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不倒的将军

2016-08-23 16:21卢树盈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6年7期
关键词:宝儿彭雪枫妈妈

卢树盈

天空中笼罩着厚厚的乌云,激烈的枪炮声打破大地的寂静。浓烟滚滚而起,火药刺鼻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战场。敌人的进攻越来越激烈,滕海清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扣动扳机。

滕海清长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他今年23岁,出生在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褚石鸡村的一个贫苦家庭。滕海清7岁时起给地主放牛,15岁到霍山县烧木炭,20岁参加游击队,21岁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此时是十一师通信队一排排长。

就在滕海清勇猛作战的时候,一颗手榴弹从天而降,在滕海清的身边轰然炸响。滕海清的眼睛如着了火一样的疼痛,嘴里的门牙离开了牙床,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捂着被弹片穿透的胳膊,滕海清倒在了血泊中。

滕海清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日子,1932年10月13日。当红四方面军与国民党的队伍短兵相接的时候,滕海清身负重伤。

在野战医院,滕海清慢慢醒来,左眼无法睁开。战友们看着英俊的滕海清变了模样,浓眉被烧焦,牙齿被炸掉,都忍不住流下泪来。滕海清咧着大嘴,调侃说:“哈哈,我还没死,你们就别急着哭丧。”

虽然滕海清说得轻松,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滕海清日夜难眠。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呻吟一声。

红四方面军浴血奋战了三天三夜,仍然没能摆脱国民党军的围堵。10月16日,张国焘决定:“为保证部队轻装行军作战,营以下的伤员就地遣散,自找归宿。”野战医院向营以下的伤员宣读了上级的决定,并发给每人10块银元。

滕海清手里攥着10块银元,看着同病房的营长随军转移。巨大的悲痛撕裂了滕海清的心,他感觉自己是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站在荒凉的山坡上,看着野战医院的伤员被担架抬走,滕海清心如刀绞一般难受。

部队渐渐走远,滕海清的心也空了,他仿佛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远处走来一对母子,穿着破衣烂衫。小男孩只有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妈妈的脸色苍白,还在不停地咳嗽。俩人手牵着手,无力地往前走。小男孩舔着干裂的嘴唇,虚弱地说:“妈妈,我饿了。”妈妈咳嗽了一阵,捂着胸口,说:“宝儿,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乞讨到粮食。只要我们吃饱肚子,就能找到你舅舅,再也不用挨饿了……”

宝儿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对妈妈说:“你都这样说了三天了,还是没要到一点东西吃。”妈妈说不出话来,加快了脚步,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此时,滕海清正如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眯着受伤的眼睛,迷茫地望着远方。妈妈带着宝儿走到滕海清身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兄弟,你发发善心,给点吃的吧!我们母子几天没吃饭,快饿死了。”滕海清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一个馒头,递给了宝儿。

宝儿接过馒头,分了一半给妈妈。滕海清有点感动,抚摸着宝儿的头,说:“真是一个好孩子。”

妈妈站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完半个馒头,把宝儿往滕海清的面前推:“恩人,你肯定是一个大好人。宝儿跟着我,肯定要饿死。请你给他一条活路,赏碗饭给他吃。”

宝儿手里还有一点馒头渣,赶快递给滕海清:“我不要你的馒头,我只要妈妈。”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宝儿乖,跟着恩人,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怪妈妈狠心,是地主太可恨。今年大灾,地主把我们仅有的一点粮食都搜走了……”

宝儿紧紧地抱住妈妈大哭起来,滕海清想到自己的遭遇和宝儿一样,愤怒地责备妈妈:“不管多么艰难,你都不要遗弃自己的孩子。”

妈妈伤心地哭了:“没有一个母亲舍得和孩子分开,但为了孩子能活命,我只能狠心地这样做。”妈妈的话突然点醒了滕海清,他的心里豁然开朗。自己不是被红军“遗弃”了,而是红军为了爱,让自己远离战场,获得安全。

滕海清摸出那10块银元,递给妈妈:“宝儿是个好孩子,你要让他健康地长大。”妈妈激动地跪在地上,拉着宝儿不停地磕头:“恩人,我每天都会为你烧高香,保佑你一生平安……”

滕海清不说话,抓起身边的一根竹竿当拐杖,毅然地往大部队撤离的方向追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离开部队,我要参加革命,解救穷苦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天空下起了雨,滕海清拄着竹竿,在泥泞的路上慢慢地往前走。滕海清的左眼被灼伤,右眼只能看到微弱的光,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稍不留神,就会跌倒。

雨,越下越大。一个老者牵着水牛,披着蓑衣走过来。老者看到滕海清淋得透湿,要带他到家中避雨。滕海清摇头,着急地问:“老人家,你看到红军了吗?”

老者回答:“下午才从我家门前路过,可能还没有走远。”滕海清激动地笑了,拄着竹竿就往前走。老者追了过来,把蓑衣披在滕海清的肩上。

天慢慢黑了,滕海清饥肠辘辘。他扯着路边的青草放进嘴里,边走边嚼。滕海清的手臂被大雨淋湿,被弹片穿过的地方疼得钻心。滕海清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三个字:向前冲。

夜深了,前面的小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亮点,隐隐约约可见一个红红的十字。滕海清兴奋起来,激动地往前跑。一个战士冲了过来,抱着枪对准滕海清。气得滕海清大叫:“我是红军,是通信队排长滕海清。”战士放下枪:“我们是后卫部队,山坡上的是野战医院。”滕海清对战士敬了一个军礼:“我是伤员,我要见院长。”

不一会儿,院长来了,无奈地对滕海清说:“滕排长,重伤员实在太多了,请离开吧!”

滕海清急了:“身上的伤痛我能挺过来,不需要你们治疗。我只要求跟着野战医院,和红军保持联系。等我伤好了,就去革命。”

院长很为难:“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不能不执行。”滕海清生气了:“那你一枪崩了我,我就不跟着你们走。”

刚好倪志亮师长在野战营地,听到滕海清的声音就过来了。说起倪志亮师长,他和滕海清还有一段趣事。

那时候滕海清还是三十二团五连的连长,参加了潢光战役,缴获了两匹枣红战马。滕海清心想,自己都是连长了,还不会骑马,多丢人。就悄悄地把两匹战马留了下来,想牵出去练骑马。

滕海清牵着马刚出璞塔镇东门,师长倪志亮和师政委甘济就迎面走来。滕海清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倪志亮看到滕海清心虚的脸,大喝一声:“你是哪个团的?”

滕海清暗叫糟糕,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三十二团五连连长。”倪志亮威严地问:“你牵两匹马干什么?”滕海清灵机一动:“师长和政委走路辛苦了,我给你们送马来了。”倪志亮哈哈大笑,对甘济说:“这个小连长蛮机灵的。”

10天后,滕海清接到通知,让他去师部。滕海清忐忑不安,猜想若是偷留战马的事情败露,肯定要受到惩罚。

倪志亮见到滕海清,威严地说:“我想让你到师部当通信队的排长,你有意见吗?”滕海清心想降级做排长,算是最轻的惩罚,就高兴地敬了一个军礼:“我听从首长安排,保证做好工作。”

此刻,滕海清看着倪志亮师长,心里有万般委屈。可想到自己只是小小的排长,跟着部队走,已经违反命令,干脆闭嘴不说话。

倪志亮师长威严地看了滕海清一眼,对院长说:“通信队的一排长是管营连干部的,职务相当于副团级,你要按营以上伤员对待。”滕海清偷笑,没想到自己是明“降”暗“升”了。

滕海清跟着野战医院,心里踏实了。一直被疼痛折磨的手臂,得到治疗,里面的弹片被取了出来。但老天还是跟滕海清开了一个玩笑,滕海清的左眼恶化,再也看不见了。

但滕海清没有被病痛击倒,他积极地配合治疗。手臂上的伤口愈合后,滕海清就坐不住了,他收拾行李,离开野战医院,去追师部。一路上,滕海清风餐露宿,吃尽苦头。可喜的是,当他终于找到师部时,竟如一个回家的孩子,激动得跳了起来。

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决定向四川发展,创建以川北为中心的川陕苏区。滕海清向师长倪志亮提出重返战斗岗位。倪志亮点头同意,让滕海清去地方组织游击队,拉起队伍,壮大红军。

就这样,滕海清带着一个通信员,去了四连场,开展游击队的工作。在当地,红军的威望,早就深入民心,来参加游击队的人越来越多。

有一天,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闯进滕海清住的小屋。他的腰上别着一把木头枪,还流着鼻涕,傻乎乎地对滕海清说:“我要参加游击队。”滕海清看着少年柔弱的身体直摇头:“你还小,要多读书,为以后的新中国做贡献……”

少年不说话,蹲在地上不走。滕海清看着天快黑了,怕少年的家人担心,就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我叫二愣子,没有家了。”滕海清惊讶地问:“你的家呢?你的家人呢?”二愣子傻笑:“我饿,我爹就去偷了一个萝卜,被人打死了……”滕海清心软了,上前把二愣子搂进怀里:“那你以后跟着我。”

从那以后,不管滕海清去什么地方,二愣子都别着一把木头枪,跟在滕海清身后。只要有人靠近滕海清,二愣子就会凶巴巴地盯着他:“离队长远点。”大家都笑二愣子是滕海清的“警卫员”。

一个月后,滕海清拉起了一支300多人的游击队。滕海清把这支游击队编为3个连,自己任大队长兼政委。

1933年2月中旬,游击队编入红十一师序列,游击队一连编为三十一团特务连,滕海清任连指导员。

1933年10月,蒋介石任命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限在3个月内将川陕边区红军肃清。刘湘调集四川所有兵力,共110个团30万人,分为6路进行围攻。

滕海清率领特务连参加了反“六路围攻作战”,二愣子闹着要上战场。滕海清考虑到二愣子岁数小,就把他留在后勤队。

战场上,敌众我寡,滕海清带领特务连拼死抵抗。战士们苦战几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就在滕海清愁眉不展的时候,二愣子抓着一个窝窝头,提着一壶水,朝滕海清跑来。敌人的子弹往二愣子身上扫射,滕海清大叫“卧倒”。二愣子还算机灵,滚进了战壕。

滕海清刚松了一口气,二愣子又爬起来,摇晃着手里的窝窝头向滕海清跑来:“队长,我给你带吃的来了。”滕海清急了,向二愣子冲去:“别站起来,快卧倒。”可二愣子就是傻乎乎地往前跑,敌人举起了枪,一串子弹往二愣子飞去。滕海清扑了过去,把二愣子推倒在地。一颗子弹,从滕海清的喉部穿过,他倒在了血泊中。

二愣子吓傻了,不停地摇晃着滕海清:“队长,你喝水。队长,你吃窝窝头……”战士们赶快用担架抬着滕海清撤下战场,二愣子拿着木头枪,紧紧地跟在担架后面。

滕海清被抬下战场,卫生员检查了滕海清的伤势后摇头:“这颗子弹从指导员的喉部射入,从后颈穿出,伤了喉头、食道和神经,必须送到野战医院去治疗……”

在去野战医院的路上,滕海清一直昏迷不醒。二愣子跟随着担架跑,不管战士们怎么赶,二愣子就是不走。他一会儿摸摸滕海清的头,一会儿又摸摸滕海清的手,疯疯癫癫地嘟囔:“队长,你说过给我买糖的,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抬担架的战士哭了,踢了二愣子一脚:“滚,你滚开,就知道吃。如果指导员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受伤?要是指导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二愣子不说话,安静了下来。

在后面抬担架的战士很瘦,一路奔跑,累得气喘吁吁,脚步越来越慢。二愣子凶巴巴地抢过战士手中的担架,拼命地往前跑。

在野战医院,滕海清还是昏迷不醒。医生进行了急救,缝合了伤口,保住了滕海清的性命。可他的左半个身子无法动弹。战士们悄悄地哭了,都说指导员这辈子“废”了。

二愣子一直守在医院里,为滕海清端茶送水,好像在赎罪一样。滕海清醒后,没有责备二愣子,只是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二愣子傻笑:“队长,你没死,可以给我买糖了。”

躺在病床上,滕海清万念俱灰,他再也无法站立,以后怎么革命?滕海清一次次想爬起来,可左边的身子如石头一样僵硬。无数个夜晚,滕海清都在想,难道自己要在病床上躺一辈子吗?

不,必须站起来!有了这个坚强的信念,滕海清躺在病床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天都在努力地锻炼,用虚弱的身体,使劲地“挣扎”。

医院对滕海清进行了康复治疗,军医有空的时候,就为滕海清左边的身体按摩。可是伤员那么多,军医的时间又那么少。二愣子就傻乎乎地在滕海清的身上乱按乱捏,滕海清常常痛得直掉眼泪。

滕海清知道二愣子是一片好心,就时常忍着痛不说。时间久了,二愣子就明白了,只要看见滕海清咬紧牙关,他的手就赶快挪地方。

慢慢地,滕海清左边的身体有了点知觉。左手能举起来,左脚也能慢慢活动了。滕海清高兴的要下病床。二愣子扶着,滕海清的脚如踩在棉花上,一用力,猛地跌倒了。可他不服输,一次次站起来,又一次次跌倒。不管多么疼痛,滕海清就是咬紧牙关,坚持锻炼。

终于,滕海清康复了,他能走路了。军医说这是奇迹,滕海清却感激地握住二愣子的手。如果没有二愣子在身边,他很难恢复。

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强渡涪江、嘉陵江,开始长征。此时,滕海清已担任红十一师三十三团一营政委,随红四方面军进入草地。

二愣子已经十六岁了,长成了小伙子。可他还是傻里傻气,不分日夜,守候在滕海清身边。进入草地后,粮食缺乏,战士们都以野菜充饥。滕海清几天没有吃到粮食,身上的老伤复发,手臂痛得抬不起来。咽喉如针刺一样痛,每次吃野菜,都如鱼刺卡在喉咙一般难受。

滕海清只能喝凉水,吃野菜汤,身体越来越虚弱,好几次晕倒。二愣子有点心急,他去抓蚂蚱、虫子,熬汤给滕海清喝。滕海清这才有了一点力气。

草地里有很多沼泽地,滕海清害怕二愣子乱跑,让他时刻跟在自己的身边。可有一天黄昏,滕海清感觉累,躺在草地上才眯了一会儿,醒来就不见了二愣子。

滕海清急了,刚才路过一片沼泽地,有一条鱼儿跳出水面。当时二愣子就想去抓,可滕海清没有答应。想到这里,滕海清就害怕了,立即往沼泽地里跑。

远远地就看到了二愣子,他脱掉了鞋,跳进水里。滕海清大叫:“二愣子,你快回来。”二愣子对滕海清灿烂地笑道:“队长,我捉鱼给你吃。”

二愣子的身体不停地往下陷,可他浑然不知,抓起一条鱼,丢到草地上。滕海清奋力奔跑:“二愣子,你快上来。”二愣子又捉住了一条鱼,可淤泥已经没过他的肩膀。

滕海清抓起一根树枝,递给二愣子。二愣子笑眯眯地把鱼放在树枝上:“队长,晚上有鱼吃……”淤泥淹到二愣子下巴,滕海清哭了:“二愣子,快抓住树枝。”可二愣子的眼睛还盯着一条鱼,并用手使劲地抓住鱼。二愣子的头消失在沼泽地里,只有一只手在外面,手里还握着那条鱼。

滕海清的心被撕裂,不顾一切地要跳进沼泽地,却被追来的战士死死抱住。滕海清趴在地上,握着草地里的鱼放声大哭。战士们都脱下军帽,流下泪来。

滕海清默默地坐了一天一夜,才冒出一句话来:“把鱼给我炖了。”鱼儿已经死了多时,发出腐烂的味道。战士们都劝滕海清别吃,可他吼叫起来:“这是二愣子用命换来的,我不能浪费。”

草地上架起了大锅,鱼儿放进锅里,发出一股腥臭味。滕海清拿起碗,坚定地舀了一碗鱼汤,咕噜咕噜地喝完:“二愣子,为了你,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战士们拿起碗,都舀起鱼汤,一饮而尽,仿佛在为二愣子送行。

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在会宁会师后,滕海清任红四军第十师二十八团政委。滕海清端着一碗鱼汤,往草地的方向鞠躬:“二愣子,我的好兄弟,红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等革命完全成功的时候,我就来草地看你……”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鬼子侵略我中华。滕海清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五旅七七○团一营副营长。滕海清心急如焚,想与日本鬼子决一死战,把他们赶出中华大地。

1938年,滕海清到抗大学习后,被抽调到河南省确山县竹沟镇工作。当时的竹沟镇知名度很高,有“小延安”之称。而彭雪枫和竹沟村一样有名气,老百姓都在传唱:“穷人穷,骨头硬,跟着雪枫闹革命。”

滕海清听着老百姓唱的民谣,对彭雪枫十分好奇,心想他肯定是一个严肃古板的大英雄。

第一次见到彭雪枫,他穿着一件旧军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庞,睿智的双眼。滕海清有点胆怯,敬了一个军礼,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彭雪枫笑了:“你就是滕海清同志吧!咱们可是红军大学的同学了。”

看着彭雪枫和蔼的脸庞,滕海清不紧张了,机灵地回答:“我哪能跟司令员比呀!你是首长去深造,我是去补课。入校也晚了很多,红大都改成抗大了。”

彭雪枫握住滕海清的手哈哈大笑:“那我们也算校友了。海清同志,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过。虽然你到西华的时间不长,可名气很大了。老百姓都知道你会打仗,只要枪杆一挥,日军、伪军都吓跑了……”滕海清和彭雪枫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俩人英雄相惜,有说不完的话题。

1938年10月27日,新四军游击队东征途中,侦察兵急报:“日本骑兵前来袭击。”新四军游击支队的司令员兼政委彭雪枫果断地说:“即便我们在行军途中,有一百个撤退理由,我们也不能走。我们必须打击日寇的嚣张气焰,扫除东进障碍,留下新四军的威名,给老百姓希望……”滕海清摩拳擦掌,主动请命。

彭雪枫命令滕海清:“你们二大队立刻赶往马菜园和谷庄,占领有利地形,与一大队和三大队互相配合,对敌迂回包围,打它个人仰马翻!”滕海清敬了个军礼,道:“二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滕海清率领二大队迅速出发,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滕海清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正当滕海清四处张望时,他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不远处放牛。滕海清大叫:“小兄弟,往马菜园走哪条路?”男孩跑了过来,盯着滕海清的左眼看了好一会儿,就跪了下去:“恩人,我妈妈一直惦记着你。”滕海清迷惑不解:“你妈妈是谁?”

“恩人,我是宝儿。妈妈曾经要把我送给你,难道你忘了吗?”滕海清笑了:“你是宝儿呀?都长这么高了。你快带我们去马菜园,我有急事。”宝儿点点头,带领二大队走了一条小道,很快就到了指定位置,占领了有利地形。

彭雪枫带领三大队,打击日军的右侧。张震带领一大队袭击日军的左侧。滕海清从后面包抄,击毙了林津少尉,日本骑兵12人。东征首战成功,鼓舞人心。

打扫战场后,滕海清才打听到宝儿母子的情况。宝儿说他和妈妈有了滕海清送的10块银元,一路打听,找到了舅舅,在这里安定下来。妈妈一直唠叨着恩人,每天都烧高香,保佑恩人平安。

滕海清感叹不已。宝儿妈见到滕海清就跪了下去:“恩人,如果没有你,我和宝儿都要饿死了。我要宝儿参加红军,报答你的恩情。”

滕海清摇头:“宝儿太小了。”宝儿不服气地晃动着小手臂:“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要和恩人一样英勇作战,杀鬼子。”

宝儿实在太小,滕海清无法做主,就请示了彭雪枫司令。彭雪枫司令笑呵呵地摸着宝儿的头说:“他是个机灵鬼,还没参加革命,就立下战功,我们就破例收下他。”宝儿高兴极了,从那以后滕海清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1939年,按照新四军游击队“打击敌伪,扩大抗日根据地”的指示,滕海清和谭友林率二团挺进淮上,连战沟湖、支子湖,怀远城,击毙了不少日本鬼子。

1944年1到8月,新四军第四师战果颇丰,在路西一线,滕海清指挥的第十一旅攻克了大回庄、板庄、吴楼、百善站、铁佛寺、五铺等日伪军据点,立下赫赫战功。

1944年9月,四师师长彭雪枫率主力西征途中,决定攻打夏邑县八里庄。彭雪枫考虑到滕海清率领的第十一旅在路西单独作战,需要休整,没让十一旅参战。

滕海清得知没有十一旅的任务就急了,他火速赶往薛家湖村,找到彭雪枫,一见面就问:“打八里庄,你真的要亲自去?难道我去,你不放心?”

彭雪枫笑了:“这段时间路西作战,十一旅伤亡很大,需要休整一下。我和张震一起去打八里庄,胜利了我就去找你喝庆功酒。”

滕海清耍赖:“如果你不要我参战,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从此就散伙。”彭雪枫拍着滕海清的肩膀:“你就别给我来激将法了,咱们的兄弟情谊是在战场上用血和汗浇筑的。就是用炸弹,也拆不开我们。”

那一夜,滕海清赖着不走,一直想说服彭雪枫,让自己带部队上战场。可彭雪枫就是不答应,还乐呵呵地说:“海清呀,你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非要跟我抢功?”

第二天清晨,彭雪枫穿戴整齐,带着部队出发。看着彭雪枫挺拔的身姿、微笑的面容,滕海清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想把彭雪枫留下来。可彭雪枫挥了挥手,毅然离去。目送彭雪枫走远,滕海清心里莫名的惆怅。

9月11日,在八里庄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彭雪枫亲临前线指挥,不幸中弹,壮烈殉国。

噩耗传来,滕海清压不住心里的悲痛,扑倒在地放声大哭。滕海清的心被悔恨撕裂,如果知道这是和彭雪枫的永别,就是犯了军令,他也宁愿和彭雪枫一起上战场,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看着悲痛欲绝的滕海清,宝儿机灵地抚摸着滕海清的肩膀,安慰着他。滕海清悲嚎:“失去雪枫,比手榴弹炸瞎我的眼,比子弹穿透我的脖子还痛……”

带着心灵的伤痛,带着对敌人的仇恨,滕海清疯狂地投入到战斗中,迎来抗战胜利,看着日寇滚出我中华大地。

解放战争时期,滕海清任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师长兼政治委员,第十三纵队副司令员,第二纵队司令员,第三野战军二十一军军长,成为皖籍高级将领中赫赫有名的将军。

新中国成立后,滕海清带着宝儿去了草地,找到二愣子牺牲的地方。滕海清端起一碗鱼汤,泪流满面:“二愣子,这些年来,我南征北战,身体的病痛和战友的死亡一直折磨着我。但我只要想起你在沼泽地里举起的手,就仿佛在激励我,只要我战胜一切疼痛,就能迎来革命胜利……”

〔责任编辑 君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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