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家居产品形态特征和成因初探及其引发的思考

王诚华



日本家居产品形态特征和成因初探及其引发的思考

王诚华

本文结合对无印良品家居产品设计的形态解读，探讨日本家居产品的形态特征及形成背景，挖掘其成功经验对中国家居产品设计的启发，并提出将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相结合的观点和文化消费的理念，最终提出中国家居产品设计未来的发展走向。

无印良品；日本；家居产品；形态特征；成因分析

无印良品MUJI——日本现代家居产品设计最具代表性的品牌之一，秉持简约、朴素、功能性的产品设计，其“没有品牌”的设计理念由日本设计大师原研哉提出。无印良品本着以人为本、环保至上的设计理念，其产品恪守绿色环保和极简主义的设计风格。原料的采用恪守保护消费者健康的原则，色彩上保持一贯的黑白赤青等色系，装饰上没有繁琐艳丽的花纹，力求极简。对于产品的整体包装，无印良品将一切有序地简化到很难找到其品牌标识的地步。平实好用的产品，恰恰体现出无印良品对于还原“心灵-生命-生活”之本真的设计态度。对无印良品的家居产品设计进行分析，探讨日本家居产品的形态特征及其成因，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设计的“以人为本”，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视野，对于如何将本土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有机地结合起来，对于今后中国家居产品设计在未来的发展走向以及设计如何让生活更美好等方面有着积极的示范作用和借鉴意义。

1.形态的解读

原研哉先生说，形态是产生吸引力的根本。对于产品而言，形是它的实物形式。更是产品设计的基础和产品创意的基点；态是产品的灵魂所在，若形是产品形态的外观形状，态则是指附着于形上的可通过心理感觉的外观情状和神态，也可认知为产品表面的表情因素［1］。产品的形与态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形以态来充实和延伸，态以形来表现和诠释，两者缺一不可。产品的形态并不是独立的、割裂的，它与产品的功能、材料、结构、色彩等要素密切相关。人们欣赏产品形态的同时，也总会将这些基本要素联系起来。因此可以说，产品形态是功能、材料、机构、构造等要素所构成的“特有势态”给人的一种整体视觉形式［2］。

图1　MUJI电饭煲

2.日本家居产品的形态特征

每个民族的文化特色都会在其物质层面上自然而然地闪现出来，因为“有形”的设计形态必须要靠一种“无形”的文化来支撑［3］。日本家居产品设计主要体现出三种形态特征，即“娇小纤细”的器物观和“简素空寂”的禅意美以及“极简主义”且人性化。

2.1“娇小纤细”的器物观

日本人钟爱小巧的设计风格，从一间普通的空房间，到房间中的一个产品，都在细微之处赋予变化，让空间和产品变得灵动有趣、精致优美。对于器物观，我们中国人会比较推崇“大而全”，相反的，日本人则崇尚“小而精”。人与环境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共生在日本的传统文化当中是一种极受推崇和高尚的人生境界，他们特别重视从微小而具体的事物和操行中体现人性的尊严。因此，在产品设计中，日本人自然而然地遵循用尽可能少的原材料和资源去创造必要的产品这样一种理念，这也就恰恰体现出日本民族钟情于小巧、精致而又不失优美的独特心理和精神文化。正如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所体现的将物品缩小与折叠的意识，中国的园林景观在日本演变成了枯山水，来自西方国家的长雨伞也在日本变成可缩短的折叠伞。从这个角度看，这种缩小与折叠的意识不仅满足了节省空间的要求，也对现代生活提供了一种新的设计思路。

正是得益于日本民族推崇“以小为美”的传统审美意识和设计理念，在现代工业设计史中，世界上最小的电脑、最小的汽车、最小的录像机等产品都是由日本人创造设计的。这类小型化、标准化、多功能化的产品，正是顺应了当今世界所倡导的节约能源、合理利用空间和保护生态环境等绿色设计理念。由此日本的产品设计迅速风靡世界，在世界工业设计史中独树一帜。如MUJI2014厨房家电新品电饭煲的设计（图1），基于无印良品“以小为美”的设计理念，其外观简洁而又圆润，在强调产品的功能与情感化设计的同时，追求小巧和紧凑，简约而实用。

2.2“简素空寂”的禅意美

禅，本是印度大（小）乘教东传中国之后同中国本土道教、儒教融合后重新建构的佛教修炼法门。“空”是禅的最高境界，“悟”则是禅的入门之道，如果拿唐司图空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八个大字来作为禅的注释，可谓是入木三分、精辟之至。

图2　MUJI布面灯罩式台灯

日本传统文化的精髓是禅宗美学，它主张事物保持其自然残缺的形态，而不提倡过于完满。体现在造物活动中则要求对来自大自然的原材料、对残缺的器物形态以及对简素的色彩和自然简约的形式能够尊重并欣赏领会。日本家居产品设计注重自然之美，多使用自然材料，推崇原木单纯形态的造物方式，体现出“原汁原味”的材料质感。日本设计历来有重视“素材”的传统，民艺学大师柳宗悦曾经指出：材料是自然的天籁语言，其中凝缩了许多人工智慧难以预料的神秘［4］。同时，也注重简素之美，物体尽可能保留自然本色，产品设计大多采用“白、黑、青、赤”四色，并视白色为最尊贵、敬重之色，如同富士山上的皑皑白雪，平和而庄重，也是日本“真善圣”美的特征体现。禅学作为日本文化的灵魂，通过禅文化在家居产品中的渗透与融合，使得日本家居产品体现出质朴、自然、淡雅、清新，能够让人透析到那种“信手拈来”的造物手段和“韵外之致”的自然风范，从而带给人们一种回归自然、回归人性的现代审美情趣。而这种审美风格自然离不开日本民族对禅学的崇尚与普及。

如 MUJI布面灯罩式台灯（图2），以温暖柔和的布料和简约灵活的木料等自然素材为设计主轴，造型简单，色彩朴素，可以自然地与各种居家的空间风格相融，体现了一种自然和宁静的禅宗意趣。布罩灯具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感，与布质沙发及具有古朴质感韵味的木质家具搭配，可轻易营造温暖的居家空间，让身心均能得到舒缓及安逸。灯与光的功用不单是使房间明亮，其通过形态散发出富有禅味的感染力，也点亮了生活的柔和感。日本民族注重生活中的禅意，人们普遍具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理念，即使在简单且质朴的事物中也能参悟出非凡的、具有活力与感染力的东西，进而感悟到一种美好的精神境界。

2.3“极简主义”且人性化

图3　MUJI扫除用品系列

产品设计中的极简主义，始于20世纪80年代，是一种追求极端简单却又不失整洁和优雅品味的设计风格。它的运动和发展受到现代主义运动和米斯・凡德罗“少即多”设计思想的直接影响。极简主义是一种设计风格，也是一种生活态度，要求在有限的设计元素中表现产品的性格，包容形式的简约性与内涵的丰富性［5］。日本家居产品中的极简主义表现在最洗练的造型、最简单的结构、最节俭的材料以及最纯洁的表面处理。正如日本著名设计师深泽直人所说，产品的功能必须简单、明确、直接，消除人与物品的隔阂，让人凭借直觉自然而然地去操作。这是设计最大的成功。日本家居产品中的简约是着眼于细节考量的人性化，注重细节，真正满足“人”的使用。关注用户的心理感受，尊重用户的使用习惯并从用户的角度看问题，这便做到了以人为本。日本家居产品设计严格遵循人体工程学的原则，同时在造型、材质、结构、色彩等方面做到符合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而且注重用户对产品的使用体验，考虑了产品在使用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并加以合理解决，真正做到了“为人服务”的设计理念。

无印良品的产品本质是超越功能之上的极简，它重视产品实际使用上的体验，并在产品外形上尽量易于搭配，不让人生厌［6］。如MUJI扫除用品系列（图3），在设计中注重纯朴、简洁、环保。其设计重点不仅仅在于大众化品类所注重的功能层面上，产品最大的亮点反而是对于细节设计的考量。如轻量手杆和扫帚、簸箕以及地毯清洁滚轮的可替换拆卸。轻量手杆单独看来是一根伸缩杆，考虑到举起或单手使用时的方便，选用ABS树脂制成轻量型短杆，在使用操作过程中能轻松变换它的长度，可用于清扫天花板。伸缩杆在不同的使用环境中通过简单的操作便可与扫帚、簸箕、刮把以及地毯清洁滚轮等八种不同的清洁器具组合使用。而且扫帚、簸箕以及地毯清洁滚轮等的接头部分为可调式结构，可依使用者所需要的角度来清扫。这样便实现了一物多用，无需购买多余的扫除用品，既节省了收纳空间又节省了使用材料或能源。对于细节的考量，又体现出设计的人性化，真正做到了“以人为本”。

3.成因分析

形成日本家居产品形态特征的缘由包括地域环境、物质背景，文化背景，宗教、美学背景以及包豪斯功能主义和设计发展趋势的影响等等。

3.1地域环境和物质背景

日本是一个狭长型的岛国，受地理环境因素的影响，对资源的节约意识非常强烈，崇尚小巧的设计风格。因为没有辽阔的疆域与宏大巍峨的自然地貌，日本人接触的大多是小规模的景物，加之居住空间狭小，自然就形成了日本民族特有的纤细感觉。他们以娇小纤细为美，在生活中形成钟情于“轻、薄、小、巧”的器物观。日本设计界提出“小既是美”的口号，注重小巧而精致的设计，生产的产品毫无冗赘，简单而构思巧妙。

3.2文化以及生活习俗背景

产品形态受文字、诗词、娱乐等文化形式及最为常见的生活习俗的影响［7］。日本文学作品也体现着小巧，对自然界景物的描绘也多是夸其“小”，而不是夸其“大”，像“见君庭际小山色”“小树也伸出枝梢”等描写景物的语句经常出现在日本的诗歌中。在数字的寓意中也能体现出日本人对于缩小、简约风尚的推崇。在中国我们普遍认为双数代表着吉祥美好，如用“好事成双”“双喜临门”等词语来形容描绘一件事情的美好幸福，然而与中国观念不同的是，日本人则认为单数代表着美好圆满，体现在送礼和物品摆设都采用单数。产品形态深具文化内涵，它实际上表现了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生活习俗，它的演变实际上也表现了社会、文化及人的心理和行为的认知，而且设计过程也是这些认知参与不断决策的过程［8］。

3.3宗教、美学背景

一个民族的审美观念与其宗教传统思想是分不开的。日本民族受神道教、佛教和禅宗等宗教思想的影响，并体现在民族文化和国民性格中，最终形成大和民族独特的精神构造、审美爱好等［9］。日本人在宗教信仰上有其传统的神道信仰和对佛教禅宗的信仰。他们用禅宗的简素精神打造素色的现代家居产品，让传统文化在当代产品设计中延伸。海德格尔说“人，诗意的栖居于大地，禅宗“天人合一、宁静致远、中庸和谐”的理念，与海德格尔崇尚的境界是一脉相承的［10］。日本民族简朴、单纯、自然的文化观念以及喜爱非完整、非饱满的美学特点正是源于对佛教禅宗的信仰。这种文化下孕育的设计艺术，充分体现了日本传统美学的特征——简素、闲寂、幽玄、精致。日本人偏重于简洁与深层微妙的美学意识，赋予禅宗人性化的思想，因此，日本家居产品在保持简素的同时却也不失人性化。

3.4包豪斯功能主义和设计发展趋势的影响

从设计的发展角度看，极简主义作为一种设计风格，其渊源可以追溯到包豪斯功能主义。包豪斯功能主义为现代主义提供了清晰明确、耐久实用的设计原则，追求经济、简洁与实用功能。包豪斯功能主义不但为现代主义设计观念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巨大的基础作用，同时也为建立现代主义设计的欧洲体系原则做出巨大的贡献。“形式追随功能”“忠实于原材料”“少即是多”是包豪斯功能主义的三大设计理念，它对日本的家居设计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日本在20世纪便完成了工业化和东西方文化的融合，在此过程中并没有出现本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的尖锐对立。究其原因，在产品设计中可见一斑。日本本民族美学中关于小即美、优良品质、多功能化、禅意美等特征，与西方美学中简约主义、坚固即美、艺术为人民、抽象理性美学等精髓有很多相似的之处，因此二者可以有机结合，确保了日本的工业化和东西方文化的融合能够顺利进行。在不断发展的现代社会大背景下，融入“以人为本”的人性化设计理念，最终形成极简主义且人性化的设计本质，真正做到为人的设计同时又迎合了设计的发展趋势。这种通过结合本民族审美哲学和西方现代设计艺术以及设计人性化的趋势所形成的理念，使得以无印良品为代表的日本家居产品设计在世界众多设计风格中独具一格，颇有魅力。

4.日本家居产品设计对中国的启发

日本家居产品设计具有独特的美学特征。作为优秀质朴的设计之国，日本的家居产品设计更凸显出一种东方的禅意。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通过对日本家居产品的形态特征及其成因分析了解，可以对今后家居产品设计如何协调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以及如何把握未来的发展走向，得到一些启示。

4.1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相结合，挖掘民族思想创造中国品牌

无印良品的成功与日本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它在注重传统文化的同时并没有将传统文化看做阻挠现代化的包袱，而将其看做当代文化中新的生长点［11］。自古以来，我国传统家居设计在海内外深受赞誉，其独具匠心的造型意蕴和意味深远的文化内涵在世界上别具一格，无不体现着中华民族的劳动智慧。然而在设计飞速发展的今天，我国的这种中式文化底蕴却并没有在产品中得到很好的传承和发扬。包豪斯大师格罗皮乌斯说过：“真的传统是不断前进的产物，它的本质是运动的，不是静止的，传统应该推动人们不断前进”。因此，我们要通过传统来促进现代家居产品的向前发展。家居产品中传统文化的应用和现代设计并不是对立矛盾的，从无印良品我们可以得到启发和借鉴，两者可以实现有机结合。随着我国在工业设计领域的不断发展和进步，家居产品设计也必须认识到融入传统文化精神的重要性。我们要对民族思想进行深入发掘，打造家居产品的中国品牌，在世界众多设计风格中寻求能够站立的支点，使中国家居产品和中国设计走向世界。

4.2融入文化消费理念，进行消费价值观引导

日本的家居产品如此畅销，根源在于它体现的是一种文化的消费。无印良品不仅将其产品当作商品贩卖，更赋予其一种文化和理念。人们购买产品，往往更看重产品背后浓缩的文化理念，那是一种逾越产品本身的更高层次的美。产品的核心在于形态，而文化内涵则是灵魂。产品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引导着大众的消费观念，现代家居产品有义务承担起引导大众理性消费的责任。目前，我国家居产品大多以高档豪华的标准进行设计生产，消费者对于高档奢华家居产品的追求也乐此不疲。如近几年兴起的中式红木家具，看似自然朴实、古香古味，其实做工复杂，材料昂贵，遍布奢华的装饰性元素，售价高昂。我们应该意识到，现代家居产品设计不能仅仅是迎合与适应，更应是文化内涵和消费理念意识的开拓，需要在设计中注入正确的商品内涵、消费理念和文化品味。优秀的产品必然会导致人们生活品味、生活观念的转变，进而形成正确的的消费观念与消费方式。

5.结语

设计并没有美丑对错之分，它的受众不同，所呈现的方式也千差万别。简素空寂、充满禅意和人性化的日本家居产品设计，其本意是为了人们更好地生活，享受生活中的美。从日本的设计中我们可以看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人为本”，这也是衡量设计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准。这里的“以人为本”不仅仅是指在设计中考虑人的利益和需求，将人作为设计的唯一尺度，而且还要达到一种人和自然和谐共处，“天人合一”的境界。通过分析日本家居产品和极具典型日式美学风格的无印良品，不但拓宽了我们新的视野，同时也将对中国设计起到积极的示范作用和借鉴意义。中国家居产品市场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学习借鉴日本家居产品和无印良品的成功经验，促进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品牌，也是我们

中国家居产品设计目前亟需探讨的问题。

注释：

［1］熊兴福，曲敏，张峰.产品设计中的形态创意［J］.包装工程，2005（6）:171-173

［2］吴国荣，杨明朗.产品造型设计［M］.武汉:武汉理工大学出版社，2005

［3］伍斌.和风禅味——日本艺术的文化特征［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8

［4］陈旻瑾.论日本无印良品包装设计的禅意美［J］.包装工程，2010（4）:120-122

［5］谢云峰，刘苏，黄奕佳.从深泽直人设计探讨极简主义的本质［J］.艺术百家，2009（S1）:61-63

［6］郑应玮，杨琪.无印良品之我谈［J］.文艺生活（文艺理论），2015（1）:280

［7］同［3］

［8］林昇，李璐.德日产品形态特征比较及关键成因分析［J］.艺术与设计:理论，2008（6）:174-176

［9］同［3］

［10］同［3］

［11］陈灿.浅析“无印良品”的设计文化［J］.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0（4）:81-83

王诚华 福州大学工艺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