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蔡朝阳(绍兴稽山中学语文教师,曾写《救救孩子:小学语文教材批判》一书引发轰动。此后不断对教育问题提出尖锐批评,被称为“麻辣教师”。与郭初阳、吕栋合称“浙江三教师”。)
玉美如环,师者如狐
文_蔡朝阳(绍兴稽山中学语文教师,曾写《救救孩子:小学语文教材批判》一书引发轰动。此后不断对教育问题提出尖锐批评,被称为“麻辣教师”。与郭初阳、吕栋合称“浙江三教师”。)
童蓓蓓老师出生于一个叫玉环的海岛。在浙江那些美丽而又典雅的地名中,玉环是特别能引发人们联想的一个名字。东海之滨,大海怀抱,有一小岛,其形如环,其质如玉。童蓓蓓老师生于斯,长于斯,应了人杰地灵之说。
若指一种玉器而言,玉环其实便是玉玦。玦者,决也。《鸿门宴》里,范增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但童蓓蓓老师不然。2006年,李玉龙向童蓓蓓老师展示了他的教育理想,于是童蓓蓓老师下了决心,从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辞职,西行入蜀,成为《新教育·读写月报》的编辑。
由东海之滨,一路迤逦,来到成都,虽说是做杂志的编辑,但薪水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很多朋友觉得,童蓓蓓老师太二了。尽管,童老师看上去一直都有点二,甚至自称“二姐”。但这种自嘲里,或许还有些微的骄傲,用现在人们不太待见的词语来形容,这叫理想主义,这叫情怀。
就像我与童老师都是做教育的,当大家都在把教育做成生意的时候,我们还想做教育本身的东西,希望将教育内部蕴含的能量,通过个人的小小努力,将之释放出来。这点情怀,如果要被嘲笑,请尽量嘲笑,这些嘲笑,正是我们该得到的部分。
其实,从玉环到玉玦,跟李玉龙有关,更与郭初阳有关。话说2006年,郭初阳出版了第一本课堂实录《言说抵抗沉默》,于是一个午后,一个网名叫“午后的水妖”的人,在海岛玉环某一家书店的角落,遇见了这本书,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翻开了这本书。这像不像一段传说?
日后我想,大抵精神的相遇,便类似于此。文字中间埋藏着某种隐秘的连接,有人天天见面却形如陌路,有人只读其文,便恍如旧识。关键便在于,这文字中间的特殊意味,像一段等待读取的信息,只有相似的人,才能敏锐地捕捉到。就像童蓓蓓老师说的那样:“一些名词和动词,是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密码。不需要相见相识,只需要相遇,凭这只言片语便可于人头攒动的人山人海中一眼将他辨识。仿佛是从同一个流水线上奔逃出来的半成品,用阳光和水渍洗涤着身上的钢印戳记,试图还原本来的样子。随着书页一张张翻过,内心涌起言说的冲动。”
童老师听从的,并不一定是李玉龙或者郭初阳的劝说,她听从的,是内心自我的声音。童蓓蓓老师在成都的这几年,印象最深,有两件事情。一件,是汶川地震之后童老师的努力救助;一件,便是“我有这样一个母亲”的专题策划。
汶川地震,举国关心。童老师身处灾区,关心了两件事,一件是汶川的樱桃熟了,如何将之卖掉,以解灾民燃眉之急。那段时间,童老师通过各种渠道,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樱桃销售员。当童蓓蓓奋力推销时,她完全忘记了,她也身处灾区,是一个“灾民”,也需要得到关心。这便叫做“忘我”吧。事后说起,童老师也不免失笑,甚至自嘲,但我们可以看到,在其犀利的思想背后,有厚重的人道主义底色。
另一件事,则基于她的女性视角。川震期间,全国都在捐资捐物,救助灾区,我与我的朋友陈伟峰也不例外,通过陈伟峰的E网,捐了一点点钱,要去给灾区建一个小学,去当地考察时,童老师则成了地陪。但童老师提出,万众一心,捐资捐物,却遗漏了一样东西,就是卫生巾,灾区的女性,需要这个。并且这是几乎全部救援者不会想到的一个细节,童老师在其博客、QQ等全部工具,加以呼吁。日后我观察到,童老师思想不断变迁,甚而具有女权主义倾向,揆诸起源,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一斑。
2008年底,救灾工作告一段落,杂志社决定启动一个大型的专题研究,她与李玉龙从成都飞来萧山,召开了一期选题会,“我有这样一个母亲”的专题策划,由此诞生。这一个策划,后来引发了热议,热议的背后,实有童老师无数的心血。
比如,是童蓓蓓老师将这个研究专题贴到了天涯社区,以她的影响力,使得这个帖子在短期内成为热帖,成为众人关注的公共话题。又是她,将这个研究报告告知了朋友,朋友则介绍给了《南方人物周刊》。事后媒体采访,多关注所谓的“浙江三教师”,但是助产士却是杂志的编辑。只不过身为编辑,为而不居,安于本职乃是职业操守。非但如此,童蓓蓓还参与考察了这些教材课文,写出了质量不菲的研究性报告,只是日后成书,未及收入而已。
童蓓蓓是玉环某高中的一个老师;午后的水妖,则是天涯上一个犀利的女子;而小狐,才是后来我们熟识的那个对教育充满了独特灵感的思想者。小狐从成都离职后,旋成为杭州越读馆的一名语文专职教师。只不过体制内时,她教高中,而在越读馆,则成了一班小学生的“带头二姐”。
我与小狐的交往之中,她会说八卦,会说宗教,会说大词,会说各种书籍,但几乎没有谈及过课堂教学。但这同样不妨碍我对小狐语文课堂的基本判断。但我们若只是认为小狐是一个好的语文老师,那么就是大大低估了小狐的价值。在我所知晓的那些仍在基础教育阶段的朋友中,小狐是最令我推崇的,又尚未广为人知的“高手”之一。我戏称,我佩服的人,男有白宇极,女有童蓓蓓。这可能会被当做溢美之词,而在写作者这里,却是基于对此二人的充分了解。
如果我们这么来理解小狐这个名字,以及她对基础教育的回归,便能破解其中的奥秘。小狐曾在一个采访中这么说:“我们的家长一直在教育方法上苦苦寻找出路,却从来没有真正去关注过教育的本质。如果我们对孩子的教育从一开始就是功利的、不快乐的,那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感到快乐?如果我们对孩子的爱是有条件的,那么我们又怎么能要求孩子们来全心地爱我们?以恐惧控制的关系,必然导致背叛。”藉由教育,小狐正在走向一条通往个体自由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