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国在实现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人口年龄结构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本文在分析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趋势的基础上,从储蓄、就业和经济增长三个方面入手,分别建立时间序列分析模型,通过协整检验、建立短期误差修正模型和进行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探究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的经济效应,并得出了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的升高是居民储蓄率不断提高、经济实现高速增长的重要因素,同时也引起了失业率上升的结论。本文最终提出把握新常态机遇,政府引导发展老龄服务业;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准备应对延迟退休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人口年龄结构;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储蓄率;失业率;经济增长
中图分类号:F014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16)02-0091-06
一、文献综述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国内生产总值、居民储蓄率和失业率总体上均呈现出上升的趋势。同一期间,中国的人口年龄结构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数据,1990—2013年的24年间,中国0—14岁少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由27.69%下降到了16.41%;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由66.74%上升到了73.92%;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比重由5.57%上升到了9.67%。由此可见,中国的人口年龄结构已经呈现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态势。充分认识和把握当前人口年龄结构变动趋势,探究其多方面的经济效应,并提出合理的政策建议,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项重要的课题,也是人口老龄化这一客观形势提出的迫切要求。
早在20世纪中期,国外学者就已经意识到了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会影响经济社会发展,1956年联合国发表的《人口老龄化及其经济影响》中,最早涉及到了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参与率、社会需求和消费品分配等方面的影响。与国外相比,国内关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经济后果的研究相对起步较晚,姜向群和杜鹏[1]在对未来50年的人口进行预测的基础上,研究了当前和未来人口老龄化对劳动抚养比、劳动力资源供给、退休金和社会消费量带来的影响。王德文等[2]做出预测,人口转变使得中国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享受人口红利,但2015年后老龄化加速将给中国经济长期增长带来负面影响。彭秀健[3]运用“中国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对人口老龄化的宏观经济后果进行了分析,认为人口老龄化将通过劳动力负增长以及物质资本低增长,来减缓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王萍[4]
从人力资本的角度进行了实证研究,得出了如果未来就业结构能得到明显的改善,劳动力年龄和教育结构的变动将使人力资本总量和均量呈现出一个很强的上升趋势,进而拉动经济增长的结论等。
目前国内关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经济效应的研究,多采用定性和描述性统计的分析方法,针对经济的某一个或某几个方面的效应进行实证分析的研究较少。笔者拟在分析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趋势的基础上,从储蓄、就业和经济增长三个方面入手,分别建立时间序列分析模型,通过协整检验、建立短期误差修正模型和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对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的经济效应进行量化分析,为未来的人口和就业政策提供经验支持。
二、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趋势
表1给出了1990—2013年中国人口年龄结构的抽样调查数据。图1显示了1990—2013年的24年间,中国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趋势。
从图1中曲线的变化可以看出由图1可知,在1990—2013年的24年间,中国0—14岁的少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呈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2013年的少年人口比重与1990年相比,由27.69%下降到了16.41%,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剧烈的下降,主要是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导致的结果。同一期间,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以及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比重总体上均呈现出上升的趋势:2013年的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1990年相比,由66.74%上升到了73.92%;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由5.57%上升到了9.67%,这说明过去24年间,中国老龄人口比重的上升并未伴随着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的下降。因此,这段时期内,人口老龄化对劳动年龄人口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劳动年龄人口的老化上,而并非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上的短缺。
中国处于劳动年龄的人口规模庞大,其比重在短期内仍会继续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平,并且随着技术不断进步,劳动力质量对数量的替代作用将日益凸显,劳动年龄人口总量仍将维持供大于求的态势,中国不会像西方国家那样面临劳动力资源不足的问题。不过,由于少年人口比重在逐年下滑,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年龄人口中年龄较大者将率先步入老龄期,届时将没有相同数量的少年人口来进行补充[5]。可以预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最终将呈现下降趋势。
三、经验分析
1.变量选取与模型构建
储蓄是资本积累的源泉,高储蓄率通常被认为是过去几十年间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因素。生命周期理论表明,个人进入劳动年龄后由于收入增加,储蓄将呈现出上升的趋势;步入老龄期后由于养老、护理、医疗等方面的支出增加,储蓄将呈现出下降的趋势[6]。因此,笔者预测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将与居民储蓄率呈正相关。国际上常见的实证研究表明,经济增长是影响居民储蓄水平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国内外的很多实证研究都证明了二者之间存在关联。
失业率是反映劳动力市场运行状况的重要指标。城镇登记失业率是指登记在劳动保障部门的城镇失业人数与就业人数和失业人数之和的百分比,数据更易于获取并且连续。劳动年龄人口增长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岗位竞争激烈上。因此,笔者预测劳动年龄人口比重越大,失业率将越高。经济水平是影响失业率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探究人口年龄结构变动的就业效应,不能忽视经济的高速增长对就业的补偿作用。
国内生产总值代表了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最终产出,是了解和掌握宏观经济发展状况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有效工具。理论上,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的变动对经济增长会产生影响,处于劳动年龄的人口比老龄人口劳动生产率更高而劳动成本更低。因此,笔者预测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与GDP呈正相关。资本是除劳动以外与经济增长密切相关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投资水平的重要指标,由于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国的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投资来拉动,因此,理论上资本将与GDP正相关。
基于上述分析,笔者将人口年龄结构与经济增长作为两个主要因素纳入同一个计量经济学模型(如模型(1)所示),考察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和经济增长率与居民储蓄率之间的协整关系。将就业、人口年龄结构和经济水平纳入同一个模型(如模型(2)所示),考察失业率、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和经济总量之间的协整关系。将经济水平、人口年龄结构与资本因素纳入同一个计量经济学模型中(模型(3)所示),考察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和人均资本形成总额之间的协整关系。
其中,RSR代表居民储蓄率,用居民可支配收入中储蓄所占的百分比来表示;WAPP代表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以中国处于15—64岁区间内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来表示;GDPGR代表经济增长因素,以GDP增长率来表示;UP代表失业率,用城镇登记失业率来表示;GDP代表经济总量,用国内生产总值来表示(单位:亿元);APCGDP代表人均GDP(单位:亿元),剔除了通货膨胀因素,用历年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逐年做出调整后表示;APCCF代表人均形成资本总额(单位:亿元),同样剔除了通货膨胀因素。
2.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的数据为1990—2013年中国城镇居民年度时间序列数据。历年的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15—64岁人口数量、总人口数量以及国内生产总值等相关数据均取自《中国统计年鉴》。
3.协整分析
本文以Eviews6.0为操作平台。在引入计量经济学模型之前,对各序列进行对数化处理,以免研究数据的剧烈波动。按照协整分析的程序,先对各时间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研究选取ADF检验作为平稳性检验的方法,根据Eviews输出的ADF检验5%临界值,得出的结果如表2所示。
表2结果表明,由于各时间序列均存在单位根,结论是各序列都不是平稳序列。但如果各序列能满足同阶单整,就可以继续进行协整分析。对各序列进行一阶差分,对差分项再次进行ADF平稳性检验,得出的结果如表3所示。
模型(4)—模型(6)显示,协整模型的拟合优度较好。F值大于5%显著水平下的临界值,说明回归模型总体显著。t值均大于5%显著水平下的临界值,说明单个回归系数显著。各系数符号符合预期判断。
对残差序列E继续做ADF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
表5表明,在5%的显著水平下,拒绝“lnWAPP不是lnRSR的格兰杰原因”,并且拒绝“lnRSR不是lnWAPP的格兰杰原因”,说明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变动是居民储蓄率变动的格兰杰原因。拒绝“lnWAPP不是lnUR的格兰杰原因”,不能拒绝“lnUR不是lnWAPP的格兰杰原因”,说明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变动是失业率变动的格兰杰原因。拒绝“lnWAPP不是lnAPCGDP的格兰杰原因”,不能拒绝“lnAPCGDP不是lnWAPP的格兰杰原因”,说明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变动是人均GDP变动的格兰杰原因。
4.结果分析
一是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对居民储蓄率、失业率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影响显著,且二者呈正相关。结果表明,持续升高的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是过去24年间居民储蓄增加、就业形势严峻和经济增长的重要影响因素。尽管同一时期内老龄人口比重也在不断升高,居民储蓄率还是保持着一个上升的态势,中国在过去的24年间,不存在明显的因老龄化加剧而拉低储蓄和造成人均生产总值降低,进而导致投资减少的问题。
二是居民储蓄率与经济增长率呈正相关。中国长期以来一直遵循将储蓄持续转化为投资,以维持经济高速增长的路径。而分析结果表明,经济增长并未改变中国居民固有的储蓄习惯,较高的增长率不仅没有释放居民的消费能力,反而增加了居民的储蓄需求。
三是失业率与国内生产总值呈正相关。这说明奥肯定律在中国是失效的,经济增长没能带来就业数量上的增长。因此,单纯的经济总量增加不仅不能对失业有所补偿,反而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负补偿”。
四是人均资本形成总额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呈正相关。这验证了过去的几十年中国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投资来拉动的,投资为经济增长提供了重要的生产要素,投资增长快也正是驱动经济高速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综合前一部分中国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趋势分析,和以上三个模型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结论
第一,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的持续上升,是中国居民储蓄率不断升高、经济实现高速增长的重要因素。尽管人口老龄化在不断加剧,老龄人口比重的增加并未使得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有所下降,规模庞大的劳动年龄人口一方面为经济增长提供了丰厚的储蓄,另一方面形成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有力地推动了经济增长。
第二,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的持续上升,也是导致失业率升高的重要因素。劳动年龄人口比重上升在增加储蓄、推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劳动力市场岗位竞争激烈的问题。而单纯的经济总量增加不仅不能对失业有所补偿,反而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负补偿”。
第三,人口老龄化最终将通过拉低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来对储蓄和经济增长产生不利影响。由于少年人口比重在逐年下滑,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年龄人口中年龄较大者将率先步入老龄期,届时将没有相同数量的少年人口来进行补充。可以预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最终将呈现下降趋势,从事经济活动的劳动力减少,同时减少储蓄,抑制投资增长。
2.政策建议
结合实证分析的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首先,把握新常态机遇,政府引导发展老龄服务业。新常态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给老龄服务业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
中国当前的经济发展已经进入了新常态,过去单纯依靠将储蓄转化为投资实现的经济扩张,在创造了高速增长的同时造成了效率的低下,不具备稳定性和可持续性。新常态是中国经济重要的过渡期,一方面,要将经济从高速增长降低到中高速增长;另一方面,要经历增长方式的转变,即优化结构,提高经济增长的效率,这实际上也是与未来中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动减少储蓄、减缓增速的经济后果相适应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高经济增长质量的重点是大力发展服务业,这就为老龄服务业的蓬勃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随着未来老龄人口比重不断上升,同时少年人口比重不断下降,子女将没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照顾老人,可以预见未来将形成可观的老年消费市场。因此,应顺应新常态下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大趋势,改变以往对经济总量增长的单一追求,以发展促进就业、提高服务业的效率为重心,将老龄服务业纳入到新常态有序改革的视野之中,从而成为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推助力。
同时,发展老龄服务业必须依靠政府引导。
中国老龄人口比重的不断升高酝酿着未来庞大的消费需求,但目前国内的老龄消费市场仍停留在起步阶段,其发展远远滞后于日益扩大的需求。发展老龄服务业的关键问题是明确政府和市场的角色和作用,应由政府来提供非竞争性的相关产品和服务,政府引导、市场来配置竞争性的相关产品和服务。在起步阶段,需要政府提供详细全面的行业规划和配套措施,包括统一的鉴定和考核标准,并适当给予信贷优先、税收优惠等政策支持。同时,政府要积极利用社会舆论的引导使民间资本认识到老龄服务业中竞争性产业的利润空间,从而鼓励全社会对老龄服务业投资。
其次,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准备应对延迟退休。
延迟退休或“提前”到来。
无论何种延迟退休年龄的方式,都必然意味着劳动年龄范围的变宽,劳动年龄人口绝对数和占总人口的比重将增加,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都将引起失业率上升。并且,奥肯定律在中国是失效的,现阶段经济总量的增加不仅不能带来相应的就业增加,甚至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负补偿”。中国当前的就业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延迟退休将使得年轻人就业更艰难,因此,笔者认为当下并不是延迟退休的合适时机。不过,2015年初,中组部和人保部联合下发了《关于机关事业单位县处级女干部和具有高级职称的女性专业技术人员退休年龄问题的通知》,规定了机关事业单位中正副处级女干部和具有高级职称的女性专业技术人员除自愿申请55岁退休情况外,年满60周岁退休。这项通知很快在各级党政机关、事业单位中得到了很好的执行,标志着酝酿已久的延迟退休政策已经拉开了序幕。正因延迟退休“提前”到来,才更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延迟退休的同时保持劳动力市场的平稳运行。
为延迟退休做好就业方面的准备。
新常态为优化资本和劳动的配置提供了契机。尽管未来中国劳动年龄人口比重最终将呈现下降趋势,但现阶段中国处于劳动年龄的人口规模仍非常庞大,其比重在短期内仍会继续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并且随着技术进步,劳动力质量对数量的替代作用日益凸显,劳动年龄人口总量仍将维持供大于求的态势。因此,现阶段必须坚定不移地实行扩大就业的政策,尽可能地保证新增劳动力群体的就业。这不仅是为了做足准备应对延迟退休,预防延迟退休对劳动力市场造成的冲击,而且对维护社会稳定和谐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老龄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也有助于缓解就业压力,在释放老年人消费能力的同时,创造一大批新的就业岗位,将日益庞大的老龄群体转化为推动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动力。参考文献:
[1] 姜向群,杜鹏.中国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可持续发展影响的分析[J]. 市场与人口分析,2000,(2):1-8.
[2] 王德文,蔡昉,张学辉.人口转变的储蓄效应和增长效应——论中国增长可持续性的人口因素[J].人口研究,2004,(5):2-11.
[3] 彭秀健.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宏观经济后果——应用一般均衡分析[J]. 人口研究,2006,(4):12-22.
[4] 王萍.劳动力年龄和教育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基于人力资本存量生命周期的视角[J]. 宏观经济研究,2015,(1):3-9.
[5] 周天勇.人口生育和流动管制的经济后果[J].财经问题研究,2015,(9):3-14.
[6] 王萍.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变化对居民储蓄率的影响研究——基于辽宁省数据的协整分析[J].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2013,(6):32-36.
[6] 于晨.中国失业率与劳动年龄人口比重、经济增长[J].东北财经大学学报,2013,(1):16-19.
Abstract:While China’s rapid economic growth, the age structure of population is constantly changing.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trend of changes in age structure of China, we build time series analysis models separately from three aspects of saving, employment and economic growth by cointegration analysis, error correction model and Granger causality test to explore the economic impact of changes in age structure of population.We come to conclusions that the increase of proportion of working-age population not only brings improvement of savings rate and economic growth, but also the rise of unemployment rate. We further make policy recommendations that we should seize the new normal opportunities to develop the aging service industry by the government guide, and create more jobs to prepare to delay retirement.
Key words:proportion of working-age population; savings rate; unemployment rate; economic growth
(责任编辑:刘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