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庄稼

文_蔡松明



城市里的庄稼

文_蔡松明

故乡的土地缺乏足够的养分

我们攥着长途汽车票、火车票

移植到珠三角，或者长三角

城市被钢筋混凝土包围

我们无法深入根须

在职业介绍所里等待挑选

在工业园里四处奔走

渴望早日披挂上工衣厂牌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

河北的大豆，山东的花生

河南的高粱，四川的辣椒

湖南湖北的水稻，江西安徽的小麦

我们在流水线上接受光合作用

接受锻压、裁剪、注塑成型、铣削加工

接受打磨、检测、装配、包装

接受电烙铁、氩弧焊、烘烤炉的加热熔合

接受外观检查、功能测试

接受寂寞的煎熬，汗水的灌溉

我们在十元旅社里暂住着，在出租屋里蜗居着

在工棚里拥挤着，在集体宿舍里栖息着

只要有一线阳光

我们就倔强地向上生长

多年以后

我们在汽车的尾气和工厂的废气里

患上过敏性鼻炎

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纤维弥漫的车间里患上尘肺病

在高分贝的噪声里双耳失聪

在化学品的熏陶中重金属超标

在超时加班后心力交瘁

在电脑屏幕前视力下降

我们群发性营养不良

被工衣厂牌包裹的禾苗根枯叶黄

仍然有一些庄稼

找到了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

成为蓝领、白领、金领

开出绚丽的花，结出丰硕的果

把打工的城市当成了第二个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