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角劫案引发黑吃黑悲剧

郑毅

在江苏省昆山市，一起命案的侦破，又牵出一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犀牛角抢劫大案，而死者正是导演这起黑吃黑劫案的“带头大哥”——26岁的工艺雕刻师刘翔。2015年7月15日，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起抢劫、故意伤害大案作出一审宣判，三名参与抢劫作案的被告人被判14年至1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一名既参与抢劫又捅死刘翔的被告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带头大哥”导演犀牛角劫案

1989年出生的刘翔，是安徽省利辛县人，大学毕业后，他到江苏省苏州市寻求发展机遇，但后来因工作不理想，于是决定到昆山市的一家工艺品厂学习雕刻技术。经过几年的拜师和钻研，刘翔在雕刻工艺上有了很大的长进，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

2013年初，刘翔在昆山谈了个女朋友。这个名叫董莉的女孩也是外地人，在昆山的一家台资企业工作。两人经过一年多的恋爱，都有了尽早完婚的意愿，但令他们纠结的是筹不足买房首付款，两人的婚事也就被搁置下来。由此，刘翔意识到千方百计挣钱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于是他在干好本职工作之余，开始接私活捞点外快。平时他还特别关注古玩论坛上的交易信息，并以内行身份帮人联系交易对象，以此挣点中介费。

2014年3月上旬的一天晚上，刘翔被网上的一条出售犀牛角信息所吸引。经与发帖人孙佳沟通，他了解到对方欲出售的犀牛角有一大一小两只，开价在80万元左右，但有一定的还价空间。刘翔经过甄别，认定孙佳发布的信息真实，故当即表现出了购买冲动，并随后向对方表达了购买意向。

犀牛是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其长在鼻子上的角，既可入药也可雕刻成工艺品。由于我国法律禁止买卖犀牛角，所以其私下交易价格之昂贵可想而知。刘翔之所以想“吃”下这两只犀牛角，是因为内行且擅长雕刻的他清楚其中的巨大升值空间。

但是，刘翔根本筹不到足够的本钱。万般纠结之下，刘翔豁出去了，他决定要用黑吃黑的手段，把那两只犀牛角给抢回来。刘翔之所以会萌生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知道出售犀牛角构成犯罪，即便设局抢劫得逞对方也不敢报案。歹念定格后，刘翔即开始在网上物色同伙。几天后，他通过一个游戏论坛首先搞定了来自河北省卢龙县的韩金宝。同为1989年出生的韩金宝没有正当职业，正愁没路子赚钱花的他当即表示愿意加盟。随后，韩金宝又将自己的铁哥们任金龙介绍给了刘翔。

3月13日，刘翔赶到了买主所在地的河北省廊坊市，并与同期到达的韩金宝、任金龙汇合。次日，刘翔通过中介人孙佳、杜金辉联系上卖主石汶艳，提出看货要求。刘翔在查验过实物后，假装有意买下两只犀牛角，并与对方商定了初步成交价。石汶艳要刘翔确定交易日期，刘翔则要对方等通知。

刘翔之所以要再等等，是因为他担心人手不够。几天后，刘翔又将新网罗到的广州男子莫浩潮、安徽宿州男子高攀召集到廊坊。具备五个人的实力后，作为“带头大哥”的刘翔心里踏实了许多。行动前，刘翔不断给马仔们打气，告诉大家这次行动是黑吃黑，对方不可能报案，以此消除大家的顾虑。刘翔还称，大家能走到一起是缘分，事成之后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统一了同伙的思想后，刘翔按计划购买了刀具、仿真手机、宽胶带等作案工具，同时还买来烟花做了几枚假炸弹，以应对作案时出现的不测。

一切准备就绪后，刘朔决定把行动时间定在3月21日，作案地点则定在事先预定好的廊坊市天都大酒店6505号客房。

当日中午1时许，卖主石汶艳随中介人杜金辉来到天都大酒店6505号客房。进屋后她发现房间里有四名男子，并没有产生怀疑，便将两只犀牛角放在茶几上，并当场称了重量。刘翔随后要石汶艳确定价格，石汶艳将总报价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笑眯眯地递给刘翔。就在这时，刘翔突然掏出弹簧刀架在石汶艳的脖子上，几乎与此同时，任金龙也用弹簧刀控制了杜金辉，其余几个同伙则按分工协助刘翔和任金龙。

时年45岁的石汶艳顿时被吓的面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讲。而身高马大的杜金辉则不同，他与劫匪拳打脚踢，脖子受伤仍顽强反抗。劫匪韩金宝见状，即掏出仿真手枪顶着其脑袋道：“再不老实我就毙了你！”杜金辉见此，只好放弃反抗。刘翔将两名卖主捆绑后，与同伙带着两只犀牛角及劫来的近万元现金和一部手机，迅即按计划逃离了现场并离开了廊坊市。

赃款分配引发内讧

正如刘翔所料，石汶艳和杜金辉当晚挣脱后，即悄然离开酒店，两人一致约定：这事自认倒霉绝不去惊动公安。在遭遇抢劫的过程中，杜金辉伤得不轻，但他怕暴露隐情，甚至不敢去正规医院接受治疗。

3月22日中午，酒店服务员见6505房客人既不退房又不续费，便开房察看，当发现地面和床上均有大片血迹却又不见人影后，当即报案。由于刘翔一伙使用了案外人的身份证登记，致当地警方未能及时破案。

3月23日，刘翔一伙由天津坐高铁逃回昆山。到达昆山后，刘翔将四名马仔安排到位于昆山市开发区的水立方浴场暂住，并指定任金龙担任临时负责人。刘翔还决定，将一只大犀牛角交给马仔莫浩潮保管，另一只小犀牛角由自己带到上海去找买家，待两只犀牛角全部出手后再分给大家赏金。一番安排后，刘翔即带着那只小犀牛角离开了浴场。

“他既然召集我们行动，怎么不把赏金准备好？现在他说去上海找买家，谁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翔离开后，韩金宝首先表现出对他的怀疑。大家一阵议论之后，还是韩金宝先表态：“这次行动顺利得手，我们几个兄弟个个功不可没，但若刘翔不守信用，给几个小钱打发我们，那我们也要用黑吃黑的手段教训他，以此实现我们的目的。”韩金宝的观点，当即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为了弄清两只犀牛角到底值多少钱，接下来，几个人上网搜索得知，目前每克犀牛角的市场价在500元以上，按照两只犀牛角的重量计算，总价应在80万元上下。据此四个人一致认为，作为“带头大哥”的刘翔最多只能分30万，任金龙刀刺杜金辉稳住态势，属贡献最大应分20万，其余每人至少分10万。

刘翔尚不知道手下马仔已对他产生怀疑，此时的他正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赶到上海后，找到在上海开工艺品商店的一个叔叔处，并用携带的小犀牛角做抵押，按半价先行拿到了11万元现款。之后，刘翔又找到在上海工作的大学同学张雷，他要张雷冒充成上海买家跟自己去昆山，用自己手头的11万元帮其买下两只犀牛角。张雷见刘翔承诺事成之后会给予优厚报酬，就答应配合刘翔假戏真演。

3月24日中午11时许，刘翔打电话给任金龙，要他把人召集到昆山一家湘菜馆，先安排大家吃个饭，并称自己及在上海找到的买家将于下午2点左右赶过来。

当日下午2时许，刘翔带着张雷来到了菜馆，并另找了一个包厢假意让张雷看货议价。刘翔为“避嫌”，特意安排任金龙参与谈判。张雷假装一本正经地查验过那只大犀牛角后，又问了小犀牛角的品质和重量，然后说：“因为国家法律禁止，目前犀牛角买家少，价格上不去，你们若真心想卖，两只加一起我愿出10万元……”“我们查了价格，两只加起来至少要卖80万，10万元就别谈了！”刘翔见任金龙抢先表态，显得很不高兴。

贪婪“带头大哥”命丧同伙之手

由刘翔一手策划的假戏仍在上演时，韩金宝等同伙随后闯进了包厢。韩金宝带头向刘翔发问，两只犀牛角到底能卖多少钱？刘翔厉声斥责对方：“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你们给我下去！”但韩金宝等人不从，刘翔见事态失控，即打发张雷先行离开。

张雷离开后，韩金宝等人又坚持要刘翔表态赃款分配情况。刘翔见回避不是办法，于是就按事先考虑，表示将给贡献最大的任金龙2万元另加2000元返程路费，其余三人每人各分1万元另加1000元返程路费。韩金宝听完，当即拍桌表示不可接受。就连任金龙也认为这样说不过去。

由于刘翔坚持不肯加钱，被激怒的韩金宝突然抽出弹簧刀，抵住了刘翔的脖子，迫使他按任金龙20万、另三人按每人10万兑现奖赏，但刘翔就是不松口。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任金龙担心出意外，故劝说韩金宝收回了刀。刘翔见此，便放缓口气道：“你们不了解市场行情，为几个钱伤兄弟和气不值得。再说你们还想不想和我继续干了？”“干不干不重要，今天你若不按我们的方案办，那我们也会用黑吃黑的手段来对付你！”韩金宝厉声具色地向刘翔摊牌。

刘翔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决定放弃那只大犀牛角走人。韩金宝见刘翔真的起身要走，即冲上前朝他胸部猛刺一刀，这一刀正好刺到了刘翔的要害，他当即倒地，鲜血顿时染红地面。韩金宝、任金龙等见状，即拿起那只大犀牛角就跑出了菜馆，随后三人打车离开了昆山市区。

事发后，刘翔招募的马仔莫浩潮是唯一留在现场的同伙，他随后被赶到的民警控制。案件侦查过程中，民警发现有个操外地口音的男青年，在昆山市人民医院不停地找人打探刘翔的伤情，由于其形迹可疑，办案民警随后将他带回派出所接受调查，原来此人正是任金龙。任金龙在随韩金宝等人逃出市区后，因担心刘翔伤势，故在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后选择独自下车，并到医院打探情况。任金龙算是个明白人，归案后他如实交代了整个事情经过。

刘翔死亡的当晚，办案民警根据任金龙和莫浩潮的供述，连夜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廊坊寻找石汶艳、杜金辉，对刘翔一伙涉嫌抢劫作案的情况展开调查取证；一路赶赴合肥，对逃脱的韩金宝、高攀实施抓捕。

3月25日，办案民警又找到刘翔的同学张雷，并通过张雷追回了刘翔抵押在其叔叔处的那只小犀牛角，另一只大犀牛角此前已从任金龙处追回。后经国家林业局森林公安局野生动植物刑事物证鉴定中心鉴定，两只犀牛角的总价值为67.8750万元。

因刘翔之死而牵出廊坊犀牛角抢劫案，又因抢劫案发而牵出石汶艳、杜金辉、孙佳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案。2014年11月19日，孙佳被廊坊市广阳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在孙佳被判之前，石汶艳、杜金辉已被法院以犯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判处有期徒刑。

2015年7月15日，韩金宝等人也等来了判决结果：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韩金宝犯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合并执行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赔偿死者父母相关损失约29万元；以抢劫罪判处任金龙等人14至1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各处4至2年的剥夺政治权利及并处罚金。

（文中董莉、张雷为化名）

编辑：郑宾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