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兼明
据国家统计局6月13日数据显示,2016年1-5月,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3.9%,和去年年底10.1%的增速比可谓暴跌;民间投资占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的比重为62.0%,比去年同期降低3.4个百分点。其中,东北地区前五个月的民间投资增速为-29.3%。民间投资的这种悬崖式暴跌,被一些“权威人士”列为当前中国经济的第一风险。
为此,国务院5月份派督查组下去摸情况,6月22日又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讨论了三个多小时。据大陆媒体报道,会上,李克强一边翻阅督查报告,一边感叹:“大家都应该认真看看这张表,真是让人感到既可笑又可悲!”总理所说的报告附表中,列举了一家民营企业新建一个项目需要90项行政审批事项,日常经营需要56项审批事项。“有些项目,我们的政策规定得很清楚,只要不在禁止名单内,企业就仅需备案,为什么还要在前面再加上一个确认,还要再继续审批?”总理指着表格连续追问,“企业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太高了,民间投资怎么能不难呢?”
总理的焦虑溢于言表。深化改革的目标提出多年,但仍有一些地方与部门的官员不为所动,只是跟着喊口号,玩两面三刀的把戏,即便是中央明令取消的审批项目,到了地方也会以各种方式复活——你政策规定不允许“审批”,我就变相增加一个“确认”环节;你不允许这个部门审批,我就换个“子部门”继续审批——总之,只要真正触动了我的权力,我就用各种改头换面方法来延续“权力与市场掌控在手的游戏”。公开的吃拿卡要不敢了,但办起事来遥遥无期了。权力的这种作为和民企的这种处境怎能不“可笑又可悲”呢?
一方面,民营经济贡献了60%以上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创造了60%左右的国内生产总值和80%左右的社会就业;但另一方面,多数民营企业又觉得自己“矮人一等”,包括:屡遭“白眼”频“碰壁”,公平待遇未落地;抽贷、断贷现象突出,融资难仍普遍存在;“门好进、脸好看、事不办”,审批繁琐依然突出;成本高、负担重,影响企业投资意愿。
民间投资呈断崖式下跌的原因当然不仅只这些,从治理角度看,政策落实的艰难尚趋于浮表,下面还有更深层的问题,诸如包括政治环境收紧带来的原罪清算隐忧,也包括环境污染恶化导致企业主对定居国内失去信心等等,但公认的两大主因则为:
从近期看,货币超发导致房价暴涨和通胀预期,恶化了实体企业的生存环境和运营成本。年初货币大规模宽松,一季度信贷就投放了 4.61 万亿,这些资金很多进入了地方融资平台、房地产、产能过剩工业这三大资金黑洞,推升了房价的暴涨。而房价暴涨,使民间资本更不愿投资实业,即便投资也投资房地产。有数字显示,今年1到4月,北京民间投资八成都投到房地产领域。因投资房地产一年的收益,往往高于做实业10年的收益,这种高收益已使投资市场急功近利的心态近于疯狂,实业成了最无前途的投资选项。可以想象,如果事关国计民生的实体产业,都成了投资者的伤心地,国家经济的空心化是迟早的事。这无疑在把中国经济推到悬崖的边缘。
从历史看,始终没有给民企以国企同等的主体待遇。无论在法律地位、资金成本、社会观感、运作规则等方面,民企与国企都有着天壤之别,大量的产业至今仍把民间资本拒之门外。如李克强今年5月说的:“一些民营企业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玻璃门、‘弹簧门、‘旋转门,而是‘没门!不知道‘门在哪儿!”电信、石油、铁路领域,民间资本占比几近于无,而在环境、水利、交通运输、公共设施管理业等占比也不会超过10%,养老、医疗、教育等行业仍存在行业准入问题。加上大量产业过剩,一投资就亏损,想投资的行业又有行业壁垒,使得一部分民间资本无路可去,所以我们看到大量的民营企业家开始了向外移民。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净额,2007年只有265.07亿美元,2015年则为1180亿美元,今年1-5月数据,中国对外非金融直接投资已达735亿美元,这还不包括大量的没进入国家统计数据,从地下钱庄或边境携带方式流出的资金。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活动也在快速攀升,到2016年6月14日,内地企业对外并购活动的金额已攀升至2705亿美元。也就是说,在国内经济不断下滑、急需投资拉动的情况下,大量民间资本却又被迫、无奈、不得不转战陌生的国际市场,从而进一步助推了中国经济的下行危机。
因此,必须要把如何恢复民间资本对在大陆投资的信心,放到继续深化改革风向标的重要位置,与国民经济、与产业发展、与社会就业等重大问题关联起来,严肃对待和解决。只有从问题之源来寻找根治办法,才有可能遏制经济下跌的劣势。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加大力度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支持非公经济健康发展的决议,加速处理好国企和民企、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为民企营造一个公正、平等的投资环境。
只有真正放开了束缚市场主体的“权力枷锁”,尤其在经济下行的情况下,地方政府更需以主动的作为、低姿态的服务、稳定而一致的政策导向,才可能重新给民间投资以信心,从而真正改变总理所说的“既可笑又可悲”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