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从南海仲裁案开始,再到里约奥运会上澳大利亚游泳队选手攻击中国参赛选手,让原本柔和的中澳关系开始变得有些敏感。近些年来,中澳经济互补性很强,贸易往来非常频繁。就在8月中旬,中方与澳方共同完成的澳中联合经济报告发布,引起国际广泛关注。曾几何时,澳大利亚的经济主要依靠畜牧业,尤其靠羊毛及其上下游产业支撑,被戏称为“骑在羊背上的国家”。但如今这个传统印象已成了“过去式”,作为全球第一大煤炭出口国以及世界最主要的铁矿石和黄金出口国,澳大利亚成了“坐在矿车上的国家”。作为一个年轻的大国,在短短100多年历史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是不同寻常的,那么澳大利亚的经济是怎样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地从“羊背上”下来,又“踏上矿车”的呢?
19世纪中叶的澳洲经济如同“一潭死水”
许多人都知道澳大利亚最初的外来移民许多是欧洲人,包括英国人、意大利人和克罗地亚人等,这些人中有躲避服役和重税的农民、小商人,有落魄失意的水手,有渴望在新天地里交好运的冒险家,也有被强制送来的流放者和囚犯……他们共同的特点是身体和精神强悍,敢于尝试和冒险,相信好运。而19世纪中叶的澳洲经济可谓死水一潭——养羊,把羊毛剪下来,然后装船运往遥远的英格兰北部,去满足当地红极一时的纺织业,这就是澳洲经济的“半个环”,另外“半个环”则是从英国运回工业品,以满足澳洲人的需要。
当时在整个太平洋地区,冒险家们正在各海岸、小岛上挥舞镐头挖来挖去,在人迹罕至的溪涧河流里折腾——他们在找矿,找金矿。当时全球商业已初具规模,黄金成了全球通用的硬通货,人们开始千方百计寻找金矿,并在19世纪40年代相继发现了几处大金矿,如被称作“金山”的美国加州海岸北部小镇圣弗朗西斯科(即旧金山),和被称作“北方金山”的英属不列颠哥伦比亚(今加拿大卑诗省)等。
于是,不安分的人们很快产生了各种遐想:既然北美西海岸有金山,那么同样濒临太平洋的澳洲东海岸有没有?一些居住在澳洲的好事者和若干从北美几个“金山”跑来“寻找新机会”的淘金老手一拍即合,开始在澳洲东海岸找起了黄金。
“淘金热”给澳大利亚人带来财富、争夺与骚乱
1851年2月,好运居然真的来了,几个来自美国“金山”的冒险家在新南威尔士州的巴瑟斯特真的发现了砂金。当这些冒险家将淘到的砂金喜滋滋拿出去炫耀和变现后,来自各地的淘金客短时间内便蜂拥而至。
1858年,22名来自英国康沃尔的经验丰富的矿工在疏芬山发现一块重达68.98公斤的特大金块,这块金块被菲利普港黄金公司检验员杰夫里起名为“欢迎金块”(WelcomeNugget),这块砂金为冒险家们带来1万多英镑的收入,这在当时绝对是天文数字。
“疏芬山奇迹”让当地很快变得拥挤热闹,距离矿区不到100英里的港口墨尔本在1840年人口尚不足1万,4年后竟膨胀到12.3万人。1852年澳大利亚矿产占GDP比重达到35%,这一比例甚至比今天还要高得多。自1852年至1870年,澳洲矿产出口都超过羊毛,新南威尔士和维多利亚两个金矿重镇出口值短短3年竟翻了6番。
“淘金热”也带来了贪婪、争夺和骚乱,1854年12月3日巴拉纳尤里卡矿区就爆发了淘金者反对政府垄断开采权、设许可证收税的武装暴动,这场持续了仅90分钟的骚动导致至少27人死亡,被称作“澳大利亚历史上唯一一次武装起义”。这次“淘金骚乱”导致一系列重大变化,最重要的是殖民当局震惊之余开始尝试澳大利亚自治,1856年通过《选举法》,赋予澳大利亚所有白人男性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被认为是澳大利亚建国历史的重要里程碑。
“黄金繁荣”并未能持久:砂金开采带有浓厚的粗放经营特色,门槛低、参与者众多,幸运儿永远是极少数,并且这种开发会加速矿脉的枯竭。
到了1870年前后,澳大利亚的“黄金热”冷却了。“黄金热”奠定了澳大利亚建国的框架,但并未能真正改变这里的经济结构。
一次“死亡飞行”让澳真正“踏上矿车”
澳大利亚真正“踏上矿车”,是从二战后一次神奇的“乌龙飞行”开始的。
1952年11月16日是一个星期三,43岁的西澳大利亚州农场主朗·汉考克和他的妻子何博照例驾驶自家的单引擎“奥斯特”型小飞机前往首府珀斯,他们是典型的“羊背族”,因为农牧场地广人稀,因此不得不经常使用飞机作业。
在飞经哈默斯利山时突然下暴雨,为躲避积雨云他们不得不冒险超低空沿着特纳河进入一座大峡谷,在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耀下,自幼对采矿学兴趣盎然的汉考克一眼就发现,飞机两侧的河床和峡谷,居然是由裸露的铁矿石构成的!从积雨云中脱险的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对这片峡谷进行专业勘探,为此不惜飞了7000多个小时,经过不懈努力他终于发现,这是一大片富铁矿,矿石纯度高达60%-70%。
澳大利亚联邦和西澳大利亚政府最初根本不相信汉考克的结论,因为他们早就考察过那片俗称“铁壁峡谷”的皮尔巴拉峡谷,并认定“有铁矿但不具备开采价值”,因此立法严禁汉考克或任何人对那里进行开发。为此汉考克不得不采取最“古老”的做法——自费勘探和花钱游说,终于在1960年获得“铁壁峡谷”独家开采权。当年这里的铁矿便开始投产并出口,而此时在北方,二战战败国日本已从废墟中开始经济腾飞,迫切需要大量铁矿,第一船澳洲铁矿石直接销到日本,这对完美的买卖搭档“比翼双飞”,澳大利亚人梦寐以求的“矿车经济”终于成形了。
后来,精明的汉考克主动“搭”上了著名的矿业巨头力拓,最终以每年矿产销售总额2.5%的代价将“铁壁峡谷”的铁矿开采权转让给后者。最终的结果则皆大欢喜:汉考克夫妇成了澳洲富豪榜上排名前列的大富翁,力拓成了世界三大矿业巨头之一,澳大利亚从“羊背”跨上了“矿车”,而汉考克夫妇的女儿吉娜则继续经营被力拓认为“不够档次”而放弃的矿区,并最终也成为澳洲著名矿业巨头。
其实不单“矿车”是受海外影响而兴起的产业,“羊背”也不例外——澳大利亚原本只有原始的单孔目和有袋类哺乳动物,既没有一只羊,也没有一头狼或一只牧羊犬。如今的澳洲似乎也大有从“矿车”上“下车”的趋势:如今该国GDP占比最高的既不是“羊”,也不是“矿”,而是服务业,比重已高达令人瞠目结舌的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