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房子为孩子再婚夫妻两败俱伤

易江南

章琳铁了心对黄海晋说：“女儿上国际班你不同意，陪读你也不同意。那你把我给你的钱还给我，我们各不相欠！”黄海晋懵了，他没想到章琳“过河拆桥”。眼下，他上哪里去弄30多万还债呢？自己短短5个月的再婚，就出现了危机，这是自作自受吗？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

走到了一起

2013年9月，黄海晋去扬州一家旅行社办理去厦门旅游的手续，接待他的女子身材匀称、长相秀气，她就是后来成为黄海晋妻子的章琳。当时，章琳关心地问了他一句：“黄先生，只有你一个人出行，不带上家人吗？”黄海晋没接话，只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章琳给他倒了一杯水，请他到一边的接待室小坐，给他办完手续后，她又讲了一些出行的注意事项。

四天的厦门行，让黄海晋变得轻松了不少。41岁的他在扬州市质监局工作，与性格强势的妻子一直感情不合。两个月前，两人协议离婚，女儿跟着前妻生活，一套房产留给了妻女，另一套还在按揭贷款的商品房则归他所有。离婚后，黄海晋感觉特别孤单，所以这次他才想着出去散散心……

从厦门回到扬州后，黄海晋去旅行社开发票，再次见到了章琳。两人交流了几句，还相互留了QQ号。

原来，章琳的情况比黄海晋还要糟糕。她的丈夫3年前患胃癌做了手术，不久前病情复发，丢下她和上初中的女儿走了。章琳感慨地对黄海晋说：“幸运的是，我女儿悠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成绩也很好，她是我惟一的希望。只要她好，我付出什么都可以。”天下父母心都是相通的，黄海晋不禁动容。他了解到悠悠在读初三，即将面临中考，对这对母女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牵挂。

此后，黄海晋和章琳在QQ上聊天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直接打电话，聊些个人问题。黄海晋小心翼翼地试探章琳有无重新组合家庭的打算？章琳说：“有合适的就行。”黄海晋鼓足勇气说：“章琳，你看我合适吗？我第一次去旅行社，看你热情亲切，我便对你产生了好感。知道你的情况后，心里更放不下了。这些天，我一个人住着大房子，冷冷清清的，感觉很没有意思。”章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示爱，只回复说：“有空我去你那里看看，顺便帮你打扫一下卫生。”“谢谢你，就盼着你早点儿来！”黄海晋欣喜不已。

一个周末的下午，黄海晋专程把章琳接到了自己家。章琳在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参观一番后，便开始手脚麻利地帮他收拾。久未打扫的房子焕然一新，黄海晋的心情一下变得明朗了。章琳还随口询问黄海晋，问他家周围有什么学校和医院。晚上，黄海晋留她在家吃过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黄海晋又提起重组家庭的话，章琳笑着说：“海晋，你家属于学区房，要是我们结婚了，我想把女儿的户口转过来，我女儿明年就可以在这里考高中了。”黄海晋马上答应说：“行，没有问题。我也有女儿，我能理解你。”章琳又补充说：“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全为了孩子，我首先是看上了你这个人。”黄海晋握住她的手说：“那就说好了，我这边一点障碍都没有。”章琳用力地点了点头。

2013年11月，章琳领着女儿，带着一些行李住进了黄海晋家。黄海晋和她还没领证，他明白得让母女俩感觉到家的温暖，不然未必能留得住她们。他给悠悠特意安排了朝南的卧室。此时的悠悠还带着爸爸离去的伤痛，少言寡语，黄海晋能理解一个孩子心底的伤痛。每天下班回来，他总是抢着做家务，还给悠悠下鸡蛋面条，陪她做功课。悠悠冷漠的脸，渐渐变得和缓起来。

还有半年多时间，悠悠就要参加中考，黄海晋的家所对口的初中相当好。若是两人结婚，悠悠户口就可以落到黄海晋家，她就顺理成章可以考市重点的高中了，不用托人，也不用交昂贵的借读费。章琳再三感慨：“总算有个家了。”黄海晋听到这样的话很是感动，他同样需要一个完整和有爱的家，没有女人和孩子，房子再大也不会有生气和温暖。

半路情缘

抵不过一套学区房

在章琳住进来之前，黄海晋就告诉过她，他的房子当时总价100万元，还剩下近30万贷款没还，每个月还要供4000多元的房贷，经济上有些紧张，但他要章琳和悠悠不要担心，生活上不用太节俭和苦着自己，他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悠悠。

一天，章琳对黄海晋说，虽然悠悠爸爸病了几年，但做生意的他留给母女俩一些钱，这笔积蓄有近30万元，正好可以帮他还掉全部贷款，这样家里就没有什么发愁的事了，日子也会过得稳当一些。

黄海晋万万没有想到章琳如此为他着想。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跟他生活，他除了有一套还欠着贷款的房子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给予她。而她却把亡夫留给母女俩的全部积蓄拿出来，帮他还房贷，这是多大的信任啊！黄海晋语无伦次地说：“章琳，我怎么敢要你这个钱啊？”章琳说：“悠悠爸爸刚走，她还很伤心，你先不要跟她提我帮你还房贷的事。还有，我要一下子帮你还掉这么多钱，我家人知道后肯定会反对。要不，等还掉房贷，你就把房产证换成我的名字，这样悠悠户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转过来了，上学也方便了，他们看我们母女俩安置妥了，到时就没话说了。”章琳充满期待地看着黄海晋。

章琳考虑周全，话也说得入情入理，一片为母之心更是让人动容，黄海晋稍稍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行，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房产证写谁名字都无所谓。”

很快，章琳帮黄海晋还掉剩下的约26万元全部房贷，又拿出5万元给他，说现在扬州没有私家车的人已经很少，要他买辆私家车，她嫁过来也有面子，悠悠以后读高中，接送她也会方便一些。章琳事事想得周全，黄海晋又东拼西凑了几万元，买了一辆10多万的车。

2014年1月，黄海晋把房子过户到章琳的名下，把悠悠的户口也迁了过来。2月14日情人节，两人正式办理了结婚登记，成为了一家人。悠悠转学后，性格活泼了不少，有时会主动跟黄海晋说起在学校的情况，让黄海晋感到十分欣慰。几天后，章琳和黄海晋商量，考虑到悠悠就要考高中了，高一、高二时，想让他开车接送悠悠，到高三最关键的时候，就不用他接送了，直接到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哪怕房子简陋些也没事，主要是不想让悠悠把宝贵的时间折腾在路上。黄海晋还没有好好享受新婚生活，妻子每天提到的总是孩子，为悠悠想得那么细致长远，他不无失落地笑道：“到时候再说，现在悠悠连高中还没考呢。”

章琳起初没有吱声，过后又有点生气地埋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还说对悠悠有多好，一点点牺牲都不肯。”黄海晋一听，也有些生气：“我每天接送悠悠，做好吃的都先留给她吃，你还要我怎么样？就是我亲生女儿，我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吵着。黄海晋憋屈不已，他觉得自己顶着亲友的压力，把房子都过户给了章琳，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件事，有一次哭着给他打电话：“爸爸，你把房子给了别人，以后我还能回家住吗？”面对女儿伤心的责问，他真是无言以对。他这么做，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章琳和悠悠考虑，为什么章琳就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呢？

还有几个月，悠悠就要面临中考冲刺，章琳干脆辞了职给女儿陪读。悠悠上学放学，她与黄海晋轮流接送。她每天按照食谱烧好吃的，给女儿加强营养，黄海晋感觉到一份浓浓的母爱，也理解章琳这么做的用心，可有时他难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自从结婚后，他与亲生女儿见一面都难，每次他在家接女儿电话，怕干扰到悠悠，也怕引起章琳的误解，不是躲到厨房就是卫生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联想到悠悠在他家，尚能得到他的呵护，他心里时常感到一份对亲生女儿的愧疚。

尽管黄海晋一再小心翼翼，在这个半路组成的家里，还是难以避开矛盾。一天晚上，悠悠学习到11点，章琳也在客厅里坐到11点，她不时起身去给女儿倒开水，不停地去问这问那，悠悠不满地说：“妈，你这样一直进进出出，叫我如何复习啊？真是烦死了！”被女儿一顿数落，章琳照样笑盈盈的。而黄海晋一个人在房间里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与章琳有过亲近了。

直到午夜12点后，章琳才披着头发上床休息，黄海晋伸手揽她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我都快累死了！明天早点起来，你去送悠悠吧。”黄海晋觉得自尊心受了伤害，一动不动地躺着。章琳把灯关掉，还在黑暗中抱怨，说他今天菜烧得太咸了，害得她喝了很多水，太咸对悠悠也不好，饮食上宁要淡不要咸。“又是你的悠悠。”黄海晋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你刚才不是被你女儿骂出来了吗？你一晚上一趟趟给她送水，能送出一个‘状元来吗？”他话音刚落，电灯便“啪”地一声被摁亮了，章琳一把将黄海晋从床上拉起来，怒气冲冲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诅咒悠悠考不上好学校？”黄海晋浑身发冷，又要往被窝里钻：“我能有那个意思吗？我是说你不要整天只顾着悠悠。”

他这话还没说完，章琳抹起了眼泪，哽咽地说：“悠悠爸爸不在了，我不顾着她谁顾她？”这一夜，两人背对着背，谁也没有睡着。黄海晋心想，不管自己怎么真心对她们母女俩，在她们心里未必有他的位置。他突然清醒地想到章琳之所以急吼吼地要嫁给他，并主动帮他还贷款，主要还是为了她的女儿，为了他的这套宝贵的学区房。而她要求把房子过户给她，证明她心里对他其实并不信赖。想到这，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和悲哀。

因为女儿

再婚家庭岌岌可危

这之后，黄海晋对章琳的不满越来越多。章琳承诺他，等悠悠考上高中，她会好好修复夫妻关系。黄海晋在悠悠面前，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烦闷。

6月25日，章琳回家告诉黄海晋，悠悠考进了扬州市最好的江都中学，不愁考不上一所好大学了。那天晚上，黄海晋与章琳对饮庆祝，他终于感受到了妻子久违的温存。

两天后，黄海晋和章琳实地考察了悠悠即将进入的高中。经过询问，夫妻俩得知这所高中新办了国际班，高三便可以申请考国外的大学，只是三年的学费需要10多万元。一心盼女儿出人头地的章琳兴奋地对黄海晋说：“我们可以让女儿上国际班，以后直接让她出国！”黄海晋不置可否。

这天回家后，章琳便开始游说黄海晋给女儿报国际班，黄海晋说，他的收入很难支撑悠悠读完高中又去留学，不如先让悠悠参加正规高考。章琳十分不悦，又旧话重提，说悠悠到底不是黄海晋的亲生女儿，他对她没有尽全力。接着，章琳又提出，悠悠所就读的高中距家有十多公里路，路上还特别堵车。为了不让女儿早起，她想到学校附近租房陪读，督促悠悠顺利读完三年的高中。

黄海晋说，学校距离自己上班的地方南辕北辙非常不便，他不愿搬过去。他承诺自己可以早晚接送悠悠，等高三时再考虑租房。章琳恼怒了，说如果不盯紧悠悠，高一高二没打好基础，高三再陪读毫无意义。

不知情的亲友们听说悠悠考上重点高中后，纷纷来道贺，可他们一走，黄海晋就和章琳不断争吵开战。那天，章琳铁了心对黄海晋说：“上国际班你不同意，陪读你也不同意。那你把我给你的钱还给我，我们各不相欠！”黄海晋懵了，她没想到章琳“过河拆桥”。眼下，他上哪里去弄30多万还债呢？他斩钉截铁地说，钱目前不可能还上，房子也决不能卖！

那天，黄海晋和章琳再次发生争吵，章琳要求黄海晋立即还钱，如果还不上，她就去卖房套现。黄海晋实在无法忍受，打了章琳一耳光。黄海晋和章琳的亲属都前来参与调解和处理他们的家庭矛盾，都希望他们好好过日子。双方初步达成协议：章琳借给黄海晋的钱，他理应全部偿还，当天，他向其姐姐借了4万元给章琳，解决悠悠上学的问题，章琳当众出具了这4万元的收条；剩下的20多万，黄海晋承诺会想办法去借，在年内还给章琳。黄海晋还当着亲友的面表示，说自己也不想再离婚了，他还是希望能维持这段婚姻。

几天后，黄海晋从公司回家，在小区碰到了章琳的几名亲戚。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说章琳已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悠悠正在那边整理房子。黄海晋见妻子竟瞒着自己，偷偷租好了房子，不由大吃一惊。他进门一看，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连洗漱用品都被亲戚们搬走了。黄海晋对章琳说：“钱我都答应还你了，你把东西都搬走是什么意思？我还想好好过日子，有事好好商量！”章琳说：“要不是为了女儿，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现在你对我们不好，我要跟你离婚！”黄海晋恼怒不已：“你们把我利用完了就走人，休想！”他大喊说要与章琳“同归于尽”的话，章琳也在气头上，回应道：“行，就同归于尽！”

黄海晋愤恨中，把章琳拖到厨房中，拿了一大一小两把刀，他将大一点的水果刀交给章琳，对她说：“今天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夫妻俩举刀从厨房对峙到了书房。激动中，黄海晋拿着小水果刀晃动，章琳以为他真要刺人，就先刺了一刀。黄海晋在抵挡中左右手都受了伤，他感到愤怒和绝望，不计后果地向章琳砍杀过去。邻居们听到章琳的呼喊声，赶紧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

结果，章琳因抢救无效死亡，黄海晋则是重伤。今年2月，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判处黄海晋有期徒刑14年。

编后语：在章琳亲属的资助下，悠悠已去高中上学。据了解，因为受母亲被害的打击，她的学习成绩不太好，而且性格内向。其实，我们社会上有太多像章琳这样的母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忽略了自己和另一半的情感需要。再婚家庭原本就比初婚家庭来得复杂，夫妻关系的维护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忽视对方的感受。

（本文受害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