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口述,女儿战洪和几个儿孙辈记录整理、编辑成册的《风雨一生胡恒山》出版了。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夕,第四野战军驻天门部队在作渡江准备时,部队领导请我去给机关干部和刚从大城市参军的一些学生兵介绍天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情况及斗争经验之后,就陆续有一些同志要以我在天门渔北区的斗争为背景,写小说和电影剧本。如原荆州专员公署秘书温及武同志,《长江文艺》杂志社的一位女同志,县委办公室邹蔚茈同志、程平同志以及两位天门老乡等,他们当面或给我来信提出要求,我都没有同意和回复。
我之所以采取这种态度,是我认为那时斗争虽然艰苦残酷,但我工作负责的区域范围小,对社会的影响不大,不值得花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搞什么作品。当时我还认为,许多同志干的事比我大,有些同志还为民族解放牺牲了年轻的生命,我们幸存下来的人唯有好好工作,为自己树碑立传实在不应该。我谢绝前面几位同志的提议都是这个理由,对他们深表歉意。
我由湖北省纪委转到湖北省政协工作后,工作没有那么繁杂了,就想将我在两次战争中经历的事写成一个一个小故事,作为家庭教材,对后辈们起一点教育作用。和我一起工作、生活了四十年的同事、老伴李明珍同志支持我的这个想法,并很开快给我准备了稿纸,每张稿纸前面都印有一句话:“一个革命的小故事”。但我一直没有动手。在她1992年11月去世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她为我准备的稿纸全部烧掉了。2007年小儿子自强带职病休,我跟他讲了一些战争时期和新中国成立后的小故事。直到2011年,女儿战洪退休后,才真正动起手来。
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我和许多同志一起,是在枪林弹雨、阴谋暗杀、极其残酷艰苦的斗争中过来的。为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事业,我的许多好战友、好同志英勇牺牲了,没能看到鲜艳的五星红旗在神州大地高高飘扬。我是九死一生的幸存者。
在抗日战争好和解放战争中,我没作过什么大事,只是在一个小的地区范围内(渔北区)当一个小头头(区委书记、工委书记),带领一个小游击队(区中队、武工队)小打小闹,在极其艰苦、极其残酷的环境中坚持和日、伪、顽斗争,对战争胜利只起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作用。
我1921年出生在天门县(今天门市)蒋家场,接近半辈子都是在天门度过的,直到1965年调荆州地委工作,才离开家乡。1940年入党。自1941年起先后担任中共天京潜县渔北区委书记、县北工委书记(八年),荆钟宜(荆门县、钟祥县、宜城县)工委副书记;解放后担任天门县委组织部长(三年)、天门县委书记(十三年),荆州地区党的核心领导小组副组长、荆州地委副书记(十二年)、书记(六年),湖北省纪委书记(两年),1至5届中共湖北省党代表大会代表,直到1986年任湖北省政协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八年)。可以说,我基本上是个职业党务工作者。
我一生的经历和整个工作过程不可避免地与一个时期、一个地区的党史、地方志相关,但毕竟只是个人历史。所以我的这本小册子不求全面记叙,只记录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不写与己无关的话,只求内容真实。
我的一生简要概括如下:
在抗日战争中,我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将抗战进行到底的决心,以顽强的斗争精神和日、伪、顽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坚决斗争,直到抗战胜利。
在解放战争初期的天门时期,坚决执行江汉区党委书记郑绍文同志当面给我“开展独立自主的精干游击战争”和“要掌握武装、做好窝子(群众)工作”的指示,在中原突围后坚持天门的对敌斗争;调鄂西北工作后,在斗争环境极其艰苦残酷的情况下,遵照上级“以拼死的精神坚持鄂西北”的指示精神,顽强地开展对敌斗争,直至随张才千、李人林、罗厚福等同志领导的江汉游击纵队转移至豫皖苏解放区,和同志们一起参加当地的土地改革;之后不久,又跟随李先念司令员领导的十二纵队南下,解放京钟潜(京山、钟祥、天门、潜江)老根据地,在此时期我建立了一支有200多人枪的武装,番号“汉宜支队”,和邹毕兆同志一起攻克了敌人的渔薪河据点,第一次攻打天门城;后又和高华廷同志一起第二次攻进天门城,并在天门城成立了商会。
新中国成立初期,任天门县委组织部长期间,努力做好发展党员、建立各级党组织和各级政府、吸收城乡青年、训练干部以及清匪反霸、安定社会秩序、恢复生产、发展经济等各项工作。
在完成土地改革和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后,进行植棉技术的改革、应用和推广,于1956年出现了全国第一个亩产百斤皮棉乡——天门县小庙乡。
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和有些政策的失误,给农民生活造成了很大困难,农民生产积极性严重受挫。针对这一情况,我们在农作物管理上“定了一个桩(责任制)”,在粮棉政策上“甩了两个坨”,大大地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很快恢复和发展了曾严重受挫的农业生产。与此同时,坚持组织大办水利,有力地改善了堵、排、灌等问题。
“文化大革命”时期,我被戴高帽挂黑牌,游街示众挨批挨斗,劳动改造。但我从不瞎说八道伤害他人,艰难地熬过了“文革”岁月。
从“以阶级斗争为纲”向“以发展经济为中心”转变时期,我在荆州地区比较早地组织开展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认真贯彻1979年中央“一号文件”,并采取蹲点调查、参观访问、训练干部等多种教育方式解放思想、拆除“抵门杠”,消除了干部在改革开放中的思想障碍,率先提出了“由单纯粮棉经济和农业经济向农村经济转变”的思想观点,并采取切实措施组织实施,推动了荆州地区农、工、商各业的快速发展。
如今,我已年过九旬,党龄亦逾七十三,离休前在职工作五十七年。五十七年里,我的工作有成绩也有失误,领导同志对我有表扬也有批评。但有一点我是问心无愧的,也是值得子孙们引以为傲的,那就是即使在物资极其困难的票证时期,直至离职休息,我从未多占国家一分钱、一斤粮票和一寸布票,不收受任何人的礼物,从不以权谋私。我之所以能这样做,一方面是从小受到过良好教育。我小时候读过的课本里的几句话:“子孙不如我,要钱做什么?子孙胜过我,要钱做什么?”对我的教育很深。社会上流传的一句经典也让我刻骨铭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更重要的是参加革命后党对我的教育,从抗战时期起到新中国成立后历次的“整风”、“三反”、“五反”和勤政廉政的教育,时常给我警醒,所以我能做到一生自律守廉,无愧于党和人民。
我的组织观念是比较强的。凡是组织的决定和指示,我坚决执行。但我不盲从(特别是在“大跃进”后)。凡是我认识到的或是认为不合实际的问题,我都要提出意见。因为意见多,在那个年代,难免多次遭到批评,甚至受到撤销党内职务的处分。
后来,拨乱反正,长期的是非曲直弄清楚后,组织对我的处分撤销了,“右倾保守”的帽子摘掉了,历史问题也澄清了。
原国家主席李先念同志在北京看望出席全国人大会议的湖北代表团代表时,曾给了我两句非常贴切、公道的评价。他说:“胡恒山意见真多,不过他不看眼色说话。”<\\Y8\本地磁盘 (F)\2011-新闻前哨\2016-2\BBBB-.TIF>
【本文是《风雨一生胡恒山》(长江出版社出版)“开头的话”,编辑对文字进行了少量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