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新
近年来,有关师生关系紧张或者家长与教师关系紧张的新闻,时有所闻。而只看每一起“事件”的表象,容易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好像不是学生有错就是教师或者家长有错,导致“事件”的发生。然而,一旦深入了解真相,就很难说,谁真的毫无责任。事实上,“事件”的发生,不大可能是因为一方单向的过错。
其实,学生、教师、家长这三方,大家彼此之间都怀有美好的期待。即使在“事件”发生的过程中,也不难看出大家各自的善意。那么,又缘何会产生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件”呢?我认为,一些“事件”的产生,与教师平时没有把握好跟学生、家长的交往边界有关。
一、言辞有度——停止对学生的不当称呼
在一些QQ群或者微信群里,一些同行提起班上让自己觉得头疼的学生时所用的称呼让我吃惊,比如:白痴、神经病、脑残、弱智。我理解教师工作中的各种压力与烦恼,在微信群、QQ群里,面对众多全国各地互不认识的同行朋友,诉说一下也是一种解压方式,会较好地得到大家的共情,然后好继续奋斗。然而,我真的不赞成使用那些让我吃惊的词语称呼学生。
或许有些同行认为:反正学生听不见,只是一时之间发泄一下情绪而已,只要当着学生的面不那么称呼就可以了。但是,我不认为学生在与老师交往的过程中真的感受不到这一切。
有个同行跟我分享过她的观察:她的一名班主任同事,背地里经常称呼班上的淘气孩子为“神经病”。有时候科任教师向她这个班主任告状,说班上某同学上课有违纪行为,她会脱口而出:“某某就是神经病,怎么教育都无效!”
这样的脱口而出,有时候真的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来办公室找别的教师的孩子听见。如果是当事孩子,孩子的内心会非常受伤,甚至有可能从此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另外,一旦孩子回家告诉家长,遇到爱较真的家长,这个教师的处境将非常糟糕。即使不是当事孩子,听到教师在背地里这样称呼同学,也会影响教师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而增加孩子对教师的抵触情绪。
而且,重要的是,言为心声,任何人的言辞其实都与他的内心有关。教师心中嫌弃顽劣孩子,才会对孩子有不合适的称呼。一个教师对学生的嫌弃,其实是很容易在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当事孩子自然心知肚明,甚至其他孩子也会知晓。而当孩子感受到教师对自己的嫌弃之后,教育的功能就很难在这个孩子身上起作用。他可能会表现得更顽劣,使师生双方都陷入痛苦的恶性循环。
停止在背地里对学生的不合适称呼,意味着教师要停止对顽劣孩子的嫌弃。如果教师能够接纳每个孩子的不同,接纳孩子在童年就是可能经常犯错这个事实,接纳有些孩子在短时间内的学习效果的确会非常低下,并且持之以恒地耐心陪伴成长,孩子就一定会在各方面渐有起色。
二、行为有度——避免让学生频繁出入办公室
放学后,很多教师会把学生带到办公室。有时候,是因为学生之间产生比较大的纠纷,需要教师调查与化解矛盾;有时候,是学生的作业订正尚未完成;有时候,是学习能力比较弱的孩子需要个别辅导……教师除了上课,其他杂务也要处理,的确非常忙碌。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在学生反思或者写作业的间隙,处理一些需要及时上交的资料,有些教师会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但是,凡事都有利弊两面。把学生带到办公室,会导致办公室混乱嘈杂。另外,因为是在办公室,教师自己会进入比较放松的状态,很可能一边工作,一边彼此在交谈。有的教师可能在交流家务事,有的教师可能在聊对时政的看法,有的教师可能在谈一部电影的观后感……他们之间的交谈内容,很多是不适合学生听到的。
因此,如果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带学生进办公室,会影响到其他教师办公。如果办公室里刚好处于热烈谈论的状态,带学生进办公室,学生就不可能很好地反思自己的问题,也不可能专心地学习。
同事很少在办公室看到我的学生,因为我几乎不带学生进办公室——除非学生主动来找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我会立即起身,一边跟学生说话,一边往办公室外面走。如果三言两语讲得清的事,就在走廊里答复完毕;不然的话就带学生回教室去慢慢交流。同样,如果必须要在放学后把个别学生留下来,我会在教室里调解学生之间的矛盾,或者给学生补习功课。长此以往,学生对教师办公室就会有最基本的敬畏。他们轻易不会来办公室,即使主动来办公室找教师,也会轻声细语,心存尊重。
三、交流有度——与家长交流时有选择地让孩子回避
作为教师——尤其是班主任,请学生家长来学校面谈,这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家长也都忙,下班后他们不是加班就是忙于家务,贸然上门家访,效果可能不如提前约好了在学校见面。这样的约谈一般可以安排在放学后家长来接孩子时,教师借此机会与家长面谈。
我有时候会看到,教师当着孩子的面,跟家长交流孩子的各种问题。孩子在边上听得心惊胆战,家长可能越听越来气,火冒三丈时当着教师的面就对孩子拳打脚踢。这种情形其实没有一个教师愿意看到。另外,教师对家长某些教育方法的否定与建议,其实也不适合让孩子听见,这会影响到家长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影响到孩子对家长的信任和信服,不利于家庭教育。
我自己绝少邀请家长来学校面谈。但有时候遇到非常特殊的情况,也会破例。一般情况下,我会先当着孩子的面,表扬一下孩子最近的亮点与进步,我也会分享我对面谈家长的好印象——我认为后者尤其重要。比如:“我觉得您是一个对孩子学习特别关心的爸爸,从孩子的回家作业本上可以看出您每天都检查孩子的默写情况。”比如:“我觉得您是一个特别勤劳的妈妈,从孩子每天到校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可以看出您很善于打理家务。”
在这样友好的对话中,教师对孩子的关心才可以不打折扣地传递到家长心头。然后,我会在让孩子回避的情况下——比如请孩子到隔壁教室写作业,我跟家长留在本班教室——告诉家长孩子在学校里出现的问题,并且提出我的看法:我认为孩子之所以在学校出现这个问题,有可能是跟他在家里受的家庭教育有关。
在跟家长面谈的时候,我会充分表达我的善意,耐心倾听家长的陈述,也会分析问题可能是什么,并提供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再把孩子请过来,让孩子和父母针对老师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彼此当面交流一下。有时候,这样认真的面谈,会为原本有问题的亲子关系突然打开一扇奇妙的窗户。
如果一个教师在跟学生、家长接触与交流的过程中,始终注意保持好基本的交往边界,始终注意言辞有度、行为有度和交流有度,那么,就可以比较好地保证学生和家长对教师的尊重与信任。同时,教师的善意也可以很好地传递给学生与家长。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教师对学生进行比较严厉的批评,教师给家长直接提建议,学生与家长接受的可能性也会很大,一般不会出现师生之间或者家长与教师之间的分歧,这就保障了教育功能的有效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