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
当池雨峰在工厂看到刚刚完成的底盘架时,血液嗡地冲到了头顶,有一种发懵的感觉,这与他给出的图纸和心中想要的效果相差得不是一丁半点,而此时,他们团队的时间环环相扣,千头万绪,容不得在一个点上耽搁太久。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自从组队以来,挫败和意外已是常态,他已经知道过程就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所以就是不断地想办法解决,而克服之后,他也不断地体会到自主和自信。但是现在真是一个垂头丧气的时刻,甚至有些愤怒。
爸爸池泓走开了,“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什么情绪都没有用,事情还是要往下做”。这一点池雨峰当然知道,他在赛场上的时候也是谁也帮不了他,只能靠自己,咬牙、想办法,挺过去,就是这样,别无他法。他处理了自己的情绪,站起来重头开始。他和他的团队已经连续奋战了几天几夜,继续!
FRC美国机器人竞赛(First Robotics Competition)是由美国发明家迪恩·卡门在1989年创立。迪恩的名字我们或许陌生,但这些年在大街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电动平衡车,年轻人双手插兜、脖挂beats耳机,站在两个车轮上自动平移的拉风景象我们并不陌生,这种赛格威(Segway)型电动平衡车就是迪恩在2001年的专利。
FRC是全球顶级的中学生机器人比赛项目,每年全球有25万中学生参加。每个队伍注册时会随机产生一个数字编号,这个编号是终身制的,可以说它是一支队伍在FRC世界中的惟一ID号。2014年当池雨峰在清华附中组建机器人队伍时,他们拿到了5451,这四个数字超出其它数字与他们产生了深刻的个人联系,给他们带来磨练,也带来荣誉。
2014年,池雨峰在校内贴出招募广告后来了不少孩子,他最终筛选了15位诚意十足、兴趣相投,又有专长的。启动的那一天,团队成员欢迎队长致辞,池雨峰站起来挠了挠头,推了推镜框,腼腆地说:我们开始吧。
团队里最核心的是技术部分,以机械的搭建为硬件部分,编写程序为软件部分,而外围的职责包括翻译、外宣、拉赞助等。整个过程涉及科技、工程、公关、宣传、网络、销售、财务,一个小型创业公司所需要的运营基本都包含。2015年当团队参加中美机器人大赛时,他们在网上发起众筹,也算是在国内机器人队伍中开了先河。而今年,他们直接拉到一笔赞助,时间和精力可以更集中在技术方面。
时间对他们来说有多宝贵呢?这一年他们都面临中考。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已经在团队中建立,机器人要赢,考试成绩也要漂亮,这帮孩子学习不仅没落下,反倒更主动积极。对于儿子的成绩,池爸已经满意了,他对池雨峰说:“这样已经可以了”。而小池比老池对自己要求更高。“他是典型的比赛型选手,愈战愈勇”。比赛如此,考试也如此。备考中手机、iPad、电脑一个都没禁,全由小池自己管理时间,“这是他自己的事,也由自己承担结果”。结果很好啊!中考成绩出来,池雨峰离满分差7分,他可以去任何学校,但他按自己事先的规划选择了人大附中的国际部。他很清晰自己要什么,方向已定,美国,工科,斯坦福或者MIT麻省理工。还有一个原因,人大附中也有自己的机器人队伍。
发生这一切的契机是2014年的FRC拉斯维加斯分赛区的观赛经历,池泓带着池雨峰作为志愿者参与了赛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规模很大,气氛也很热烈,孩子们高兴了就跳起舞来,不是那种专业的舞蹈啊,就是一些简单的动作,FRC也有主题曲,朗朗上口,全场一起嗨,像是个大Party。他们的机器人也很高大上,专业、热情都很高。FRC非常注重过程,得奖固然是好,但方方面面的才能都值得肯定。它有竞赛成绩,那就是冠亚军一类的,还有最佳工业设计奖,最佳工程质量奖,最佳商务合作奖,还有针对个人的FRC大使奖等等,所以有比喻形容FRC的评委既像记者,又像侦探,他们在场内巡游,要发现每个队伍的闪光点。”
一种完全不同的比赛文化的冲击加上对技术的崇拜,池雨峰鼓起勇气要组建一支机器人队伍,于是在校内贴出招募广告。虽然有编号5451,但还需要取一个名字,成员们商议后决定叫“SUPERNOVA”,意为超新星。2015年当这支队伍出现在美国FRC拉斯维加斯分赛区时,他们平均年龄14岁,是参赛年龄最小的一支队伍,的确是超新星,他们拿到“新秀奖”和“评委奖”。在2015年的中美机器人大赛(CRC)中“超新星5451”获得冠军。
成绩是对过程的肯定,但收获是在过程中。池雨峰比以前健谈很多,不是因为各种奖项或者好成绩,在池爸看来是因为他经历了很多挫折,“他可有话说了”。遇到的所有问题在克服后都升值成了他的财富。“中国常常提供研究型教育,其实我们缺的是实践型教育。”
Q&A
Q:家长在项目中参与得多吗?
池泓:我是责无旁贷的要支持。每年我们也会请外围的人来帮忙。FRC也鼓励孩子们去找比自己能力强的人作为导师来帮忙,家长是志愿者的角色,以大家各自的能力和专长给出一些帮助。
Q:CRC与FRC的关系是?
池泓:CRC基本上就是把FRC的流程规则搬过来了。之所以成立CRC是因为中国的机器人队伍太少了,因此成立不了分赛区。FRC成立赛区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比赛队伍要在40-60队之间,二就是需要一批成熟的裁判员。CRC是为了培育一个土壤吧,希望能有更多的参赛队伍出现。CRC也会邀请国外的队伍参与。第一届CRC的时候,来了4支美国队伍,第二届来了10支队伍,今年有16支国外队伍。今年的上海有将近60支队伍。所以,明年很有可能FRC会在中国设立赛区。
Q:制作的过程中有些什么困难?
池泓:嗯,一是加工精度不够,比如说,加工的时候激光切得很准,但是到了折边的时候有偏差,这是肉眼察觉不到的偏差,等到装好轴转起来,就当当响。还有就是高等教育与现实的脱节,我们最先给的是三维图,不会画加工图,工厂就没法做,这段时间小池天天泡在工厂,自己学会了CAD制图,要做什么,就自己画,工厂的师傅再传到激光切割机上。他有很多试错的过程,切出来不对就再改。现在孩子们对“技校”倒产生一种好感。从“想出来”到“做出来”中间的距离很远,他们已经知道从理论到实践要从底层一点一点去搭建。
Q:国外的教育理念有些什么不同?
池泓:这次希拉里竞选提出一个政策,就是凡是学习STEM教育的一律获得绿卡,S是科学, T是技术,E是工程,M是数学,他们很重视技术人才。这个理念在FRC是贯彻得很鲜明的,技术是核心,离开这个核心外围的东西就没价值了,但同时也重视商业,不能单是找学校要钱,更不能伸手向父母要。有一只很了不起的队伍987是拉斯维加斯的本地队伍,技术很棒,他们曾上街帮人擦车筹钱。
这次的团队是8人,每个人在团队里有被要求的职责,同时也要主动去发现自己能承担的职责,总之要找到自己的价值,所以特别地像小型的创业型公司,打完这次比赛孩子们就各奔东西,大家都考得很好,进入了各自理想的学校。
FRC5451的学霸们谈“酷”
介绍一下FRC5451的团队成员吧。池雨峰负责设计、搭建兼场上操控手,孙维负责搭建和人员统筹安排,张丹青摄影和公众号写作,王鹤翔商业和宣传,黄乘月搭建和软件,李秉烜机动协调员,吴雨珩负责软件,陈易磊机动协调员。
Q:我们来聊聊你们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最酷?
张丹青: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最酷的。
王鹤翔:学习好,做的项目都成功哈。
黄乘月:我觉得是发展领域比较广,比如说主业是做研究,副业做些艺术,这样就很酷。
陈易磊:乔布斯当年不是自己一个人创立苹果,他旁边有斯蒂芬·沃兹尼亚克,技术主要是沃兹做的,当公司做得不错的时候,他就回去教书去了。我觉得这挺好。
李秉烜:我觉得我很酷,哈哈哈。自由吧,自由很酷。美国有一个很著名的黑客乔治·霍兹,第一台越狱版苹果就是他越狱的。最近他通过黑了本田汽车的中控,造了一台造价特别低的无人自动驾驶车,击败了特斯拉和谷歌。
孙维:最酷的人是能提出新的理论,或者说更贴近真相的理论的人。比如说提出日心说的人,比如说爱因斯坦提出把聚能和时空结合,人类一直在前进,但有些节点非常重要,这些节点上的人都很酷。其实他们也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爱因斯坦是站在谁的肩膀上呢,我们很少了解,其实有一个数字家对他影响很大,那个数学家是第一个提出力是由空间的折叠产生的,他们都是功不可没的。
池雨峰:孙维的眼界太高了,我比不上。我认为的酷主要是自由,除此以外是人格魅力。这种魅力不是完美,完美反而不招人待见,有点小缺点才好。比如说雷军,印度发布会上他是用英语讲的,他的英语稍微有点烂吧。但是人们没有因为他的英语烂而讨厌他,反而更喜欢他,这种人就特别的值得佩服。
吴雨珩:去国外比赛时跟国外的队伍交流,挺好玩的,交流技术啊什么的。
Q:国外的FRC队伍酷吗?
众:超级酷。
Q:他们什么特点让你们觉得酷?
众:留长头发。
比较有激情。
机器人非常耍大牌。
有的队把机器人喷成黑的,穿黑衣,他们自己也是黑的。
很专业。
都非常有自己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