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给一个人的话剧：痛失爱女的教授走出抑郁

■文/韩杰

演给一个人的话剧：痛失爱女的教授走出抑郁

■文/韩杰

人间最悲情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教授唯一的亲人——与他相依为命的女儿，突然被人杀害。教授痛不欲生。学生们自编自演了一部话剧，想借此剧唤醒思女若狂、抑郁成疾的恩师。他们能成功吗？

女儿遇害，教授痛不欲生

2015年 11月 13日晚9时，东北某大学教授林博伦和学生万言、王立、邓文彬4人走出实验室，他们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的阶段性研究，几个人都很开心，调皮的万言嚷着要林教授请吃夜宵，林博伦笑着答应了。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校门口的烤肉店，林博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1通未接电话和2条信息，都来自女儿林丹丹。林丹丹平时住校，一般周末才会回家。第一条信息是7点发来的，女儿说她已回家，让他早些回去。第二条信息是8点发来的，女儿说要下楼去接他，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通常，林博伦最晚8点会到家，女儿肯定以为他会马上回来，才会下楼去等他。林博伦急忙给女儿回拨电话，却无人接听。

林博伦有些慌了，要回去找女儿，万言他们也起身跟在了林教授后面。一进小区，远远地，林博伦就看到自家楼下警车闪烁，有一个人倒在地上。邻居王大妈站在人群中，他上前打听，王大妈说她不敢靠前，只是刚听人说，一个男人让一个女孩把手中的鲜花给他，女孩躲闪着不肯给，说花是送给爸爸的，那男人突然用刀刺了女孩颈部一下，女孩就倒在了地上。刚才救护车来过，医生说人已经死了。林博伦冲上前一看，倒在血泊中的，正是他心爱的女儿林丹丹，双手还握着一束红色的康乃馨。

林博伦眼前一黑，昏了过去。20年前，妻子在生育丹丹时难产离世。为了女儿，他没有再娶，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把女儿养大。女儿乖巧懂事，为了不与老爸分开，丹丹报考了离家最近的一所重点大学，每个周末都回家陪伴老爸。生活正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一场惨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降临。

林博伦从昏迷中醒来，抓着万言的手问：“丹丹，丹丹呢？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的。”万言抽泣着回答：“老师，丹丹已经不在了，凶手刚刚抓到了。文彬跟着警方把丹丹送去殡仪馆了……”林博伦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客厅，看到桌上摆着一个漂亮的彩虹蛋糕，上面写着“老爸，生日快乐！”原来，今天是他55岁的生日，女儿是特意从学校回来为自己庆祝生日的。林博伦的心疼得缩成一团，自责和内疚积满了胸膛。都怪自己，如果他及时接听手机，如果他像平常一样按时回家，女儿就不会遭此横祸……

殡仪馆中，林丹丹静静地躺在冷柜里，脖子上系了一条围巾，像一个沉睡中的公主。林博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儿，3个学生在一旁低声啜泣。邓文彬他们3人和丹丹的感情很好。林博伦不仅是个好父亲，也是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

看着林教授站在冰棺前默默地看着爱女，一旁的邓文彬心如刀绞，这种滋味他感同身受。他上高二那年，父亲为了讨回工钱，攀上了建筑工地冰冷的脚手架，没想到脚下一滑摔了下来，当场身亡。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是林教授帮他走出了内心封闭的空间。如今敬爱的老师痛失爱女，这一切怎不叫人痛彻心扉？

3人把林教授送回家，然后各自离开了。林博伦拿出一瓶酒，坐到桌旁，边喝酒边念叨：“丹丹，爸爸只是晚回来一会儿，你就永远离开我了，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抓到了，爸爸等判决结果下来，就把它烧给你，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恩师有难，我辈岂能袖手旁观

第二天一大早，邓文彬买了早点，给林教授送去。林博伦开门的一刹那，邓文彬惊讶得差点叫出声，仅仅一夜功夫，老师的头发全白了。

之后，林博伦除了每天去看女儿，就是等待法院的判决。结果却出人意料，杀害林丹丹的男子经医院鉴定，患有精神病，行凶时处于发病期，当事人只能申请民事赔偿。收到判决，林博伦的心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料理了丹丹的后事，他取出少部分骨灰装进一个小布袋，把其余的骨灰都撒到了松花江里。因为丹丹生前曾说过，她喜欢像水一样自由。

接下来的日子，林博伦的心每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他不停地责怪自己：要是我及时看手机，要是我早点回家，女儿就不会死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女儿……

白天，林博伦仍然坚持像从前一样授课，只是他一天比一天消瘦，黑眼圈越来越重，除了讲课，他基本不再开口说话。

一天上午，上课时间已过去了10分钟，林教授还没来。邓文彬拨通了林教授的手机，半晌，一个陌生女人接了电话，说自己是医生，手机主人出了车祸，正在抢救。邓文彬马上和几个同学打车赶往医院。经过抢救，4小时后，林博伦苏醒了。病房外，万言拿到了医院的CT检查结果：后脑有肿块、压痛，确诊为脑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万言长舒了一口气：“唉，我看咱老师瘦得走路都直打晃，就一直担心他会出事。”邓文彬说：“我上网查过，人在伤心过度的情况下，意志会十分消沉，我怀疑老师得了抑郁症。”王立急忙说：“那咱们赶紧想法子让老师振作起来吧。”他们知道，恩师除了女儿，在这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以前总是老师照顾他们，现在该轮到他们照顾老师了。

第二天，邓文彬和万言找到心理医生。医生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帮助林教授释放出积压已久的痛苦情绪，同时设法打开他的心结，帮他从自责内疚中解脱出来。

邓文彬和王立回到班级，和同学们商量。女同学丁虹突然说：“我以前跟丹丹聊过天，知道丹丹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们要是能找到她的日记本，没准能找到一些方法。”邓文彬从林教授家中找到日记本，几个学生开始逐页翻看。每篇日记，丹丹都会提到爸爸，“刚离家一天，我又开始想念老爸了。”“老爸，即使我不在家，你也要做个美梦哦……”日记里写满了对爸爸的爱，同学们边看边流眼泪。

日记里有一页上写着：今天很开心，我加入了校话剧社，将来我要自编自导一部话剧，只演给爸爸一个人看，我要让他知道，我有多么爱他。邓文彬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咱们能不能编一部话剧，把丹丹想对爸爸说的话演给老师看呢？”同学们都表示要试一试。

接下来，王立带着几个同学专门负责照顾林教授，主演邓文彬和丁虹投入到剧本的创作中。同学们都很积极，有的演医生，有人演护士，有的做道具，没有台词的就练习动作……

正式排练开始了，系主任林文听说了学生们为林博伦做的事，主动帮他们请来了市话剧团的艾老师。几天的练习下来，大家才发现，演话剧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他们这些理工生来说，更是难上加难。一次次排练，一次次纠错，汗水浸透了衣裳，他们的嗓子练哑了，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几个主演更是按老师的要求，一有空就琢磨语言、语调和动作。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半个月后，这些话剧的“门外汉”居然能演得有模有样了。

演给一个人的话剧

正式演出的时刻到了。那是个美丽的夜晚，夜空中的星辰异常闪亮。7点钟，一场名为《假如我还在这里》的话剧在学校的小礼堂正式上演。

大幕开启，一个长发女孩和一个短发女孩靠在宿舍的床上，谈论谁是自己心中的“男神”。短发女孩说演员黄晓明是她的“男神”，长发女孩说她的“男神”是老爸。短发女孩笑弯了腰：“丹丹，你也太土了！”长发女孩一脸认真：“妈妈生下我后，就离开了人世。我们父女相依为命，老爸为我吃了很多苦，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爸爸，更是我心中永远的‘男神’。”

短发女孩听了“咯咯”直笑：“丹丹，别把话说得太满，你将来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那才是你的‘男神’呢！”长发女孩一本正经地回应：“不论时候什么，老爸在我心里，永远排在第一位。对了，小莹，又快到我爸的生日了。我爸总说，等到我自己能挣钱了，他才允许我为他庆生。”短发女孩敲了一下长发女孩的头：“你这木头脑袋，你做家教不是刚赚了500元吗？我要是你，就悄悄地动手准备，好给他一个惊喜！”长发女孩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我一直想送爸爸一个载满我心愿的彩虹蛋糕和一束红色康乃馨。”短发女孩不解地问：“你的心愿是什么？”长发女孩说：“其实我一直想帮老爸找到他后半生的另一半。你知道吗？红色康乃馨的花语是幸福永久，我希望老爸永远幸福。”

此时，台下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排正中央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是林博伦。王立把林教授送到座位上后，就悄悄站到了剧场一旁。因为这场话剧，他们是演给林教授一个人的。随着剧情的深入，林博伦看着场上的目光越来越专注。

长发女孩捧着红色康乃馨站在路灯下等待晚归的父亲，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跑过来抢她手中的鲜花，女孩一闪身躲过。那人举起手中的刀，划向了女孩的颈部，女孩缓缓倒了下去。台下的林教授看着这一幕，双目圆睁，眼睛里似乎要滴出血来。

倒下去的长发女孩变成了长着翅膀的白衣天使。她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白发男人流下了伤心的眼泪：“爸爸，生命如同鲜花，所有的怒放都是为了离开，这世间我来过，我用心地爱过活过，那就足够了。假如我还在这里，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说着，白衣天使亲了亲男人的额头，化作一道七彩光消失了。台上大幕关闭，台下的林教授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突然，台上大幕重又开启，身着红裙的林丹丹出现在大屏幕上，调皮地说：“老爸，送您一首歌，本首歌由林丹丹亲自作词，付笛声作曲，恭祝您生日快乐！”

歌声响起，林博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放声痛哭，一直提着心的学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学生们纷纷跑下台，每个人的眼里都泪光闪烁，丁虹对林博伦说：“老师，丹丹那么爱你，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丹丹虽然走了，但你还有我们，我们都是你的孩子。请您为了丹丹，一定要振作起来！”

望着一脸期待的学生，林博伦流着泪点了点头，伸出双手紧紧拥住了孩子们。

走过生命的寒冬，现在的林博伦已经摆脱了抑郁。想念女儿的时候，他就拿出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和拍摄的录像，逐一翻看。如今，他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教书育人中，虽然他仍是孤单一人，但他的学生们时常来看望他。他很感谢自己的学生，是他们用爱唤回了自己。今后，他只想用更多的爱去感谢他们。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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