联系我。而我，也没有再联系柳烟。

周六一早，我收到了她发给我的微信，微信只有简短几个字：我走了，再见。

我赶紧开车来到柳烟的住处。赶了个正着，柳烟正拖着一个行李箱从门口出来。

二话没说，我帮柳烟将行李放进车尾，然后送她去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我帮柳烟将行李提出来：“柳烟，祝你一路顺风，回去好好调整一下，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柳烟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像是正式告别：“谢谢，我会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还有小妖，别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柳烟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转身扔进了垃圾桶：“从今天开始，我戒烟了，也一并戒了过去。”柳烟提上行李箱，两眼瞬间潮湿：“唐森，再见。”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我猛地朝她喊道：“柳烟，回去后，一定要记得好好生活！一定要记得啊！”

柳烟回过头，笑了，并朝我用力点点头，然后一头扎进茫茫人海。那笑，正如头顶刚刚升起的太阳，轻盈、灿烂，充满无限活力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