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算计，文明人计算

魏忠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南军和北军最后一次决战，在最后的关头，李将军放弃了游击战争而全部归顺，格兰特将军将双方战士埋在一起，格兰特将军还给予南方将士全部的军马以便回家农耕。之所以如此，不仅仅是因为双方都是西点军校的毕业生，更重要的是因为西点军校教的不仅是获胜的算计，还有今天称为计算思维的东西。

小时候不明白，古代双方打仗为什么主帅对决而兵士不出马，大人们告诉我是为了说书方便，研究历史和了解西方决斗历史后才明白，不是这样。所谓战争，是人类的组织方式的一种形式，也是解决冲突的极端方式，与天敌之间的杀戮完全不同。人类在人力资源奇缺的古代，逐渐形成了一种行之有效的默契：讲理、下棋、争论、战争，即使战争也最好主将决战，少伤及兵士，以便争出胜败保留有生力量。学过博弈论和机制设计理论后又明白，这种方式叫合作博弈，在计算机世界叫计算思维。

计算思维的老祖宗可以追溯到冯·诺依曼。冯·诺依曼体系的最重要因素是二进制、内存、程序和数据顺序存储，也就是最节省和经济高效的模式是找到最基础的变量、调用尽可能标准化和小的资源、用最标准化和简单的规则。用到两军对垒，就是胜和负这种最简单的变量、两军主将在开阔地的对决、对决之间按照规则出牌生死由命，人类形成这种制度是血的代价进化的结果。

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周以真教授将计算思维正式提高到独立于计算机的思维模式，她定义计算思维是一系列思维活动。实际上，我认为计算思维是一种思考方式，是用计算机所能有效执行的方式来对问题进行表述并提出解决方案——这里所说的“计算机”既可以指机器，也可以指人。换句话说，计算思维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打个比方，如果两军交战，既要打败对方，又要得到对方的财产还要让对方心服口服，要怎么做？在关羽大战黄忠之前，他把黄忠的情报和人品了解清楚，准备好大刀，这就是预置和缓存；有人提醒关羽黄忠百发百中有可能用暗器，这就是回推；当知道黄忠的本事后，周仓将刀磨利，将马休息好，将盔甲准备得更好，这就是线性算法；两个人打了100回合不分胜负双方第二天再战，这就是冗余性；关羽看到黄忠马不行了让黄忠换马，这就是多服务器系统的性能模型；黄忠和关羽都不致对方于死地，这就是失败的无关性和设计的冗余性。从计算机科学上升到计算科学，变量可以是计算机，也可以是人和事，人类有了这样的高度，“理”是基于“算”而不是基于“论”，“论”容易情绪化，而“算”可以使人们的理性思维和文明的水位线不至于ISIS。

目前有很多小学、中学都在开展计算机的课程，越来越简单的适合儿童的编程语言被开发出来了。从计算思维的角度，今天学习的语言，这些孩子未来15年根本用不上，但是通过这种思维训练得到的计算思维本质，让孩子更容易掌握抽象、分解和组合的能力，也就是未来编程永远不会变的原始变量。

文明要想进步，什么是能够抵御实用主义管用的招数不断突破水位线的“管涌”呢？是教师的专业理论，用它守住文明的水位线，这样即使胜负暂时偶然，胜方也不至于决口。

算计是器，器尽而道废；计算是道，道通而器顺。野蛮人算计，文明人计算，教育与理论的作用在于，守卫文明的水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