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
篮球场
那是一个旧居民区的篮球场,龟裂的水泥地,光秃秃的篮筐,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有一半的场地被居民霸占,来晒五颜六色的被单。
我跟几个成绩差的高中同学总是很“闲”,常旷课来这打球,累了就坐在地上喝饮料、吃零食,用国产手机的大喇叭放流行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球场边有一棵苍翠而寂静的樟树,总在风中发出簌簌的轻叹,我至今还记得空气中清新潮湿的味道,以及树叶落在脖子上的微痒触感。
有一天,打完球后大家又开始闲聊。谈到以后,突然有人煽情地说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可惜他说反了,说成了:苟相忘,勿富贵。大家笑了很久。
演唱会
初中时代曾跟两个朋友疯狂迷恋周杰伦,买了无数他的磁带和CD,作业本上全是他的歌词。后来听说他要来长沙开演唱会,我们兴奋得不行,早餐不吃了,网游不玩了,女孩都不追了,熬过了一个多月的苦行僧生活,就为了攒钱买一张最便宜的演唱会门票以及往返车票。
我们计划好行程,发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后来还是失败了——计划被父母及时发现并扼杀。那时候觉得自己难过得简直要死掉,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后来,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看到周杰伦的演唱会,可也没再去。我想遗憾之所以被称为遗憾,就在于它永远无法弥补。
出走
有段时间特想逃离,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让人窒息,看谁都不顺眼,看自己也不顺眼。
后来终于因为一件小事爆发,跟爸爸大吵一架,我一拳打碎了客厅的镜子,摔门走了。我在乡下的朋友家藏了一星期,每天睡到自然醒,一整天什么也不用干。我觉得百无聊赖,最后实在熬不下去,回家了。妈妈见我回来差点哭晕过去,爸爸也跟我道歉,于是在这场吵架中我无耻地胜利了。
后来我猛然发现,自私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胜利,因为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去伤害在乎自己的人。值得庆幸的是,后来我很少再胜利。
星座
最早留意星座是在小学五年级,那时搞错了计算方法,误以为自己是水瓶座,正好暗恋的女孩是双子座,般配指数最高。于是我感慨好准啊,但结果暗恋无疾而终。
初中跟初恋相爱,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双鱼座,而初恋正好是天蝎座,绝配。我再次觉得好准啊,结果没多久就分手了。再后来发现原来星座还分太阳宫、月亮宫和上升星座,于是我坚信,星座还是准的,只是它太复杂,我不懂它。
如今我对星座又有了新认知:星座从不骗人,是我们自欺欺人,爱上一个人时,总是想方设法地寻找彼此间般配的证据。可其实除了那句“我爱你”,世间又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爱情的存在?
青春痘
初中之前从不长痘,很多同学都羡慕我。谁知道原来是厚积薄发,上高中后,我几乎一夜之间满脸是痘。
那是异常自卑敏感又灰暗的一段时间。头一次在学校寄宿,习惯不了严苛的作息时间,身体各种不适应。
冬天学校组织元旦晚会,我独自窝在寝室。爸爸刚走,走之前他不忘分零食给室友们吃,说: “他身体不好,性格也倔,能当同学都是缘分,你们平时多关照下,别跟他计较。”那一刻我特别屈辱,不为自己的不堪,只为父亲的低三下四的语气。
一学期后,我还是转学去了美术学校。青春痘慢慢好了,我忘记它是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反正我不在乎了。
青春
在还很青舂的年纪,我也常说到“青春”这个字眼,不过通常都很被动,比如在课本上,在作文题目中。
那时,我很少会思考青春是什么。大概是因为,拥有的东西看上去总是无足轻重。这就像你没到窒息那一刻,就永远不会意识到空气有多可贵。
如今我已经慢慢不再青春,开始主动把青春挂在嘴边,没事就拿来缅怀,一度病态得像在逃避和拒绝成长。尽管我也知道,无论我再做什么,它都不会再回来。
(风吹麦浪摘自《快乐阅读·可爱女生》2015年第1期 )