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夫妇辞职救子:星星的孩子如今放飞天地间

2016-09-20 10:31若然
知音·上半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康康自闭症儿子

若然

[本期主题]据中国首部全面介绍自闭症的行业报告——《中国自闭症儿童发展状况报告》透露,中国的自闭症患者可能超过1000万,其中,0-14岁的患儿可能超过200万,这惊人的数字背后,是多少个家庭的支离破碎,又有多少个父母在奋力自救。

本刊此次编发了两篇关于自闭症的文章,这是两个家有自闭症孩子的家庭,却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结局。一个因家里条件允许,不抛弃不放弃,最终将孩子培养成有自理能力的快乐的人。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有忧虑:我们老了后,孩子怎么办?另一个家庭却在救治的路上越来越绝望,最终彻底崩溃,将亲生儿子杀死以求解脱,自己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目前,自闭症在医学范围内还是个谜,希望此组文章的编发,能引起相关部门的广泛重视,让这些不幸的孩子在社会的关爱下,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16年前,2岁零10个月的北京男孩康康被北医六院诊断为中重度自闭症伴随智力障碍。他在北京联想集团做管理的妈妈和在北京外企工作的爸爸约定,不把儿子托出这个绝望的世界誓不罢休。16年后,已经18岁的康康阳光帅气,多才多艺,生活上已能半自理……在父母的不抛弃不放弃下,已是许多自闭症孩子家长心中的目标和榜样。而这其中的艰辛,又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以下是康康妈妈的自述——

星星的孩子到我家,绝望之时反击之日

儿子刚出生时,我曾经问过老公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他说:“太多了,望子成龙,希望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老实说,这也是我的梦,一个很美的梦。直到有一天,这个美梦被活生生的打碎。

2001年2月13日,情人节的前一天,北京的天气阴沉沉冷飕飕的。我们一家人辗转于北京儿童医院、儿研所和北医六院之间,想知道2岁10个月了还不会说话不理人的儿子康康究竟怎么了。医生让我们填了一张长长的表,然后根据那张表上的种种表现明确无疑地作出结论——中重度自闭症伴随智力障碍,医生说,这是一种终身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怀里的儿子睡着的样子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但我和老公都知道,我们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我叫邹文,那一年33岁,在北京联想集团工作,康康爸爸当时在一家外企工作,两年前,我们生下了儿子肖靖康,生活平静又幸福,但现在……

康康3岁时上过几个月的幼儿园,因为老师实在无法对付一个自闭症加多动症的孩子,最终被劝退;除了正常学习受到阻碍,在日常生活中,许多猝不及防的事情也扑面而来,让我们不知所措。一次带儿子去超市,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货架上的东西拉倒在地,然后拿着食品拆开便吃,我一边顶着所有人惊诧的眼神说对不起,一边慌乱地收拾着散落在地的物品;还有一次,康康在大街上突然对着快速行驶的车冲过去,要不是老公反应快,一下子把他扑倒,后果不堪设想。在家里,除了睡觉,康康整天上蹿下跳,一次我稍不留神,他就站在阳台的护栏上,当我把他拉回来时,我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最危险的一次,康康打开了煤气却未打着火,结果差点让全家人中毒……

我和老公在康康出生之前,都准备好了做父母,但是真没有准备好做自闭症孩子的父母。老公在康康确诊后的那一年,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个月后,他病好,对我说:“什么样的生活都要好好活。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也要护着儿子好好生活下去。我决定辞职自己干,为儿子以后的生活和生存环境创造基础。”

老公的态度,也安了我的心,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我开始正视及调整自己的心态:我有个这样的孩子,他和别的小孩不一样,那又怎么样呢?这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他的错,这没什么可羞愧的。医生说,自闭症无药可医,终身不可康复,但科学的康复教育可以让孩子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这句话给了我和老公希望和勇气,我们开始了艰难的康复教育之路。

那些日子,老公的公司刚成立,忙得团团转,我单位的压力也很大,有时候忍不住沮丧绝望。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妈妈,康康的外婆。康康确诊后,她就来北京帮我照顾他。她总是说,康康很可怜,更应该多爱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外婆都会耐心地带着康康一起做,从来不对康康发火。慢慢地,我调整心态,不让自己沉浸在悲观绝望中,而是振作起来,帮助儿子,带着他,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

当我从内心真正接受儿子自闭症的这个事实之后,变得更轻松更从容。朋友聚会,我会把康康打扮得干净整齐,带着他一起参加,我很坦然地告诉别人康康的情况,我的乐观获得了别人的尊重,康康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愿意亲近他。我一直努力地在营造着这种融合和谐的氛围,因为我知道,只有宽松的环境,善意的接纳,孩子才会慢慢地走出孤独。

2003年12月,我们决定把康康送到青岛以琳训练中心接受全面系统的康复训练。这是一家非常好的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他能在那里接受系统的康复训练。由于不能请假陪伴儿子训练,而他在青岛,我无比牵挂,整整两年的时间,每周五晚上下班后,我都是直奔火车站,买第二天清早到青岛的火车票,陪儿子过完周末,再坐周日晚上最晚一班车回北京,第二天再直接从火车站上班。

那段日子,我和老公每天都活得像打仗一样。一些朋友看我这么辛苦,都劝我和老公再生一个。但我们全部的心思都在想怎么能帮儿子走出这个困局,很难有再生一个的想法,即使有,也只能是想一想。

当儿子结束青岛的学习训练回到北京时,已经是个8岁的少年了,他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每天晚上收拾书包,对我说:“去学校,上学!”每次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让他走进学校,圆他上学之梦。尽管这几年他取得非常大的进步,可跟普通孩子相比,仍然存在很大的差距。

辞职为儿子,孤独症我们做朋友吧

2006年2月20日,在我和老公的不懈努力下,康康终于背上书包走进课堂,正式成为北京市海淀区东马坊小学学前二班的学生,我们给儿子请了一个陪读的姐姐,每天带着他上学放学。有了正常的学习环境,康康渐渐学会了和我们沟通。一次我担心他自己不能洗澡,便站在浴室想帮他。结果人家刷完牙准备脱衣服时,对我说:“妈妈出去,把门锁上。”我又高兴又尴尬地退了出来。老公看到儿子越来越可爱,也过来跟他起腻,结果儿子顺杆爬,要老公荡悠,老公板下脸说不行,你太重毯子会破。我给老公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人抓一头儿荡着45斤的儿子。我夸张地说:“儿子你太重了。”哪知他竟把毯子一扔:“不要毯子,直接荡悠!”他竟然会用“直接”这个词,我和老公激动极了,第一次感觉有了天伦之乐,再累也开心。为了训练儿子的思维能力,我有时候会拐弯问他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有一天,我问他:“我老公是你什么人?”儿子支吾着说:“我老公是你儿子。”老公站在旁边,一脸不悦。我忍住笑,拉过他的手教:“你应该说,你老公是我爸爸。”

儿子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带他的姐姐要回老家读师范了,我决定辞职自己在家带他。2010年5月的一天,几个朋友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我家玩,午后的阳光照在儿子的身上,我隔着玻璃窗,看到他坐在众人中间,有礼貌地点头、微笑、表达着自己的情绪……突然间感动,如果说自闭症曾让我绝望,也改变了我和老公的人生轨迹,那么,看到今天的儿子,那么纯真善良,不带一丝杂质,我心里满是柔柔的感动。

因为儿子一直用的那个教材不太适合他,我就做了很多很多小课件自己教他,也开始慢慢带着他到全世界去旅游,让他在行走中学习。让我惊喜的是,康康去国外旅游,长途飞行已经可以应付,再没有出过状况,所以我觉得就算是自闭的小孩,只要你的方向是对的,他的能力还是可以挖掘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这些年康康的进步跟我们的正确的思路和理念有很大关系。

因为相同的命运,我和另外五位妈妈温洪、施丹、余华、赵琦、孙荣走在了一起,希望能够为自闭症的孩子们做点什么。我们捐资成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康纳洲孤独症家庭支援中心。

2012年7月18日,康纳洲在北京市海淀区民政局正式注册。我们六个妈妈作为捐资发起人,在康纳洲工作不拿一分钱报酬。希望能帮助到更多的孩子和孤独症家庭。我们的理念是不怨、不靠、不等,利他、利己、利国。并第一次向社会提出对自闭症人生命全程关怀的理念。

一切因你一切为你,与天下孤独症父母同呼吸

我在康纳洲负责雨人烘焙项目,这个是针对大龄自闭症孩子的职业培训和就业支持发起的一个项目,就是想通过职业培训,让大年龄的自闭症孩子们参与社会劳动,融入社会生活,具备一定的劳动和工作能力。这样即使将来我们不在了,他们也能通过自己的劳动,好好地活下去。这个项目主要是想以烘焙为起点,探索、提供自闭症人多元化就业模式。

通过几年的烘焙学习,康康已经可以独立做出精美的点心。孩子的成长和进步,也得到了许多爱心人士的关爱和支持,名模春晓一直是我们自闭症关爱协会的公益大使,帮助我们联系了许多次的义卖活动,让这些孩子走进社会,也让社会更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而许戈辉、陈坤等一些明星也喜欢带着孩子来这里,跟我们这里的孩子一起学做糕点,融洽的氛围常常让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那个会教人做糕点、会自己坐公交、坐地铁的大男孩,是我十年前一停电就满地打滚哭闹的儿子吗?是任我流泪千百遍也不肯喊一声妈妈的儿子吗?

生命充满着疑问,也充满着感动。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到底想选择那个正常的,在学业上爬坡拼杀的儿子,还是如今这个有一颗玻璃心,善良柔软快乐的儿子。

从儿子确诊开始,我就建了一个博客,十几年来,我给康康写了上千篇文章。这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情感的宣泄。2015年底,中国青年杂志社的编辑看到我的博客后,把它推荐给了中国青年出版社的著名出版人彭明榜老师。彭老师看了博客以后,非常感动,他对我说,想给你做一本书,为中国的一百多万自闭症孩子和家庭,这本书把温暖传递给更多的人。今年3月,《康康的世界》正式出版。这本书,算是送给18岁的康康的礼物,也是送给我们家庭的一份礼物。

其实,让我忧心的是,现在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尚有条件、有能力陪伴孩子,让他们接受最好的康复教育,为他们创造与社会融合的条件,但还有许多家庭有自闭症孩子的父母,依然活在绝望的漩涡里,每天都奔忙在生存线上,根本无暇顾及也没有能力顾及孩子的病情,更谈不上最好的治疗。有些孩子明明有康复的可能,但却因为经济的状况而耽误了下来,所以,我们特别盼望政府能从立法和政策上给自闭症孩子保障和支持。只有把孩子交到政府手上,我们才能放心。这也是我们最终要做的事。

编辑/张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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