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8年,秦王嬴政派大将王翦攻打赵国,杀掉赵葱,遂克邯郸,掳掠赵王。强敌压境,燕国危在旦夕,燕太子丹为了抵抗秦的大举进攻,同时也为了报当初在秦被凌辱之仇,决定派荆轲劫持秦王,要挟秦王归还被侵占的土地,如果劫持不成,便刺杀秦王,使秦廷大乱,君臣相疑,然后联合诸侯共同破秦。《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荆轲刺秦王》描写了荆轲刺杀秦王前后慷慨悲壮、惊心动魄的场景。全文共分为12个场面:荆轲出场——求取信物——准备利刃——配备助手——怒斥太子——易水送别——计见秦王——顾笑武阳——图穷匕见——秦廷搏击——倚柱笑骂——被斩身死。这些场面按时间及事件发展的顺序,组合成一个悲壮动人的完整故事,生动地塑造了一个深沉刚毅、大义凛然的悲剧英雄形象。荆轲死了,他的故事和精神却永载史册、流传千古。掩卷沉思,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导致荆轲刺杀秦王失败了,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失败”的历史人物成为人们赞叹不已的英雄。下面,让我们走进《荆轲刺秦王》来一起解读荆轲的“成”与“败”。
先从荆轲之“败”说起。根据课文的描写,我认为荆轲刺秦失败的原因大致有二:其一是太子之急。荆轲是春秋战国时期有名的“四大刺客”之一,祖先是齐国人,后迁居卫国,原叫庄轲,到了燕国以后才叫荆轲。燕国是北方的一个小国,当初燕王迫于秦王的压迫,将太子丹交给秦国做人质,秦遇之不善。后太子丹逃回燕国,先找到智勇双全的燕国处士田光,田光觉得自己老了,无法完成太子丹的重托,便向太子丹推荐了荆轲。田光为了激励荆轲,便自杀了。荆轲接受了这一刺杀任务,太子丹非常高兴,拜荆轲为上卿,精心侍奉。为了能让荆轲义无反顾地赴险地,成此“义举”, 太子丹可谓极尽恩宠、情意有加,有史载曰:“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荆轲刺秦王是太子丹与荆轲早已谋就的计划,但太子丹报仇心切,过于着急了。选文中太子丹有两次急躁的表现:一是在秦将王翦破赵兵临燕国边境之时:
“太子丹恐惧,乃请荆卿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
面对强秦的进攻,太子丹惶恐至极,无计可施,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荆轲身上,让其速速起身,行刺秦王。太子丹的这一决定,在情理之中,但并非良谋善策。燕赵毗邻,唇齿相依,秦国破赵,燕国危矣,此所谓“唇亡齿寒”。燕国之危在秦国,秦国之祸在秦王,情急之下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企图以此来阻止秦国的进攻实属一计。可燕太子丹并没有审时度势,透彻分析此举的可行性及其带来的后果。从当前形势来看,秦国经过几代国君的励精图治、变法图强,至始皇时已然成为战时超级大国,再加上秦王的雄才大略,仅凭一国一人之力抵秦,实属下策。后事为证,由于荆轲刺秦的失败,非但没有阻止秦国的进攻步伐,反而加速了燕国的灭亡。由是观之,此计何其愚也。二是在荆轲“有所待”之际:
“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有改悔,乃复请之曰:“日以尽矣,荆卿岂无意哉?丹请先遣秦武阳!”
荆轲在求取信物、准备利刃、配备副手之后,还是有些犹豫,故迟迟未发。荆轲有所待,不是因为惧怕秦王,也不是因为害怕牺牲,他是在等人,等一个真正能与他一道完成刺杀任务之人,可这个人居住较远,一时难以赶到。出行之缓是荆轲的权宜之计。然而,这一切太子丹并未知晓,他错认为荆轲迟迟不动身,是有悔改之意。从这两处描写来看,太子丹对荆轲的侠义风骨和刺杀策略并没有深刻了解,也恰恰是因为他的操之过急而使荆轲未能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展开刺杀行动,以致时机尚未成熟荆轲就仓促赴秦,最终身死异国。
其二是秦武阳之怯。秦武阳也是燕国的勇士,“年十二,杀人,人不敢与忤视。”由此观之,其人不可谓没有勇力。然而太子丹为荆轲配备的副手,并非荆轲真正所需之人。他之所以随荆轲同去,一则是奉太子丹之命,二则或许荆轲也觉得此人不至于那么烂。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荆轲所料,荆轲与秦武阳来到秦国,,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在蒙嘉的引见下,秦王于咸阳宫召见了他们。且看:
“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武阳奉地图匣,以次进。至陛下,秦武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
此时,荆轲已经来到秦王面前,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即将开始,然而就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历史跟荆轲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太子丹为荆轲精心挑选的“勇士”,在刚刚进入秦宫,还没顾上看清秦王面目之时,已经色变振恐,两股战战了!也正是秦武阳的这一“变”一“恐”的怯懦者之态,让秦国君臣心生怀疑,有了防备之心。也正是这一“变”一“恐”,延误了时间,让荆轲失去了刺杀秦王最好的时机,致使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假如太子丹不催促荆轲出发,假如荆轲等到了真正能和他完成刺秦任务之人,假如秦武阳在秦廷没有色变振恐。那么,荆轲或许会刺死秦始皇,历史或许就会重新改写。然而,历史终究是历史,历史一旦形成就不会再有假设。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为荆轲的悲剧感到遗憾和惋惜了。
以上是荆轲之“败”的陋析,那么又何谓荆轲之“成”呢?我以为荆轲之“成”概有其三:一曰荆轲之勇。自古燕赵大地从不缺义士勇士,有诗为证,“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作为一个刺客,第一品质是勇敢,需要有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非此不能成事。这一点,荆轲做到了。文中有两处描写:一是“顾笑武阳”的情景:
“……荆轲顾笑武阳,前为谢曰:“北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愿大王少假借之,使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起,取武阳所持图!”
来到秦廷,秦武阳胆怯引起秦王怀疑,但面对险情荆轲从容镇定,随机应变,据实理辟,一番辩词让听者无从怀疑。一是“秦廷搏击”的场面:
“轲既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绝袖……,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群臣惊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
秦宫大殿,图穷匕见。面对突如其来的白刃相见,毫无准备的秦王惊慌失措,有备而来的荆轲频频出击。霎时间,庄严的秦廷上,荆轲“逐”,秦王“走”,群臣“愕”,上下“尽失其度”,最后竟出现“乃以手共搏之”的戏剧场面。眼看秦王要成为刀下之魂,侍医夏无且以药囊提轲,荆轲被秦王断其左股,最后“被八创”,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荆轲还在倚柱笑骂秦王。在这惊心动魄的搏斗中尽现了荆轲的英雄虎胆,历史真为荆轲叫绝,勇哉荆轲!壮哉荆轲!
二曰荆轲之智。面对杀人如麻,有虎狼之心的秦王,荆轲深知只身赴险需要大勇,更知道秦王的狡诈多谋难以取其信,需要大智。于是乎,他在临行前做了充分的准备。首先提出以樊於期之头作为赢得秦王信任筹码的谋略,这是一个残忍却又可行的计划。樊於期本是秦国的将军,因得罪秦王,其父母宗族皆被戮没,后逃至燕国,太子丹收留了他。为此,秦王愤意难平,悬赏金千斤、邑万家,欲购樊於期人头。因此,樊於期对秦王恨之入骨,正在伺机寻找报仇的时机,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然而,太子丹却徒有妇人之仁,不忍以己之私伤长者之意,无奈荆轲只好向樊於期直陈其利弊,以己之智成就樊於期之义。至秦,厚遗中庶子蒙嘉,乃见秦王。所有这些,表现了荆轲的大智。
三曰荆轲之悲。荆轲之悲悲在“易水诀别”,这是本文最为悲壮的刺秦背景。其文曰: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易水河畔,满目萧瑟,白衣送别,风寒水冷,壮士悲歌,一去不还。作者像一位高明的摄像师,交替运用全景镜头、特景镜头、特写镜头,将一瞬间同时发生的各种现象交织起来,构成了一副慷慨悲壮的画面,读来令人动容悲怆。唐代骆宾王《于易水送人一绝》诗云:“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写尽了英雄人物在国家危亡之际挺身而出、不惧生死、义无反顾的凛然气节,使得荆轲的形象感人至深、千古犹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荆轲临行前,留在天地之间气吞山河的豪情壮言。此言一出风云因而色变,草木为之含悲。于是乎,荆轲去了,带着一颗带血的人头,带着故国的万里江山,带着数万万性命的寄托,毅然决然赴死地而去了。也许,这样的离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悲剧;也许,荆轲的极致,只能是死,唯有死,才能承载他生命之重的意义。
古人语“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荆轲死了,但死了的只能是荆轲。两千多年过去了,每每读到《荆轲刺秦王》的故事,眼前总会浮现出那日秦国大殿上波澜起伏、惊心动魄的场面,总会为荆轲凛然赴死的大丈夫气节慨叹不已,也总会为荆轲的悲壮之举感到深深的痛惜。荆轲远去了,为了一个承诺、一个使命,荆轲迎接了死,他用一个生命的终结向我们诠释了另一个生命的伟大。穿越千年时空,伫足易水河畔,我听见沉重的击筑之声从亘古的天外传来,萧萧秋风中,一种悠远的孤寂,在天地间回荡,回荡……
文多华,教师,现居甘肃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